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众人听来,无不觉得巧合。

听得叶冷月又道,“奴家的祖父那辈,在靖州边陲之地,一个叫锁阳关的小镇上谋生,奈何西徵贼子豺狼成性,烧伤抢掠,杀了我叶家族中好些亲眷……”

原来如此。

至于叶冷月如何堕入青楼,做了这倚门卖笑的烟花勾当,无外乎家道中落,无以为继,卖身入门,苟且偷生。

有了这段渊源,氛围顿时活络起来。

叶冷月再也不冷,吟诗弹唱之时,眼眸含春,秋波横流,时时看向凤且。

时柏许与凤且耳语,“看来今儿贤弟有福,能宿在花月楼了。”

凤且一时不察,温酒刚入口,就被时柏许这话逗弄得措手不及,呛了出来。

咳嗽不止,原本肌肤赛雪,这会儿又如同上了胭脂。

妃红一片。

“使不得!”

凤且咳嗽起来,惹得时柏许满脸嫌恶,“我的将军,人家一双眼睛都恨不得定在你身上,为官多年,你怎地比我还迂腐?”

朝廷明面上是不准官员嫖娼宿妓,实则没有这般严苛。

莫说只是夜宿青楼,就是有些个达官显贵屋中,还蓄养家妓呢。

时柏许调笑起来,凤且连连摆手,“莫要添乱,你知我素来不喜这些。”

“嗯哼,弟妹往曲州去了三年,竟是把你调教成这样?”

“嘁!逸安慎言!”

用调教二字,实在难听,他无心品诗论著,低声问了时柏许,“康德郡王府的宅子,而今还在被封着?”

时柏许愣了一下。

“怎地突然问及这个?”

凤且端着热茶,浅吃一口,方才说道,“一会子我要去岳丈舅兄坟地跟前祭拜,忽地想到了郡王府——”

时柏许看着屋中人多,指着旁侧雅间,凤且了然,跟着起身,二人并悄无声息来到厢房之中。

小厮们取来炭盆热茶,二人落座之后,时柏许实话说道,“圣上还封着那处,派了禁卫看管,我劝你就莫要去沾惹了。至于郡王与世子的坟墓——”

时柏许抬手往外一指,“就在这处下去,郡王爷一生兴衰,少有人能敌,而今伏法,虽说堙灭烟尘之中,但圣上并未多追究,前去吊唁之人,倒也不少。”

但是,没有凤家。

“既是要去,是弟妹托付你来的?”

段不言?

当然不是!

凤且知那芯子变了,但还摸不清段不言对从前的郡王与世子,是何等感情。

这会子时柏许问来,他思索片刻,方才抬头。

“我得岳丈与舅兄大恩,但圣上要除却康德郡王府势在必得,我愧为人婿,无能为力。内子对此,颇有怨言。”

听得这话,时柏许微微颔首。

“你夫妻自来不和,这亲事也是郡王爷求了宫中赐婚,如今……,适之,你年岁不小,也不曾想过停妻再娶,亦或是纳妾延绵香火?”

凤且苦笑一二。

“圣上留了不言一条性命,逸安,你觉得我能弃了不言不管?”

时柏许听来,眉头紧蹙。

“倒也是,但这些年来,你夫妻也无生养,就是看在你家老太太份上,也该寻个良妾,生上一男半女的。”

凤且摇头,“罢了,可能是我命中子嗣艰难,这些事儿,也就不强求了。”

一听这话,时柏许登时坐不住。

“你命中多儿多女的,可不该这般妄自菲薄,怕是弟妹身子不适,这事儿寻常得很,若你寻的弟妹不喜,由着她来选呀!”

凤且摆手。

“逸安,可别添乱。”

时柏许仍是不解,“怎地就是我添乱了,你夫妻相处如何,旁人不知,难不成我也不知?你但凡有一点儿喜欢她的意思,也不会在新婚几日里,抛她于公府,五年不管不顾。”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

凤家哪怕抵死不认,但谁家二十来岁的俏郎君,能丢了如花似玉的小娇妻不管?

凤且语塞。

“……逸安所言之事,都已过去。”

时柏许瞟了一眼他身下,戏谑道,“好端端的郎君,走到哪里都是星辰一样耀眼的人物,弟妹如若聪慧些的话,早该给你讨两个美妾。”

“这些事儿,逸安勿要再提。我再与你坐一会儿,就往岳丈坟前走一遭。”

时柏许瞧着他油盐不进,连连叹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适之。”

凤且摆手,哑然失笑,“我与不言夫妻和睦,这些个妾侍美婢的,就罢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记男子声音。

沉稳有力,犹如山泉。

“姑爷这话,倒是让老奴放心不少。”这久违但不算陌生的声音,让凤且直接起身。

不等时柏许反应,他已从内拉开门板。

赫然入目的就是一个身材高矮胖瘦都十分均匀的六十岁老者,凤且满眼错愕,“六伯……”

段六淡淡一笑。

“姑爷,一别三载,别来无恙啊。”

凤且拱手,“六伯,快些请进。此番入京,我也差人查探,终不见六伯与故人身影。”

段六坦然一笑。

“姑爷客气!老奴也是听得姑爷提及不言,方才冒然出声,希望不曾叨扰二位。”

毕竟是失主之奴,低调行事方才是上策。

段六听到凤且这般说来,不管真心与否,听来还是欣慰,兼之对少主的思念,再是忍不住,露了行踪。

时柏许叹道,“六伯,你老人家神出鬼没的,跟从前一样啊!”

段六,是郡王爷的心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郡王爷伏法之后,段六也失了踪迹。

许多熟悉之人,一度以为段六以身殉主。

如今悄无声息,出现在这私人山庄之中,时柏许讶异难掩,上前扶住段六。

段六拱手,“吓着时二郎了?”

时柏许摇头,“你老人家无恙,再好不过。”

凤且引着他入内,欲要让到上座,段六摆手,“多谢姑爷与时二郎抬举,老奴身份卑微,下座足矣。”

凤且心中五味杂陈,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六伯,岳丈与舅兄遭难之后,我远在曲州,鞭长莫及——”

段六摆手。

“郡王爷与世子之事,在劫难逃。姑爷不被波及,已是大幸。倒是不言那边,如今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