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自段不言走出府门,顿时来到人间。

长河聪慧,走在一旁,一一解说,前院后巷,哪户人家殷实,哪户人家造孽,奇闻轶事,他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段不言十分欢喜。

“圣安寺每逢二日八日开放,百姓们可到里头去闲逛买卖,甚是热闹。”

走出约莫一里地,长河指着平民矮房后头的寺庙,说了起来。

段不言循着长河指向看去,听得钟声幽幽,“二日八日?每月初二与初八?”这倒是新奇的事儿,段不言所在的时代,初期还是有货币支撑,可后期资源越发少,更为珍贵之下,货币失去意义,大都只能以物换物。

翻开原生记忆,也倒是逛过些热闹的地儿,但无不是贵人涉足,或是女眷喜爱的银楼金楼首饰胭脂铺的,寺庙,在原主看来,也不过就是烧香拜佛的地儿。

想不到曲州这里倒别有一番趣味。

长河拱手道,“夫人,是每逢初二、初八、十二、十八及二十二二十八开放,倒是特别 ,整个曲州城的百姓都到那里买卖,圣安寺门外摆的猫狗猪鸡鸭一切生物,二门三门内搭设彩棚、幕帐、货摊,吃的用的一应俱全,两旁廊檐下头,是些尼姑售卖绣品。”

哟!

段不言听得满眼发亮,“尼姑还做针线活啊?”

长河失笑,“夫人有所不知,寻常小痷小庙的,哪里有多的供奉香火,人活在世上,就要吃五谷杂粮。无甚法事,也只能学着绣花做衫,聊以糊口。”

“今儿初几?”

竹韵连忙回禀,“夫人,初九。”

段不言大呼遗憾,“可是错过昨儿的热闹。”

长河笑道,“这又不是稀罕之事,十二又开放了,届时夫人要去,自管喊上吉胜赵二,再叫上属下,一路自然平安。”

“要去要去!”

这等热闹的地儿,段不言怎可能错过,她在末世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今来到开平盛世,不多瞧瞧多走走,哪里对得住自己末世吃的苦。

她揣着手笼,与长河竹韵铃铛说说笑笑,任谁这时看来,也不觉得她那般凶神恶煞。

段不言步伐不急不缓,约莫二里地,到了西坊市。

虽说天寒地冻,这里却甚是热闹。

有些铺子虽说挂着防寒门帘,但还有尽职的小二或是学徒,站在门外跺着脚,腆着笑,四处招呼客人。

段不言一路看着过来,遇到贩卖热乎馄饨的小摊,段不言再是走不动,“长河,去要上四碗。”

说完,就往简易的布棚子

那摊贩本还忙着吆喝,转头一看,立时小跑过来,“贵人小心足下,请坐。”

说罢,从肩头拿下抹布,麻利的给小四方桌与凳子,擦了个干净。

竹韵面露难色,低声禀道:“夫人,不如往里头去酒楼里,奴出来买了送进去。”

坐在这四处透风的地儿,边上也都是些小贩子,吆喝声闹人。

竹韵担心来人冲撞夫人,小心提议。

段不言闻言摆手,“百姓们都吃得,我怎地就吃不得了?我也不是金贵的人。”

说罢,欲要坐下,竹韵连忙帮着她拢了裙裾,铃铛挪了小木凳过来,竹韵半坐,帮着段不言提着裙裾。

段不言一瞧,连连拒绝。

“我自个儿来,你好生坐着,出门在外,少讲那些繁文缛节。”她重新站起身,自己卷了衣裙,塞到膝上,再重新坐下。

竹韵看得眼角微抽,幸得裙下还有垮裤,否则——

那摊贩见状,知是贵人,立时到跟前赔笑,“夫人放心,小的这里虽说简陋,但吃的定然干净。”

长河这会儿已立在他摊子跟前,“快些来做,我瞧着你。”

呃——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夫人啊,竟是带着个这么个残废的随从,真是少见。

等馄饨上来后,段不言瞧着汤清葱绿,胃口大开,好似在在府里吃过的饭菜,全然没用那般。

馄饨摊贩边上的小贩与行人,本都缩头缩脑,抖抖嗖嗖。

乍一见,这么个绝色夫人竟不嫌摊上脏乱,不由得偷偷瞧了过来,长河见状,欲要驱散,段不言蹙眉不喜,“作甚?”

“众人窥伺,只怕冒犯夫人。”

段不言冷哼,“少有那些个官僚做派,这天地,既是你的,亦是我的,必然也是他们的。既是做得人,何惧旁人观瞻?”

一席话,说得长河哑口无言

须臾之后,方才垂头低声赔罪,“是属下愚昧狭隘,请夫人莫要计较。”

却不知这一番浅谈,传到背后小楼的二楼处,上头正是百味斋的雅间,此时迎风而立,是个三十来岁的高头大汉。

他满面威严,粗眉鹰眼,国字大脸上头蓄着胡须,浅浅一层,却自带凶神之态,寻常之人断不敢上前冲撞。

“这女子是谁家的?”

旁边立着一白面书生,约莫二十七八岁,他探头看去,却见那女子头戴灰色镶蓝宝石抹额卧兔,身着朱红对襟披袄,正在吃着馄饨。

“瞧着眼生,但应不是寻常富家太太。”

国字脸男人淡淡一笑,“定然不是,你见过谁家的富太太,头上戴着曲州一座三进院的宅子出门?”

嗯?

书生不解,“二爷,这是何意?”

“那女子抹额配饰,乃东归皇室宝物,听得说十数年前,进贡到大荣皇帝跟前。”

书生大惊失色,“这……这女子是皇室宗亲?”

国字脸男人冷笑出声,“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你差人去打探一番,此女貌美无双,正合我意。”

“二爷,今儿怕是不妥。”

“好饭不怕晚,这还是你们大荣的古训,我也不是那等急赤白咧的男人,只是听得她说话,甚合我心意,打探一番,待我离去时一并带走,将来做个阏氏也使得。”

“二爷身份尊贵,属下瞧着这女子已然是成了亲的妇人,哪里能到您跟前伺候?”

“哼!”

那国字脸胡须汉子嘲讽道,“我可不是你们大荣这些无知书生,一日日的伦理道德,实则狗屁不是。女子嫁人与否,在我跟前有何不同,我自管心中喜爱就是。”

那书生连忙躬身答喏,遂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