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夫人低声一叹……

眼泪也落了下来,她满面悲伤,连连摇头,“如若公爷还在,定容不得这逆子如此忤逆,我是他的亲娘,却也是说不得的?”

露华想到自己被三公子无端呵斥,本就委屈,这会儿看到老夫人哭,并也陪着一起落了泪。

“听得露雨说来,三少夫人本不得三公子喜爱,这番回京,竟闹出这等子事儿,让三公子一昧偏向她去,倒是不管母子情分了。”

“段氏那不贤德之人,就该被休了。”

露华赶紧拦住贺老夫人,“老太太,这话您不能再说了,三公子如若听得,又说奴在您跟前嚼舌头。到时候恐怕是要给奴撵了出去……”

老太太一拍炕桌,“他敢!”

“老夫人,三公子不是公爷,您还是顺着三公子些……”

露华还提及饭前,凤且斥责贺青玲之事。

老夫人听来,更觉悲哀。

“那好歹是他的嫂子,也这般的斥责,真是越发的胆大!”

“老夫人,听得说过两日三公子就要回曲州,如此这般,且忍个三五日的,母慈子孝做做戏,也好过剑拔弩张,小辈们都瞧着呢。”

“罢罢罢!这等子的逆子,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

每每想到此事,老夫人就觉得愤恨不已。原来,她年岁较高才得了凤且,孕期艰难不说,那时公爷还迷上了个戏子,夫妻闹得不可开交,更让老夫人耿耿于怀的是那戏子比同三媒六聘娶进来,还怀着与她月份相近的身孕。

十八岁的妙龄姑娘,与她这将近四十的半老徐娘,不用多言,护国公给予她体面尊重,唯独再没有爱意。

年岁不小,又是提前分娩,贺老夫人九死一生,生下凤且。

本想着是个带把的,能得公爷另眼相看,哪知那狐狸精也发动起来,可惜那戏子在孕期进补太多,胎儿巨大,娩了两天两夜,比贺老夫人还凶险。

最后,奄奄一息之时,勉强生下来,却见胎儿面色青紫,只有出的气儿,未过半个时辰,并夭折了。

那戏子听闻孩儿没命,抓着护国公的手儿绝望喊道,“你并是这般的负了我!”

一语毙命!

失去心爱之人,护国公大发雷霆,上下探查,最后矛头指向夫人,到如今,贺老夫人都能想到那一日,外头下着倾盆暴雨,屋内燥热难难堪,还不曾满月的婴儿,哭得人心惶惶。

偏这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声声踏得她心里莫名发慌。

果然,屋门被一脚踹开,管家护卫婆子丫鬟,拦着的护着的,跪下的躲开的,通通涌入到刚从内屋走出来的贺氏眼里。

“公爷!使不得!使不得!”

管家几乎给那暴跳怒雷的公爷跪下,可惜也拦不住那提剑冲进来的汉子。

“贺氏!我就知你蛇蝎心肠,杏哥年岁小,尚且不满二十,你却如此歹毒,偏生要置她母子于死地!”

风雨带来的湿意,裹挟着泥土的味道,全部奔袭到还在坐月子的女子身上。

“公爷,出了何事?”

她要问个清楚,可婆子已上前来,扶着她入内,“夫人,您还在坐月子,好生歇着。”

歇不了啊!

那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子,武将出身的他此刻更是奋不顾身,提着宝剑,跟着冲入内屋。

一把就揪起贺氏的衣领子,“贱妇!杏哥处处敬你,你的心却是被毒浸过,只有杀了她才能解你后顾之忧吗?”

到这时,贺氏双目垂泪,跪倒在地。

“公爷,您这般说话,怕是要凭良心,自你纳娶了她,我避在吉凤园内,处处谨小慎微,如今出了何事,您竟是要置我于死地!”

旁侧婆子跪倒一地。

护国公凤南生居高临下,若不是护卫管家拼死拽住他的手,只怕那长剑立时就横在了贺氏脖颈上。

“不可!公爷,杏姨娘之死,乃是产后山崩,与夫人无关!”

无关?

凤南生怒目而视,毫不客气,“并是这贱妇暗地里差人大鱼大肉的伺候杏哥,美其名曰身子进补,实则是害了杏哥!”

补得太过!

两个伺候杏姨娘的婆子,都招了口供,只说得夫人之命,这般照顾杏姨娘的。

贺氏那一日,感受到了刻骨的寒凉。

她指着床榻上哭唧唧的幼儿,痛声问道,“公爷,您心里只有那妾侍二人,这八九个月里,你何曾想到妾身为您诞下的孩儿?而今她母子命苦,您找不到宣泄的地儿,并往我这夫人房里来?”

“贱妇,就是你所为,还敢狡辩!”

那一日,是夫妻走向决裂的分水岭。

如若不是在外求学的凤真凤城赶回来,跪在父亲跟前苦苦哀求,贺氏早带着不满月的幼子跳井自裁。

闹成这般,凤南生心灰意冷。

安葬了杏哥母子之后,他看都不曾看幼子一眼,奏请圣上,去东河之地,为大荣守了二十年边陲。

直到暮年,卸甲归京。

贺氏从那暴雨之夜,开始厌恶幼子。

而凤且的名字,是八岁的他带着忠仆,从京城到东河,跪在父亲跟前求来。

那时,凤南生才知道原来七八岁的幼子在贺氏跟前,犹如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他奔马半月,来到帐前,只为两件事儿。

其一,求父亲取名。

另外,恳请父亲给个学本事的地方。

这时候,凤南生身边又有妾侍姨娘,还有庶出孩子,他想留下幼子,但八岁的孩子十分执拗。

“父亲能赐我先生,已是大恩。何况孩儿不曾开蒙,耽误了年岁,只能潜心苦读,不能承欢膝下,还请父亲大人恕罪!”

将近五十岁的凤南生,头一次在八岁稚子跟前,羞愧无颜,纵使他想待幼子好一些,可今时不同往日,凤且再不是被母亲薄待、嫌恶,雨天罚跪,雪天罚站,几乎要死去的孩子。

凤南生把他送到德颂书院,亲自求了山长,收下这个还不曾开蒙的幼子。

从此,凤且在德颂书院读书十年,最后一年赴京,春闱之中,成为了大荣最璀璨的文曲星。

大荣以及前朝科举之中,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十九岁!这一年凤且才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