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凤且下了马车,几乎不做停留,他从前也是受过纪孟礼点拨过的,一日为师,也算有些渊源。
木樨得了夫人吩咐,已跑到二门外迎接。
只是当看到那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的姑爷踏入门槛时,木樨也不知为何,心中还是起了酸涩之情。
幸得她这一两年来经历颇多,性格老成了不少。
故而压抑住别样的心情,走到凤且跟前,盈盈屈膝,“木樨见过大人,给大人请安。”
凤且微叹,伸手虚抬。
“你是嫂子跟前的木樨吧?”
木樨闻言,猛地抬头,眼眸里有了光亮,“大人……,记得小奴?”
凤且颔首,“只是那时你还小,十三四岁,甚是调皮,有一次在公府里头,落了栖霞苑旁侧藕池里,险些酿成大祸。”
秋日里,藕池头荷花凋谢,唯有深水与淤泥。
木樨身形小,年岁不大,掉进去差点就被淤泥拽住,淹死在其中,还是其他丫鬟发现,主仆好些人冲出去,拉的拉,拽的拽,方才拖起来。
只是,这些凤且竟然记得。
那是凤且去往曲州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府,想到这里,木樨眼眶登时红了起来。
她略有些难为情,垂首说道,“是奴那时性情鲁莽,还差点冲撞了老夫人,实在是该打。”
贺老夫人被从藕池里爬出来的泥人,吓得嗷一嗓子,差点厥了过去。
段不言生性活泼,瞧着被丫鬟下注的老夫人,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为此,还挨了责罚。
木樨想到姑娘,再瞧着只是更为稳重,但依然唇红齿白丰神俊朗的姑爷,心中更多是担忧。
松山小筑里头,多有积雪。
木樨引着凤且,顺着抄手游廊,来到正房跟前,没曾想,明锦葵已立在门外,翘首以盼。
凤且见状,更是噔噔噔几步绕过假山,几乎是小跑行来。
该叫夫人的——
可是凤且开口还是顺从了习惯,“嫂子在上,是愚弟的不是,未能早些登门拜访。”
说完,欲要屈膝跪下。
明锦葵一见这般,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一把扶住凤且,“难为适之不曾嫌弃我这妇人——”
“嫂子说的哪里话!”
凤且被扶起来,二人四目相对,明锦葵连连点头,“几年不曾见到,适之一如既往,风采夺目。”
“嫂子……,可还好?”
故人相见,千言万语的杂乱无章,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还是旁侧温润之声,提醒起来。
“夫人,适之,屋外寒冷,屋里说话吧。”
凤且这才看去,再度拱手躬身,“学生见过先生。”
纪孟礼上前扶住他,“适之客气了,如今夫人已有身孕,不易受凉,适之,我知你姐弟二人多年不见,彼此牵挂。听我一言,屋内热茶好饭,慢慢叙旧。”
“好,听先生的。”
三人入内,一阵暖意袭来,凌霜端来热茶,专门给凤且请安,凤且瞧着从前在康德郡王府就伺候着明锦葵的丫鬟,不由得低叹一声,“都长大了。”
凌霜面颊微红,“姑爷——,大人好记性。”
再不能喊姑爷了……
纪孟礼浅笑说道,“你们姑爷夙慧天成,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自来就是过目不忘之人。”
他这话,也是肯定了丫鬟们对凤且的称呼。
凤且起身,连说不敢当。
纪孟礼赶紧吩咐他坐下,“适之,而今你可是朝堂栋梁,二品大员,不要再讲这些繁文缛节。”
寒暄几句,纪孟礼起身,让出了客堂,“你姐弟二人定有许多心里话说来,不必顾忌,慢慢说来。”
凤且跟着起身,欲要挽留。
纪孟礼满面温润笑意,牵着凤且走到屏风之外,低声吩咐,“适之,与你嫂子好生说话,她这一年来,心中甚苦,郡王爷与世子是值得缅怀的,在我跟前,不必回避。”
“先生胸襟宽厚,学生铭感五内,甚是佩服。”
纪孟礼轻笑起来,他素日里严肃的面庞,这会儿却更为温和,“适之,快去吧,昨儿六伯到书院一趟,夫人就不再能入眠,就盼着能见你一面。”
凤且低头,略有愧意。
“是学生狭隘,想着夫人再嫁,不该叨扰,故而——”
“适之,去吧。”
待屋门阖上,屋内除却两个丫鬟,就只有明锦葵与凤且,明锦葵端看越发成熟稳重的凤且,心中五味杂陈。
昨儿六伯说来的寥寥几句,却让明锦葵牵肠挂肚。
“听得说,适之纳了个妾侍?”
曲州京城两地,遥遥将近千里路,消息传来时,已是腊月中旬,明锦葵听到之后,登时就落了泪。
“不言这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姑爷,适之这些年冷待她,但也不曾听得说纳妾蓄婢,这次……,不言只怕熬不过去。”
康德郡王府没了,凤且就纳妾。
此事儿,明锦葵知是人走茶凉,但想着段家对护国公府的付出、忍让,却换来这般作为,任谁心中再是宽宏强大,也撑不住。
谁料,昨儿六伯带来信儿,说姑爷与姑娘如今关系和睦。
明锦葵自是不信。
八年来,不曾改观的夫妻感情,指望着纳了妾后,万事好起来?明锦葵不是无知幼童,三言两语就听信了。
当然,六伯也不信。
他与明锦葵随口说来,也是明锦葵问及段不言近况,六伯秉承着知无不言,挑了三两语说来。
哪知明锦葵自己也放心不下段不言……
方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幸好,凤且人品不差,不是那等没有教养的混账,甚至还有故人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切。
二人落座,凤且嘘寒问暖,问候妥当之后,长舒一口气。
“先生……,也是能依仗之人,愚弟今后也能放心一二。”话语真诚,明锦葵看过去,心生无奈,这般好的郎君,真是十天十夜也挑不出个错来。
长得好,家世殷实,博学多才,年岁轻轻,已是前途光明。
可偏偏就一个不该,不该厌恶段不言。
她那至真至纯的小姑子啊,一见郎君误芳心,瞧上这么个郎君,苦守八年君不爱的日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明锦葵还是开口询问心中疑虑。
“适之,不言她……,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