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灰仙噬疫

宋归尘的虬龙脊骨刺穿祠堂匾额时,檐角积攒百年的香灰倾泻如瀑。那些混着骨粉的灰烬在空中凝成《噬魂咒》,咒文末端的生辰八字突然爆燃,将祠堂照壁烧出个人形焦痕——正是他七岁那年失踪的胞妹轮廓。

\"哥哥...灰仙要收粮了......\"

童谣从地缝深处飘来,宋归尘的虬龙骨不受控地钻入地脉。骨节摩擦溅起的火星照亮了隐藏的灰仙庙,庙墙竟是用活人桩的脊椎垒砌,砖缝里卡着风干的鼠尸。庙门是两扇硕大的磨盘,盘面刻满因疫病死亡的村民名录。

当他的手掌触及庙门时,磨盘突然转动,碾出混着鼠毛的血浆。门内窜出股灰雾,雾中浮现出光绪年的场景:曾祖父正将患疫村民赶入地窖,用生石灰活埋时念诵《饲鼠咒》。那些垂死者抓挠墙壁的血痕,此刻正在灰仙庙墙面诡异地重现。

\"宋家小子,纳粮——\"

穿灰袍的庙祝从供桌下爬出,他的鼠首面具下伸出条分叉的舌头,舌尖卷着杆青铜秤。秤盘是用头盖骨打磨而成,秤砣则是未足月的死胎。当秤钩刺入宋归尘的锁骨时,供桌上的千鼠灯突然爆亮,灯油里浸泡的疫病死婴齐齐睁眼。

庙宇地面突然塌陷。宋归尘坠入鼠疫地窖,腐臭的空气中飘荡着磷火。无数具挂着肉渣的骸骨堆成祭坛,坛顶供奉着具三丈长的灰仙蜕壳。当他触碰蜕壳时,壳内突然伸出百条鼠尾,将他倒吊在窖顶。

\"当年你曾祖欠的债,该还了......\"

庙祝的声音从灰仙蜕壳内传出。蜕壳裂开,钻出只半人半鼠的怪物,它的腹腔塞满疫病脓包,每个脓包都映着个村民的死亡场景。怪物挥动鼠爪拍向祭坛,骸骨堆中升起三百具疫尸,腐烂的指骨间攥着带血的粮袋。

宋归尘的虬龙骨突然暴长,骨刺穿透窖顶引来天雷。电光中,他看见灰仙庙的真实形态——整座建筑竟是只巨型灰仙的颅骨,那些活人桩脊椎是它的牙床,磨盘庙门是啮齿,千鼠灯是复眼!

疫尸们抛出粮袋,袋中腐粮落地即化作黑鼠。鼠群汇聚成疫病洪流,所过之处血肉尽成脓水。宋归尘挥动虬龙骨扫灭鼠潮,却发现骨节缝隙里钻出灰白菌丝,正将他的身体改造成新宿主。

\"看看你的手......\"庙祝的鼠爪指向宋归尘右手。他的皮肤已呈尸灰色,指甲暴长成鼠齿状,指缝间渗出带鼠毛的脓血。记忆突然闪回五岁冬夜:祖母喂他喝下的根本不是符水,而是灰仙疫种!

地窖四壁渗出黄褐色液体。宋归尘的虬龙骨插入液体,汲取到段被封印的记忆:母亲临终前撕开腹部,取出尚未成型的女胎塞入灰仙庙墙——那个本该是他胞妹的胎儿,此刻正在墙内发出啼哭。

疫尸们突然集体跪拜。灰仙蜕壳内升起盏人皮灯笼,灯罩是用宋归尘的胎膜制成,灯芯插着半截脐带。当灯笼映亮窖顶时,他看见密密麻麻的鼠疫咒文——每个疫死村民的怨气,都化作了咒文中的一笔。

丧魂锣突然自鸣。宋归尘用鼠化的右手敲响铜锣,音浪震碎了人皮灯笼。灯芯脐带落地生根,瞬间长成棵血肉槐树。树冠间垂下的不是槐花,而是无数个跳动的心脏,每颗心都连着根灰仙鼠尾。

\"时辰到,纳新粮!\"

庙祝的鼠爪刺入血肉槐树。树根突然暴长,将宋归尘缠成茧蛹。当树液渗入鼻腔时,他被迫共感到历代饲疫者的痛苦:曾祖父在疫尸堆里打滚、祖父生吞活鼠、父亲将疫种注入孕妇子宫......

虬龙脊骨在此刻彻底异化。宋归尘的脊椎破体而出,化作疫龙横扫灰仙庙。龙骨所过之处,疫病咒文尽数反噬,庙祝的鼠身寸寸爆裂。当最后一块庙墙坍塌时,他听见胞妹的哭声从地脉传来——那声音穿透百年光阴,指引他抓住飘落的胎膜灯笼。

子时的更鼓在地底回荡。宋归尘将灯笼按进胸膛,疫龙骨与灰仙疫种在体内厮杀。当黎明撕开疫云时,他的右半身已覆满鼠鳞,左眼变成灰仙复眼,而掌心攥着块带血的襁褓碎片——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个\"柒\"字。

灰仙庙废墟中升起缕青烟。烟雾凝成《宋氏疫志》残页,记载着真正的传承:每代长子实为灰仙容器,柒代表第七代疫神降世。而废墟边缘的鼠洞里,新生的小鼠正叼着块带胎记的人皮,欢快地奔向噬魂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