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马兴沉思片刻,摇头无语。
吉胜紧了紧身上袄子,左右瞧着无人,方才压着嗓子说道,“依属下拙见,这女子留在府上,迟早要酿成大祸。”
马兴也起了厌烦,“幸得大人撵了她。”
说到这里,吉胜咽了口口水,“兴大哥,夫人独留府上,可会闯祸?”
“不知。”
吉胜看着追不上的大人,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夫人让大人签的文书字据,若是让老夫人知晓,怕是要为难夫人呢。”
马兴瞥了他一眼。
“这些个事儿你不必操心,回到公府也莫要说漏了嘴,若真是老夫人知晓,为难的也是大人。”
嗯?
这是怎地个事儿?
吉胜挠头,“怕是不能,大人可是公府老夫人最喜的幼子。”
“幼子没错,可最喜,谁同你说来的?”
吉胜看着马兴今儿兴致还不错,索性打探一番,“人家不是说小儿子大孙子嘛,我想着老夫人那般年岁才得了个大人,还是前程历代里少有的三元及第状元,不喜,才是说不过去。”
马兴想着大人这番回去,定是要住在公府几日,与下头这些不曾去过公府的人交代两句,好过来日闯祸。
想到往事,马兴也只能唏嘘两声。
“不是。你同下头兄弟们说一声,回到公府,任谁来差遣的,没有大人的命令,概不能擅自应承。”
“是,兴大哥,您放心就是。”
“哪怕是老夫人跟前的丫鬟婆子来打探,你们嘴巴严实点,糊弄过去就成。”
呃——?
“老夫人这边,也不能说?”
马兴扶额,“不能!记住,老夫人喜爱而今的公爷,喜爱二公子,但对大人,只有严苛。”
嚯!
吉胜满脸不可置信,“……老夫人还给大人送来美婢……?”忧心大人子嗣,瞧着都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母慈子孝。
“你听我的就是。”
吉胜连连点头,“多谢兴大哥提点。”
这一路,原本十来天才能赶完的路,凤且早出晚归,催马疾驰,在腊月十六赶到。
公府上自腊月十五就派了人手立在城门口,守着凤且。
果不其然,第二日黄昏之时,眼见着城门即将落闩,一行人骑马飞扑而来。
寒冬时节,北风凛冽,打头之人一看并是富贵之人。
看着年岁,二十五六,银盘玉面,眉目如画,虽说是年轻郎君,却肌肤白皙,唇色如樱。
剑眉星目,尤其是眼眸之中,犹如一汪冬泉,清冽寒凉,不怒自威。
乌发全须束之颅顶,以秀巧青玉冠固之,身着黑色锦缎夹棉织金大麾,内里露出小抹绯色,守城之人素有眼力,知这年轻大人,少说也是三品大员。
登时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凤且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缰绳,低声呵道,“吁!”红棕毛大马立时停了下来,看向马前低头之人,“不必多礼。”
欲要打马再行,躲雪的公府下人欢天喜地奔了出来,“三公子,可算等着您回京了,老夫人盼着好几日了。”
话音刚落,凤且已打马而去。
这小厮转头欲要追了上去,守城小队的人一把拽住他,“你是哪家府上的?”
东哥儿捋了捋衣襟,“护国公府。”
嚯!赫赫有名的护国公府?
“那刚才这位大人只怕就是那个三元及第、文武双全的凤大将军了?”
东哥儿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还算你有眼力,今儿多谢你等了我们大人,来日请你吃酒。”说罢,翻身上马,追着那马队而去。
东哥儿抄了近路,疾行回府,门房里一嗓子叫来,里里外外的,奔到公爷跟前禀的,去往内院老夫人那里说的,门外候着的,登时忙碌起来。
护国公府老夫人贺氏,这会子正跟着两个儿媳妇,三个小孙女以及表侄女一干的女眷,正在吉凤园里头烤火吃茶。
听得小厮跑来外头,禀给大丫鬟露华。
露华立时掀开夹棉帘子,喜笑颜开往里头走去,过了四折长寿迎客吉祥屏风,同当头榻上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屈膝行礼,“老太太,三公子回来了。”
“可是当真?到哪里了?”
贺氏立时扶着表侄女清婉的手,满脸又惊又喜,站了起来,“三儿回来了?快些扶我去迎。”
如今的公爷夫人李萱月,笑着走到跟前,“我的太太,外头寒冷湿滑,您就在这里好生待着,一会子三弟就进来给您请安了。”
“唉!我这不孝的儿,想煞老母啊。”
老夫人说到这里,已是泪湿眼眶,摇头叹气,旁侧贺青婉低声劝解,“三表哥回府,大好的日子,您可不兴得落泪,惹得我们也跟着老太太您难过呢。”
贺青玲捂嘴浅笑,“婉儿说得极是,老三回来探您,是极好的事儿,怎地还哭起来了,莫说老大人小嫩娃,老祖宗这般不怕下头孙儿的笑您?”
插科打诨的,才让老夫人止了泪水。
京城近日越发寒冷,媳妇侄女的守着她不让出去,只能翘首以盼,外头丫鬟们一会子来禀一声,“见到公爷了。”
——入二门了。
——快到吉凤园了。
李萱月的一双豆蔻年华的女儿,也挨着母亲,低声问道,“是三叔回来了?”
李萱月轻抚二人乌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三叔。”
大姑娘凤芷抬头望着母亲,“那三婶可回来了?”
段不言啊!
李萱月哪里知道,可这称谓一出来,老太太登时面生不喜,“你三叔回来是公务要事,带着个妇道人家的,成何体统!”
凤芷十二三岁,听得祖母愠怒,立时躲到母亲身后。
倒是旁侧的贺青玲轻拍侄女肩头,笑吟吟看着老夫人说道,“我的姑母,大好的日子,你为老三家的生什么气。今儿三弟妹怕是不来,但小弟妹应是要来的。”
小弟妹——?
老夫人愈发不满,“你哪门子的小弟妹,不过就是个妾侍姨娘的,少带坏你妹妹侄女的。”
李萱月轻叹一声,“母亲莫要责怪庆龄,老三从不曾想过纳娶二房,只怕也是极为看重,来给母亲磕头,也是应该的。”
凤家最后一个洁身自好的男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