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决议
第117章 决议
“多谢伯父!”曹操又拜了拜,起身在一旁坐下,袁术却垂手侍立在一旁。曹操道:“小侄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件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想要禀告伯父!”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左右的侍女。
“关于天下安危的大事?”袁逢皱了皱眉头,依照他的性子,其实并不是太喜欢曹操这种轻脱的说法,曹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哪里能知道什么“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不过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点了点头:“都退下吧!”待到堂上只剩下袁逢、袁术、曹操三人,他才沉声道:“曹贤侄,你说吧!”
“伯父!”曹操被袁逢的威势所慑,下意识的挺起胸脯,沉声道:“昨日沛国老家有书信至,信中提到南方蛾贼之事,此番蛾贼已经蔓延至荆州、扬州、徐州之广陵,形势非同小可,其众已有二三十万。整个大江以南,都已无一片安定之土,若是中原再有一二不逞之徒生事,只恐倾覆之祸,就在当下呀!”
“蛾贼之事老夫亦有所耳闻!的确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大祸!”袁逢点了点头:“朝廷亦在商议应对之策,有人提议以槐里侯窦武为大将军,前往宛城,统御各路大军征讨蛾贼!”
“这倒是个好主意!”曹操闻言大喜。帝国眼下的问题就是内外交困,南方的蛾贼不必提了,北方的鲜卑人自从汉军在和帝时彻底摧毁了北匈奴政权,迫使其西迁之后。原本居住在鲜卑山一带的鲜卑部落开始向西南方向迁徙,填补了匈奴人的真空,逐渐吞并消化了蒙古高原上的大部分部落,成为当时漠北的最大势力,只不过当时鲜卑人的政治组织还非常落后,处于部落分立,相互攻伐的阶段,不足以形成对东汉王朝的威胁。
但到了汉桓帝时期,鲜卑出现了一位富有军政才能得领袖檀石槐,他在统一了鲜卑各部之后,仿效匈奴故制,在弹汗山(今内蒙古商都县)和歠仇水(今东洋河)畔建立王庭,并将效忠于他的鲜卑各部分为东中西三部,各派首领统领。
自此之后,鲜卑势力大增,开始不断向东汉王朝的北方州郡袭击,成为当时东汉北方最大的威胁,自从延熹以来,几乎每年都会有北方的州郡遭到鲜卑人的袭掠,派来的兵力也越来越多,动则有数万骑。面对如此巨大的军事压力,东汉王朝由于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极为尖锐,只能被动防守,无法派出大军出塞反击。
而如今天子病重,依照惯例就应该以皇后的父兄为大将军,执掌朝政,但偏偏窦武在政治上的很多观点和当今天子不同,所以到现在为止天子只封了窦武为槐里侯,却没有让他为大将军。却想不到南方的蛾贼之乱却促成了窦武被封大将军,还获得了统领大军征讨的权力。
“这还只是提议罢了,内廷还没有回音呢!”袁逢笑了笑:“说实话,老夫也觉得这一步着实迈的有些太大了。说到底,已经让冯绲为车骑将军处置南方之乱了,蛾贼之乱说到底,并非他的指挥失措,他对武陵蛮的战事其实也很顺利。窦游平虽然有德望,但毕竟出仕以来都未曾领军,让他为大将军去宛城指挥战事,倒也未必就一定比冯绲好!”
“伯父所言甚是!”曹操回想起自己在江陵时与冯绲接触时的印象:“冯车骑为人持重,的确是柱国之才!不过小侄今日来,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朝廷前几日已经改元大赦,释放了关押在黄门北寺狱的党人们,让其放归田里。不过这些党人也被禁锢终身,不能再出仕为官。小侄就在想,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候,这些党人里会不会有一二情急之下,与蛾贼勾结起来,蛾贼之势力一旦蔓延到徐州北部、兖州、豫州一带,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这——”袁逢下意识就要否认,但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如果这种事早个三四十年,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否认。士人就算再怎么对朝廷不满,也不会和这些下三滥的贼人勾结起来,自毁前程与名声。
但今时不同往日,汝南袁氏有一个家风,那就是对士人十分尊重,用当时的话说就是交结士人,不以富贵凌人,这个特点在袁绍、袁术这两人身上也表现的很明显,虽然是贵公子习气很重,但至少在他们青年阶段,很是放得下身段,无论对方身份高低贫富,都能以礼相待,所以两人都能得人死力。在汉末的动乱能够飞快崛起,一段时间内成为天下最强的两个诸侯。
所以袁逢虽然身居高位,但他很清楚在现在的士人群体对朝廷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这次天子居然越过三公,把李膺、陈寔、范滂等天下士人视为领袖的士人关进的宦官负责的北寺狱审理,还对其用刑。
这种做法简直是骇人听闻,天下士人无不视为奇耻大辱,朝廷在士人群体中可谓是人心丧尽。以至于像度辽将军皇甫规这样的名将以没有名列“党人”而被捕为耻,上书““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用这种方式向天子提出抗议。
如今虽然天子以改元大赦的方式释放被捕党人的方式做出了一定让步,但并没有解除对这部分士人的政治禁锢,实际上断绝了这批人的政治生命。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利用其在士人群体中的巨大号召力加入蛾贼之中,那就意味着士人集团对天子的忠诚已经不复存在,这就太可怕了。
见袁逢没有断然否定自己的话,曹操心中暗喜:“照小侄的意思,哪怕这种事情只有万一的可能性,那也不能置之不理。朝廷应该尽快解除党人身上的禁锢。这样一来,若是还有人投靠蛾贼,则曲在彼,也并无大碍!”
“贤侄所言甚是!”袁逢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悦的笑容:“这的确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贤侄能有这般见识,的确是后生辈的俊才呀!阿术,你平日里要多多向阿瞒请教呀!”
“孩儿遵命!”袁术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只能低头称是。
“曹贤侄!”袁逢笑道:“你今天所言之事,我会尽快向天子奏明。今日之事,我也绝不会贪天功为己有,自当将你的良苦用心,公之于天下!让天子,天下士人都知道,我大汉有你这样的少年俊杰!”
“多谢伯父!”曹操闻言大喜,心知以袁逢的人品威望,只要开了口,就绝不会食言,他总算还记得袁术,对袁逢笑道:“今日之事,若无阿术相助,小侄也无法能向伯父尽述胸中之事!”
“呵呵!”袁逢闻言笑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阿术,你这次能名扬天下,都多亏了曹贤侄呀!”
——————————————————————————柴桑,聂府。
宅邸里铿锵作响,一片混乱。人们站在牛车上,把一桶桶谷酒,一袋袋粟米,以及一捆捆新上羽毛的箭往上搬。工匠们则忙着将刀剑修平整,修整盾牌和弓弦,并给战马和载货的骡子上新马鞍。宅邸里每个女人分到缝制新战袍和披风的任务,还要打制新草鞋,越多越好。
宅外,越来越多背着弓矢和长矛的人,越来越多的帐篷就像新生的蘑菇,在宅邸后的空地冒出,男人们则取出磨石,仔细打磨武器。有人发号施令,有人相互咒骂,偶尔还能听到妓女们的争吵斗嘴,整座宅邸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嘈杂之极。
每个人都知道江北的蛾贼已经闹翻了天,不断有船从上游逃来,有来自鄂县的,有来自夏口的,还有来自更远的地方。从他们的口中,可以得到各种各样恐怖的消息:蛾贼已经有二十万;他们把男人和老人的骨头当柴火,女人和孩子用长矛串了放在火上烤着吃;他们的首领能够呼风唤雨,懂得法术;破城之后,除非愿意“从贼”的,无论男女老弱全部杀掉;即便愿意从贼,家中的财物也会被抢掠一空。这些恐怖的消息让整个柴桑都人心惶惶,聂府也不例外。
但聂生的举动很快就镇定了人心,他带着两百壮士全副武装,走出府门,绕着柴桑县城走了一圈,那些壮士人人都身披铁札甲,手持长矛,背着弓弩,他本人更是一身铁甲,骑在马上,双尖矛横放在马上,头盔挂在马鞍旁,好让别人看清他的脸。
当时围观的路人不计其数,好些女人看着马上的聂生,挥舞着手臂疯狂的叫喊着,泪流满面,有人说那段日子聂家的人去找妓女都不用给钱。没人知道聂家这些铁甲是哪里来了,但这个时候哪怕是县令也得了健忘症,没有问他私藏铁甲之罪。经由这次之后,柴桑的人心就安定下来了。无论是豪族还是百姓,都异口同声的说聂生虽然才十七岁,但论武勇兵略远胜其父,有了他在,柴桑无忧矣!
————————
周锦快步穿过巷道,这条巷道连接着聂整的前宅和后宅,经由魏聪上次主持分家之后,聂整的未亡人周氏分到了先夫三分之一的产业,这妇人便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后宅,她让人修筑了一道墙将前后宅邸分开,只留下一道小门,平日里深居浅出,少见外人,若是有事,多半让周锦这个从兄弟代行。虽然聂生和他的舅家对周氏暗怀不满,但看她这般举动,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由头话柄将其驱逐,只能就这样过了。
“开门,开门,是我!”周锦来到小门前,便用力敲门起来。片刻后小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小脸来:“原来是五少爷,进来吧!”
“嗯!我那阿姐在后堂?”
“夫人正在后堂,等候您!”那开门小厮低声道,原来经由上次的教训,他在柴桑也老实了许多,也不再时常去找姘头厮混,酒也喝的少了,便是出门,天黑前一定回家,唯恐让仇敌找个机会,死于非命,行事稳重了不少。但蛾贼起事之后,他知道形势非常,才不得不出门去打探消息。这些变化周氏也看在眼里,对这个远房兄弟看重了不少。
周锦进了门,便三步并做两步,往后堂而去,上得堂来,对正教孩子认字的周氏欠身行了一礼:“阿姐,已经打听清楚了,前宅喧哗是隔壁县的大豪王温派人来向生少爷乞援,一同出兵征讨一伙流贼!生少爷应允了,正在准备出兵,所以才那般喧闹!”
“王温?是不是上次来府上闹事那个王温?”周氏问道。
“不错,我确认过了,就是那个,阿姐好记性!”周锦笑道:“阿姐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这次去打的不过是一群打家劫舍的贼人,合上老弱也不过千人,并非蛾贼,定能一鼓而胜!”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周氏叹了口气:“哎,眼下蛾贼势大,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也只能依仗这孩子了!”
“是呀!”周锦叹道:“说实话,当初也没看出来,这小畜——”他过往背地里骂聂生“小畜生”骂的顺口,这次话到了嘴边才发现不对,赶忙停住了,却觉得有些尴尬。
“不是这孩子厉害!”周氏摇了摇头。
“不是生少爷厉害?”周锦愣住了:“可蛾贼起事以来,扬州的州县无不骚乱,流贼遍地,士民骚然,便是庐江老家那边也是一日三惊。可柴桑这边却能粗安,光是他平定的贼人就有六七股,斩首上百级,这可全都是生少爷的功劳,全县上下无不念着他的好!一个还没满十七岁的少年,半大娃娃就有这等本事,怎么不厉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