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段不言是万不曾想到,街头繁华之地,吹着寒风吃热乎的馄饨竟然更惬意。
她快速吃下一碗,意图再要一碗时,竹韵低声劝道,“夫人,听得说街子上还有别的好吃的。”
“嗯?譬如……?”
长河这会子也聪明机灵起来,立时摆下筷子,双手放在膝上,低声说道,“夫人,这曲州的羹子就有几十种,百味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群鲜羹、虾仁咸蛋羹、碎末肉豆羹等等,还有些炸货煎菜签子肉,更有冬日暖汤,猪羊鸡鸭肉骨头汤菜……”
段不言听得星眸闪耀,垂涎三尺,“要得要得,一会子都尝尝。”
她如今的胃深不见底,每日吃食不少,两三个成年汉子也未必吃得过她,但除了恢复从前雪肤冰肌、神采奕奕,倒不见得积食难受,更别说身形走样。
长河与竹韵、铃铛快速吃完,付了银钱,还多给三五个大子当做赏钱,那馄饨摊贩不敢要,夫妻木讷,只说馄饨就是这般个价,不敢多收。
段不言爽朗一笑,“你夫妻怕有人惊扰我,这会子都不曾做别人的生意,是我耽误你二人,且收下就是。”
说罢,双手揣在手笼之中,往外走去。
待主仆一行人离去,旁边卖字画的穷书生才探过身子来,“你二人也是眼瞎,不知那夫人多金贵?多给你的银钱,你只管收起来就是。”
馄饨摊贩抬头询问,“李秀才,您可是知晓这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根本不是秀才的李秀才哼了一声,“定然是达官显贵,到底是哪家的太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嘁!
装模作样!
段不言不知这些,她一路悠游自得,从东门逛到西门,直到一处摆热汤的小摊贩跟前,她闻着香味又走不动道。
长河登时上前,问了所售之物。
听得是售卖陈年老鸭汤和白面夹肉饼后,转头禀了段不言,段不言点头,“吃!”
铃铛跟在段不言身后,竹韵赶紧往小四方桌前打整,旁边两桌子客人瞧着如此富贵貌美的女子,竟是要落座旁侧,都满面好奇。
段不言目不斜视,自行落座。
未等汤饼上桌,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喧闹之声,其中夹杂着马蹄与呵斥,段不言眯着眼循声望去,因天冷,一时倒也没看出是何人纵马。
倒是那呵斥声,远远传来。
“将军出行,避让车马!”“将军过境,生人勿近!”
原本热闹的街市,摊贩与百姓,各自收摊行走,让出中间宽敞道路,这老鸭汤的摊贩也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喊着妻儿帮衬,挪了摊子往后躲,竹韵一看,顿时喊道,“可别挤着我们夫人。”
那摊贩听声,赶紧停下,回头不停弓腰赔罪。
“夫人,是草民瞎了眼。”
话虽如此,还是紧张收着外头的木桶木盆,段不言瞧着一条街子上的小贩都这般紧张,沉声问道,“是哪里的将军?怎地这般嚣张?”
那小贩转头躬身叹道,“夫人有所不知,一日日里好几回,也不只是将军,就是寻常的大人出街回府,前头也有人这么喊着,若是慢了些,真被马车轿撵撞翻的,也是咱自个儿倒霉。”
“还真是好大的官威。”
段不言嗤笑,明显看不惯,果然,片刻之后,飞奔来一群身着武将袍服的男人,骑着高头烈马,明明是闹市里头,却不见放慢速度,反而还高举马鞭,连连拍马。
幸好这路上不算泥泞,不然就这般的奔马,躲得过冲撞,也躲不过溅起来的泥点子。
旁人死活,在这群汉子眼里,视若罔闻。
因着几个路人不曾寻到避让之地,匆忙慌张之余,躲到了这处摊贩后头,竹韵与铃铛努力护在段不言跟前,也是差点被挤了个踉跄。
段不言面上阴沉下去,直勾勾瞧着那三五十人的马队,浩浩荡荡就这么犹如黄蜂过境,嗒嗒嗒疾驰过路。
本还无碍,哪料到最后几个兵丁瞥过摊贩,一眼就瞧着铺子跟前处立着的妙龄女子,倒是不可多见的国色天香。
竟是起了调戏之心,弯了手指放在口中,一声长而尖锐的哨音,立时响起。
竹韵见状,马上挡住段不言玉容娇颜。
谁料那三五个兵丁,立时停了马匹,朝着竹韵喊道,“那丑女快些让开,容我等瞧个明白,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不如跟着爷去快活快活!”
旁边之人知道这是冲着段不言来,赶紧低声说道,“夫人侧脸躲开,莫要与他计较,他们官位不低,瞧着好似是边军下头的管队。”
“嗯?”
段不言拨开身前竹韵,似笑非笑盯着那三五个兵丁,他们也不下马,只在摊贩跟前踱步。
长河见状,低声说道,“夫人,这怕是边军下头的小管队,不成气候,待属下上前驱逐。”
正欲往前,那为首的兵丁掀开面巾,涎着笑意,“小娘子只怕也是家中艰难,怎地叫了个残废做随从,若是从了大爷我,今后定然呼奴唤婢,尽享荣华富贵。”
“尔等胡闹!真是不要命了,我家夫人在上,还不滚下马来跪拜一二。”
长河刚要亮出段不言身份,却被那兵丁一马鞭抽了过来。
摊贩的遗下的小木凳,立时被卷起来,朝着长河就砸了过来,长河本是要躲,奈何他瘸腿拄拐,行动慢了些,竟是被砸了个踉跄,若不是竹韵上前扶住,险些摔倒。
旁边之人,也被那兵丁气势吓得不敢出气。
“哟呵,谁家夫人,要我等跪拜?真是好大的口气,容我来瞧瞧。”
那汉子带着两三随从,翻身跳下马来,走到跟前,一开口就是浓浓酒意。
摊贩虽怕,但到这时候眼见贵妇人被欺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赔笑,“将军息怒,吃些热汤暖暖身子。”
话音刚落,旁边老妻颤颤巍巍奉上热汤。
却被那汉子一手打翻,“滚蛋!老子倒是要瞧瞧,何样的夫人竟是这般的能耐?”
只怕是个流萤伎子,带着老弱病残的仆从,虚张声势,好人家谁会让这么个明艳的夫人当街行走?
曲州府怕也没这么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