第84章 擅杀
第84章 擅杀
“校尉,大胜,一场大胜呀!”赵延年兴奋的大喊道。
“是呀!”魏聪悲伤的叹了口气:“但我们失去了多少手足袍泽呢?你看看,要是再这样赢一次,只怕你我都未必能活着回江陵了!”
“是呀!”赵延年看着满地的尸骸,冷静了下来:“不过终归是赢了,总比输了的好!校尉,快追击吧!”
魏聪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吧!我要去找找聂生吧!这孩子我原本让他看到事不可为就独自逃走的,可,可是——!”
赵延年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这才感觉到魏聪对失去义子的哀痛,正当他想着应当如何劝慰几句的时候,却听到第五登的叫喊声:“校尉,校尉!”
“出什么事了?”魏聪心中咯噔一响,他记得聂生当时就在第五登那侧奋战,该不会是找到尸首了吧?
“公子没事!”
“没事?”魏聪大喜:“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受了点伤!”第五登笑道:“公子身上甲好,他落马后被马压住,动弹不得,贼人将其拿住,想要拿去领赏,后来又被我的人抢回来了,就是右脚扭了一下,走动不方便!我让人制作担架,还要过会儿功夫!”
“那就好,那就好!”魏聪紧张的搓着手:“人在哪边,你带我过去!”
“喏!”第五登应了一声,便要带路,魏聪刚上马,便对赵延年道:“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诸事便宜便是!”
“遵命!”赵延年应了一声,看着魏聪急匆匆的背影,心中暗想:“想不到郎君对这个便宜义子还动了真感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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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魏聪赶到时,聂生正躺在一张毯子上,他的后脑勺枕着马鞍,右腿的靴子已经被脱了下来,赤裸的脚踝已经是一片乌青,明显的肿胀,旁边的大夫正在小心查看。
“大夫,骨头没事吧?”魏聪急道。
“校尉!”
“义父!”聂生惊讶的看到魏聪,赶忙企图翻身坐起,魏聪伸手按住肩膀:“你身上有伤,躺着就好。大夫,吾儿没伤到骨头吧?”
“回禀郎君,公子只是扭了一下,应该未曾伤了筋骨!”大夫小心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魏聪长出了一口气,对聂生道:“临出发前我和你说的话你忘了吗?这般突入敌阵,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后悔莫及?下次万万不可!”
聂生笑道:“天下间岂有子弃父而逃的道理?至于生死之事,当时形势危急,孩儿也没有想那么多,不知不觉就冲进去了!”
听到聂生的回答,魏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之后叹道:“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上天待我也算是不薄了。此番从荆南回去,我定当再去一趟柴桑,为你讨个公道!”
“校尉!校尉!”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魏聪转过身去,看到温升站在面前,神色紧张。
“什么事?”
“贼人降众中有不少是逃兵!”
“逃兵?”魏聪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是这么回事!”温升解释起来:原来方才交战时,叛军的右翼试图迂回汉军的左翼,也是最早遭遇两面夹击,崩溃的地方。而叛军的左翼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被切断了退路,挤压到了沼泽地边缘的狭长空地上,才不得不放下武器乞降。这时温升才发现眼前的敌人并非是武陵蛮、长沙蛮这些南方少数民族,而是汉军士卒。一问才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由汉军的逃兵、降兵、叛兵组成,武陵蛮首领精夫将这些投到自己这边的前汉军兵士单独编练成队,作为自己的心腹部众。这次就派了八百人来增援围攻巴丘城的,由于是前天才到的,连魏聪也不知道这队援兵的存在,所以这一仗才打的如此艰难。
“这么说贼人加起来有快三千人?”魏聪吃了一惊:“难怪会打的这么艰辛,这一仗着实赢得有些侥幸了!”
“是呀!”温升叹了口气:“这股援兵甲仗器械都是依照汉军配置的,远胜其他贼寇,当时分作两队,在两侧各有一队,所以这次我们才打的这么艰难。”
“先将其甲仗器械都收缴了,人用绳索捆了,串起来,看管起来再说!”魏聪道。
“喏!”温升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魏聪轻轻的拍了拍义子,对大夫道:“你用干净的布巾,沾了凉水敷在肿胀处,等过两日再敷药推拿不迟!”
“是!”
魏聪又劝慰了聂生几句,亲自将他扶到了担架上,方才回到自己的大旗下。他看到赵延年正和一个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说话,当赵延年看到魏聪时,赶忙向魏聪介绍道:“校尉,这位便是罗宏罗都头,方才就是他领兵下山击败贼寇的!”
“今日若非罗都头领兵出援,吾全军胜负难料,如此大恩,着实难报!”魏聪敛衽便拜,
“魏校尉何出此言!”罗宏赶忙伸手扶住:“明明是您领兵来援救我等,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两人推让了几番,分宾主坐下,魏聪询问了一番,才知道罗宏本是冯绲的属下,是当初跟着蔡不疑领兵来援巴丘的,他心中一动,赶忙问道:“那蔡郎君是我的旧识,他现在可在城中?”
“哎!”罗宏叹了口气:“校尉你来晚了几日,那蔡都尉前几天就已经过世了,昨日刚刚入土的,哎,可怜他连副棺木都没有,只有三尺素布裹身!”
“没有棺木,只有三尺素布裹身?”魏聪闻言愣住了,虽说蔡不疑后来设计陷害他,但对自己也有救命照顾之恩。听到他这般下场顿时有些兔死狐悲:“怎么会这样?巴丘城中是何人主事?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连给他一副薄棺都没有?”
“这——”罗宏苦笑了一声:“县令已死,眼下是都尉王圭主事,围城之中,的确诸物都紧缺的很。不过那王圭对当初蔡都尉冒进求战之事颇为怀恨,所以——”魏聪皱了皱眉头,暗想这王圭的度量未免也太小了,蔡不疑再这么说也是死在前来救援巴丘的事情上,一副棺材才用得着几文?你连这点都舍不得,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岂不是会心寒?想到这里,魏聪并没有对此事做出评价,而是问道:“那眼下城中还有多少守兵?这些守兵中有多少是蔡都尉留下的!”
“城中还有千余人,其中原先隶属蔡都尉的还有两百余人!”罗宏答道,显然,他把自己的部曲从中剔除掉了。
“原来如此!”魏聪点了点头:“既然眼下围城已解,那我等自然要拜会一下此地守官,还请罗兄替我通传一番!”
“这个是自然!”罗宏笑道:“像魏兄这般人才,想必那王县尉也是十分喜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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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尉王圭虽然自负而又傲慢,但他还是站在巴丘城外,迎接刚刚取得大胜,解巴丘之围的不速之客。巴丘城中仅剩的官吏们几乎将城门口站满,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魏聪——这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男人与上一个援助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校尉真的生了一副好相貌,这真让我惊讶!”王圭上下打量魏聪,无声的笑了笑:“那个什么蔡不疑和您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蔡都尉是我的旧识!”魏聪的脸上并无笑容:“我在山下时已经听说了,他为了解巴丘之围而来,战死却连副棺材也没有,这真是太惨了!”
“太惨了?”王圭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那就要看怎么说了。照我看来,他这算不上惨,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他没有得到一副棺材,那些人连块布都没有!”
“好吧!”魏聪决定停止这场争论,他第一次这么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当初随蔡都尉出征的余部还在城中吧?请将其尽数交给我,还有蔡都尉的尸首也请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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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不疑的余部?”王圭冷哼了一声:“这恐怕不行,他们已经归我统辖,恕难从命!”
“当初冯车骑表我为讨逆校尉时,就已经同意蔡不疑所部归我节制!”魏聪冷声道:“王县尉这是要抗命吗?”
“蔡不疑已经死了,他的部众也早就并入我军中!”王圭冷声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蔡不疑余部?既然没有这个,如何归你节制?”
“你——”魏聪闻言大怒,他猛地转过身,对罗宏问道:“罗都头,我问你,当初我派使者与城中联络,约定击鼓便下山共计贼人,为何后来下山的只有你那两百人?”
“这——”罗宏被魏聪问住了,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王圭看去,魏聪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王县尉畏敌如虎,不敢出城,所以才只有你的本部人马出战?”
“姓魏的!”王圭提高了声调:“少在本官门前耍横,一个杂号校尉,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我告诉你,不错,当初的确是我不愿出城。不过却不是因为什么畏敌,而是因为这巴丘城才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当初蔡不疑就是不听本官的话,才赔掉了自己的性命。你今日得胜,也不过是侥幸罢了,竟然敢对本官指手画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听到王圭这番话,魏聪耳边不由得响起聂生那句“天下间岂有子弃父而逃的道理!”,心不由得一硬,他右手已经按在刀柄上,笑道:“王县尉请见谅,方才是情急之下,在下言语失状,切莫见怪!”
魏聪的突然道歉让王圭有些错愕,他将这理解为一种告饶:“罢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魏校尉,城中已略备薄酒,请——!”说罢,他转过身去,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感觉到身后有风吹来,随即便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狗东西!”魏聪狠狠的在王圭的身拔出刀来,又捅了下去:“见死不救,站在城上看我孤军奋战,害死了我那么多将士,还害的我儿差点死在军中。今日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校尉,校尉!”
赵延年、第五登、温升、黄平几人被魏聪的暴起给吓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把魏聪抱住,第五登抢过魏聪手中的刀,俯身去看王圭,发现对方身上已经被刺了四五个窟窿,个个伤及内脏,血流如注,早就没命了。
“郎君,他,他已经死了!”
“死得好!”魏聪气尤未消:“放开我,让我再砍他两刀!”
“校尉!”赵延年急道:“你疯了吗?这可是朝廷命官呀!您这样一刀杀了,可是弥天大祸呀!”
这时魏聪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先把我放开,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几个先把这城接收了,我自有办法!”
赵延年这几人没奈何,只得各自从命行事。魏聪走到王圭的尸体旁,恨恨的吐了口唾沫,走到罗宏面前,拱了拱手:“罗兄,方才见笑了!”
“罢了!今日是见识到魏校尉的胆略了!”罗宏显然也是刚刚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上书请罪?还是弃军而逃?”
“上书请罪,弃军而逃?就没有第三条路了?”魏聪问道:“比如说什么戴罪立功?”
“恐怕是不成!”罗宏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军功不够?”魏聪问道。
“那倒不是!”罗宏叹道:“若是只论胆略,魏校尉在我见过的人里不做第二人想。除去诛杀张伯路,你这次救巴丘还是第一次单独领兵吧?两战两胜,斩俘就有两三千人,若您有个三公长辈,这已经够封个关内候了!但现在——”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关内候?那倒是还真有点可惜!”魏聪笑了起来,脸上却全无半点可惜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