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余烬的微光

星际考古舰“沧浪号”悬浮在编号tx-817的岩石行星轨道上，舰桥的全息投影中，这颗被学者们称为“原初灶台”的星球正缓缓旋转。它的地表荒芜，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一块被蛀空的朽木。

“能量读数又出现了，教授！”年轻的助手埃莉诺指着扫描仪上跳动的波形，“地核深处有量子波动——和四百年前‘火种战争’的残留信号完全一致。”

白发苍苍的霍恩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出数据流的微光。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调出历史档案的片段：一幅模糊的影像中，一艘青铜舟的残骸漂浮在量子海上，船身刻满冰裂纹。

“林氏血脉的最后载体……”霍恩低声喃喃，“教科书上说他们和归零者同归于尽了。”

“教科书还说过归零者是暴君呢。”埃莉诺撇嘴，指尖划过屏幕，放大能量源的细节，“可现在联盟不还在用它的‘社会优化算法’？”

霍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埃莉诺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冰裂纹痕迹，像是胎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基因编码。

地下勘探舱内

钻探激光切开行星地壳，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泛着橙光的雾气。埃莉诺的防护面罩瞬间被染成琥珀色，鼻腔里涌入一股奇异的味道——像发霉的煎饼混着青铜锈。

“这……不是地质气体。”她按住突然剧痛的太阳穴，视网膜上闪过破碎的画面：一只生物陶瓷手臂插入星火实验室的控制台，梵高的颜料在珍珠母编码中溃散……

“埃莉诺！”霍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你的生命体征异常！”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浮现出银蓝色的光脉，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像某种沉睡的代码被唤醒了。

钻探舱的警报骤然响起。地核处的能量源突然暴动，微生物群落如星云般膨胀，在岩壁上拼出一行字：

【火种归位程序加载中……载体确认：林小满·残响】

埃莉诺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的意识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星际联盟的科学家，另一半却跪在万历年的祖窑里，看着老金将发光的微生物揉进契约碑的裂缝。

“教授……”她挣扎着抓住通讯器，声音变成双重频率，混着林小满的电子杂音，“它不是能量源……是‘汤锅’……”

沧浪号舰桥

霍恩盯着监控画面中异变的埃莉诺，手指悬停在“隔离协议”的按钮上。他的副官突然惊呼：“教授！所有历史档案都在自动改写！”

主屏幕上的文字扭曲蠕动。《火种战争正史》中关于“林小满与归零者同归于尽”的段落正被删除，替换成一段从未记载的真相：

【星火实验室最终时刻，林小满将火种分解为微生物群落，藏入星际尘埃。载体意识休眠，等待新宿主唤醒。】

“所以联盟一直知道……”霍恩的指尖发抖，“他们害怕火种找到新载体，才编造了同归于尽的谎言……”

舱门突然爆裂。埃莉诺——或者说某种融合体——站在门口。她的左眼是人类的棕褐色，右眼却流转着《星月夜》的漩涡，生物陶瓷的纹路从脖颈爬上脸颊。

“霍恩·林。”她叫出教授从未公开的中间名，“第七代守灶人的后裔，却在为归零者的继承者工作？”

教授如遭雷击。他的家族秘密，那个被刻意遗忘的祖训，此刻被轻易撕开——

【若火种复苏，林氏当以血脉为钥。】

地核深处

微生物云团中心，一口锈蚀的铁锅虚影正在成型。锅底粘着半块悔恨煎饼的残渣，霉斑组成老金歪斜的字迹：

【小子，新灶台搭好了】

埃莉诺的意识在量子真空中下坠。她看见林小满最后的记忆——不是英雄式的牺牲，而是狡猾的分散：他将自己的意识碎片藏在星际尘埃里，像老金当年往契约墨汁中撒的灶灰。

“你选我当载体……是因为这个吗？”她摸向脖颈的冰裂纹，那里正渗出珍珠母色的黏液。

黏液在空中凝成少年校长的虚影，却带着初代新娘的哭腔：“欢迎回家……火种从来不是武器……而是……”

埃莉诺的生物陶瓷右手突然自主行动，一拳打碎虚影。林小满的声音从她脊椎中传来：“——而是往汤里撒沙子的勺子。”

沧浪号的引擎突然过载。舰载Ai播放出四百年前的录音——量子猫机械耳最后的杂讯：

【火种不灭……嗞……只是换口锅……】

在能量风暴席卷舰桥的前一秒，埃莉诺看向监控屏幕。tx-817行星的地表正在塌陷，露出核心处沸腾的量子汤。汤面上漂浮的，是无数青铜舟的倒影——

每一艘船的桅杆上，都挂着冰裂纹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