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赐名
第114章 赐名
射箭比赛的靶子放在比武场南面通道的末端,比赛的射手便站在另一端,两端的距离正好为百步(大概一百五十米),靶子是一个高六尺,两尺宽的木板,在木板的上部分有一个直径为一尺半的白圈,白圈中心有一个红点。弓手们按照抽签的次序上前,轮流上前射三箭。每个弓手射完后,裁判便上前,报出他的成绩。
弓手们纷纷抖擞精神,依次上前射箭,每当有人射中白圈之内,鼓手们便会打出一轮急促的鼓声,四周的观众也发出一阵欢呼,而若有人的箭矢没有射中靶子,围观群众们就会发出一阵嘲讽声,让弓手们灰溜溜的退下去,这也让那些临时退出的家伙深感庆幸。每轮比赛将淘汰一半的选手,直到最后。
就这般,淘汰了数轮,场中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人中有两人是魏聪的兵士,另外两人也是乡里有名的神射手。他们这一轮下来,十二支箭都射在了靶子上,有七支箭射中了白圈之内,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其中成绩最好的是一个军士,名叫李群的,他两箭都射中了靶子白圈之内,因此被裁判宣布为第一名。
正当那四人将被引领到高台上领受魏聪的奖赏时,众人听到一个颇为尖利的嗓门喊道:“我本以为能替将军效力的弓手应该本事更大些,没想到还要射这么大的靶子,这还不如让人站在院子里朝门板射箭呢!”
这个尖利的声音在一片欢呼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参加比赛的弓手们都是对自己技艺颇为自豪,哪里受得了这般嘲讽,纷纷叫喊着让说话人站出来比试比试,可当说话人真的站出来时,弓手们却露出鄙夷的神情,原来方才出言讥诮的是一个脸颊刺青,身着短褐的山獠奴隶。
“一个山獠奴隶也敢出言不逊!”
“快让开些,看在今天是好日子的份上,不责罚你,不然小心鞭子!”
“就是,快滚开,不然小心挨打!”
面对四周的唾骂,那山獠奴隶却丝毫不惧,大声道:“在平日,我是奴隶,你们是兵士百姓,我的确没资格和你们比射箭。但在今天,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平民,为何不能与你们比射。你们不和我比射,该不会是害怕输给我,在将军面前丢脸吧!”
众弓手闻言脸色大变,夺得第一名的李群上前一步:“你要比射可以,不过我们都是一轮轮赢过来的,你要直接和我们比射,你觉得这公平吗?”
“你说得对,那就让我也去射你们的靶子,然后让你们自己看看我有没有资格和你们比射。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如果我在你们的靶子射中之后,你们也必须在我的靶子上射!这公道吗?”
“公道!”李群点了点头,他做了个手势:“你可以随意挑选任何一张弓!”
那山獠奴隶走到摆放弓箭的弓架旁,试了几张弓,最后选了一张鹿筋背三层柘木层压长弓,然后他走到射箭的地点,先看了看远处的靶子,举起弓来,搭箭上弦,上前一步,伸直了自己的左臂,把弓举高了一些,使弓把几乎和眼睛同一高度,然后将弓弦拉到耳根处,松开手指。箭矢划破空气,众人看到白色的箭羽最后落在箭靶上,距离白圈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咒骂声和嘲笑声停住了,众人不知所措的看着远处的箭靶,只有还没看清的人还在低声嘀咕。李群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真是一张好弓呀!我从没用过这么好的弓!”那山獠奴隶感叹了两声,从箭壶中取出两支箭来,似乎没有怎么认真瞄准,就连续射了两箭,这两箭都射在了白圈里面。
“现在可以射我的靶子了吧?”那山獠奴隶转过身,面朝着裁判问道。
裁判有些尴尬的看了李群一眼,看到李群点了点头才道:“当然可以,你的靶子在哪里?”
“请稍待片刻!”那山獠奴隶走到场地边缘,随手折断了一根笔直的树枝,树枝大概比大拇指更粗一点。他一边剔除掉树枝上的旁支和树叶,一边笑道:“这靶子是我们山里人常用的,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展示一下他的手艺,我也欢迎他来射一射!”
说话间,山獠奴隶已经走到场地的另一头,将树枝笔直的插入地里,然后他回来对众人道:“如果有谁能从这里射中那根树枝,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弓手,才配的上穿着一身红衣服,为那位将军大人效力呢!”
“这怎么可能!”李群眯着眼睛看了下靶子,摇了摇头:“我这辈子也没射过这样的靶子,好吧,如果这野人能射中那根枝条,那我只能甘拜下风,承认他是举世无双的神射手。一个人只能尝试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又不是养由基,怎么可能射中百步之外的树枝?”
面对这个山獠奴隶发出的挑战,所有参赛选手都表示自己不想尝试,有人甚至朝着那个山獠奴隶大声喊道:“你这脸上刺青的奴才,你射吧,如果你能射中,我们就承认你是养由基再世,举世无双的好弓手,不然我们就要扒光你的衣服,用鞭子抽你的脊梁,把你从这里赶出去。你不要在这里哇哇乱叫,就像一只蛤蟆,拿出真本事来给我们看!”
“让所有人都噤声,退出场地,不要干扰比赛!”裁判身后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发现是魏聪,赶忙躬身行礼,然后用宏亮的嗓门重复了魏聪的命令。所有的观众都退出了栅烂之外,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山獠奴隶表演他的技艺。
那山獠奴隶已经发现了魏聪,他首先向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开始仔细的检查自己手中的武器,并要求换了一根弓弦,因为原先的弓弦已经被前一个人用了不少次,多少有些磨损。然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会目标和风向,然后搭箭上弦,拉满弓,对准目标。场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哪怕是那些巴不得他射偏的人此时也不敢在魏聪面前玩花样。终于他松开弓弦,羽箭飞去,树枝被切成两段,听到急促的鼓点声,欢呼声顿时响起,一时间人们似乎忘记了这个射手的卑贱身份,为他的眼力、手法和气力欢呼叫好!
“这是你应得的奖赏!”魏聪指了指旁边的几案,上面整齐的摆放着装着一万钱的口袋、一张上等的角弓,一壶白羽箭,一副锁帷子甲:“除此之外,我还给予你自由,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我的旗下精兵里为我效力!说真的,我本以为‘百步穿杨’不过是个传说中的神话,想不到今日竟然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神技,无法想象有人能像你这样稳定的拉开弓,用如此的眼力射中靶子!”
“多谢您的恩赐,小人愿意为您效力。不过小人的妻儿和幼弟也还是奴婢,请您也让他们恢复自由。”那山獠汉子伏地祈求道。
“这个好说!”魏聪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他笑道:“如果你和你的家人都在我这里,那现在就可以恢复,如果在其他人,赎身费就由我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将军!”那山獠磕了个头:“小人名叫阿隆多!”
“阿隆多?”魏聪皱了皱眉头:“罢了,你既然善射,便改名叫哲别吧!”“哲别?”那山獠赶忙拜谢道:“多谢将军赐名!”
“其他人也射的不错!”魏聪笑道:“弓箭之道,当不求反求诸己。哲别的射术,多半是天生而来,但即便是中人之才,只要勤加苦练,也能成就技艺!”
“谨遵将军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魏聪点了点头,转身往高地而去。一旁的卢萍好奇问道:“你为何给那厮赐名哲别?这和善射有啥关系?”
“这——”魏聪闻言一愣,稍一思忖之后答道:“哲别是匈奴语,本是箭矢之意,故匈奴人称神射手为哲别!故我赐此名与他!”
“哦!”卢萍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这么说你是太原人氏了?”
“太原?你为何这么说?”
“南匈奴内迁后便在那一带呀?你不是太原人,怎么会对匈奴人的情况这么熟悉?”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这些都是我在雒阳当太学生时候听到的!”魏聪赶忙胡诌道。
“哎!”卢萍道:“听你这么说,去雒阳当太学生还真是一件好事!”她突然叹了口气:“明天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今后我们还能不能再有相见的机会!”
“当然会有——”魏聪话刚出口就卡住了,他突然想起这女子是个反贼头子,此番一去便是做那杀官造反之事,生死之事谁又说得清呢?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一软:“若是事已不可为,不必死硬到底,逃到我这里来便是,至少能保住性命!”
“呵呵!魏将军好大口气!”卢萍笑了起来,她嘴角微微上翘,眉尖微挑,口中嘲讽,脸上却满是喜色。
“保住一个故人而已,魏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魏聪笑了笑:“再说了,当今之世,大有作为的也不是只有卢道长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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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汉寿县。
赵延年走了两个整天,才终于到达车骑将军麾下大军营垒的边缘,营地位于原汉寿城西面一座烧成废墟的小镇旁。沿河边有众多旗帜,插在汉军的营垒的墙壁上,赵延年虽不能辨认出所有旗帜对应的军队,却能闻到营垒散发的臭味。从味道中,赵延年得出结论,冯车骑已在这儿驻扎有一段时日。营地外的便池已经满溢,苍蝇成群,环绕营区的尖桩上长出淡淡的绿茸毛。
“赵校尉,奉将军之令,你的人在这块地方宿营!”一个军官对赵延年大声道:“至于,您本人现在随我去面见将军!”
“喏!请稍待片刻,让属下交代几句!”赵延年应了一声,回身几步后对温升道:“我要去见冯车骑,宿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好说!”温升应了一声:“我觉得大营的味道有点不对,你要诸事小心!”
“你闻到的是粪坑的臭味!”旁边的李何冷笑道:“我敢打赌,车骑将军在这里屯扎了至少快一个月了,几万人在这里吃了拉,拉了吃,能不臭吗?”
“是呀!如果是郎君还带着我们,早就把叛乱平定了!”陈齐接口道:“哪像这位冯车骑,打仗卖命的事情就让我们这些人去卖命,自己的心腹就躲在营垒后面吃饭拉屎。你看看这厮,那么肥的屁股,估计都蹲在这里没挪过窝!”
陈齐的谩骂引起了几人的一阵哄笑,原来自从魏聪杀了县尉王圭跑路之后,冯绲虽然承认了赵延年的继任,但对这支募兵的态度也变得严苛了不少。吃苦受难上前,评功论奖靠后,俨然是一副使功不如使过的态度。赵延年也只能咬牙忍住,谨慎行事,此番刚刚攻破了一处不从号令的宗贼,正是从长沙那边回来就被叫去面见冯绲,心中自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们几个都给我闭嘴,都忘记郎君临走前都说了啥了?嫌咱们现在麻烦还少了?”赵延年低声骂道:“都快去干活!”
“喏!”温升三人应了一声,看着赵延年和那军官走远了,陈齐吐了口唾沫,骂道:“第五登和刘久这两个王八蛋倒是聪明,跟着郎君快活,倒把咱们几个留在这里受鸟气,早知道这样当初老子就跟着郎君去豫章了!”
“这种废话用你说!”李何冷笑道:“老子刚刚就说了,这个冯绲是什么车骑将军,我看他明明是个拉屎将军,遇上事就让咱们上,自己躲在后面和他的那些板楯蛮吃饭拉屎。亏老子当初在军中还听过这些板楯蛮的名声,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板楯蛮,明明是一群屎壳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