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酸香桂鱼鲜！
这炸物最讲究火候，出锅时若耽搁片刻，那酥脆的外壳便要软塌三分。
姜灵掐着时辰，待最后一锅松鼠桂鱼离油，立即招呼杂役们推着食车往各食堂送。
这些食车可是费了心思新的。底层设铜炉保温，里头又是一道道的隔层，有适合放汤的、也有适合放盘的，放进去的菜只要是推得稳当，轻易不会洒出来。
就这样，写着【绝味】两字的推车压过国子监各处的青石板，发出阵阵吱呀声。
那酸甜的香气，似顽童般从食盒缝隙钻出。先是溜进四门学的窗棂，又窜上太学的屋檐，最后竟攀着国子学的朱漆廊柱，直往监生们的鼻尖里钻。
“咦！好香！”
原本学堂里，陈朗还在那儿跟着先生念“君子食无求饱”，但随着那吱呀吱呀的推车声，还有那阵阵飘进鼻子里的香气，他是忍不住地走了神儿。
他小心的撞撞旁边的刘秀郎，然后对着刘秀郎努了努嘴。
“诺！你瞧，灵娘子的吃食送来了！”
“不晓得今日是吃……”
陈朗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头的话，一只毛笔已经砸到了他的头上。
“晌午饿不着你！给我好生专心！”
一转头，先生是瞪着眼瞧他，看得陈朗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唉！读书人苦啊！】
【幸好还有灵娘子的美食慰藉！】
陈朗没瞧见的是，先生训斥他时，自己的喉结也是不自觉地滚了滚，那宽袖下的手指更是在悄悄掐算着下学的时辰。
“铛——”终于熬到钟响。
“下学！”
随着这一声，整个学堂便是解开封印一般，陈朗是赶紧拽着刘秀郎冲出学堂。
转角处，秦珍珍已经提着裙摆小跑，鬓边珠钗都歪了也顾不得扶。
素来讲究的薛珩也是把书卷插在后腰，忙不迭地往前，平日里常摇的士子扇，此时也是顾不得摇了。
更别说平日里懒得动弹的魏寇，此时更是喘着粗气地快步跑着。
要搁从前，下学后谁愿去食堂？
那国子学食堂里饭无好饭、菜无好菜，简直是浪费粮食！
但如今可不同！
—想到灵娘子亲手烹制的美味，陈朗是恨不得插翅飞去二号食堂。
但这个，他也只能是想想，出了学堂，这一路上的学正、学录都在盯着。
监生须行止有礼，若是有谁敢在国子监里奔徙，王监丞是第一个会请他吃啐头！
所以即便是心急，陈朗和刘秀郎也只能是快步走着，半点不敢跑起来。
幸好他们身材高大，腿又长，一步顶得上人家两步。一路上是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同窗，到底抢了个头筹。
很快，有杂役给他们送上吃食。
他们抬头一瞧，这二号食堂上的菜单上写着一行字——【今日餐单：酸香桂鱼】。
“酸香桂鱼？”
见着这四个字，陈朗是心里好奇。
这桂鱼，平日里不是炙、便是炖，这酸香桂鱼又是什么新做法？
只不过，一想到这是灵娘子定下的菜，他便是心里止不住地踏实。
虽然叫做鱼，但那鱼肉上被摆了不知多少菱形刀纹，若不是还有个鱼头在，哪里看得出来这是条鱼。
但……
【灵娘子做的，肯定又是好菜！】
想到这里，陈朗便是先一步伸出了筷子。
不愧是酸香桂鱼，这一口鱼肉还没进嘴，阵阵带着酸甜的香气已经争先恐后地钻进人鼻里。
原本以为这香气已是够绝，哪晓得这后头一口鱼肉入嘴……
先是酥脆的外壳在齿间轻碰，发出“嘎吱”的脆响，让人眼前一亮。
随后便是青梅的酸在舌尖炸开，继而鱼肉的鲜甜便涌了上来，最后则是桑葚的回甘。
简直是……
绝了！！
原本燥热烦闷的夏日，随着这一口酸甜入嘴，竟是去了一半的乏累！
连带着人的胃口，也是瞬间被打开。
陈朗抬头看了一眼，原本吵吵闹闹的食堂，此时也是安静地只听得见那鱼壳在齿间碰触的脆响。
就连他对面这个世家里养出的公子哥——刘秀郎，此时也是嘴巴不停。
他的嘴里鱼肉被塞得满满，随着“嘎吱”“嘎吱”咀嚼的声音，往日里的秀气郎君，变成了只偷油吃的小老鼠。
可此时，已是无人会再去关注这些了。
那一盘的酸香桂鱼已经是勾住所有人的魂了！吃都来不及，哪还顾及得到这些？
“这鱼做得忒妙！”
“我竟不知这鱼还能做成这样！”
秦珍珍早忘了食不言的规矩，正拉着小姐妹惊叹：“我平日里最不喜吃鱼，又麻烦又无味的！”
“但这酸香桂鱼，简直是……”
“简直是仙品！这鱼吃了，以后那些凡鱼，我是半点入不得眼了！”
“就是就是！”
不只是二号食堂里的监生们这样，此时在杂学食堂里间吃食的沈琛也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他家中厨子善做鱼，往日里做过不少鱼，一道锦绣鱼脍更是闻名长安。
可是同眼下这酸香桂鱼比起来，往日里吃的鱼竟是被踩在了鞋底。
这样的美味，实在无法相信竟是在国子监里能吃到的！
再看平日最重仪态的陈司业，此刻竟连吃三块，花白胡须上沾满酱汁都浑然不觉。
一旁的钱博士更是夸张，只说：“我要在国子监终老！”
“什么外放升迁，都比不上灵娘子的一勺鱼汤！”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离了灵娘子的手艺，我可要怎么活！”
听见这话，旁边的沈琛是瞪了他一眼。
“钱兄，谨言慎行！”
只是这话才出口，桌边却是一道身影经过，那人正是王监丞。
他板着脸走进来，目光在钱博士身上扫了一圈。
“钱博士，你这话也忒过！”
“国子监乃读书明理之地，身为师长，岂能沉溺口腹之欲？”
听见这话，钱博士顿时蔫了。他低头不敢吭声，心里也暗暗叫苦。
只是就在他以为这顿饭是不能好生吃了，要被王监丞训一顿时……
一阵酸甜的香气幽幽飘来，王监丞的鼻翼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的目光落向了钱博士面前那盘桂鱼，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咳……”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但圣人有云‘民以食为天’，穿衣吃饭也是人之常情！”
“钱博士，你今后也要谨言慎行！”
钱博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监丞径直走向最近的空桌，对杂役道：“给我也上一份。”
看见这场景，钱博士是瞪大了眼睛。
见着王监丞坐下，他是小声地对沈琛叹了一句。
“沈兄！这、这还是咱王监丞吗！”
“我还以为他今日又要对我说一堆废……真言！”
“哪晓得，他居然自顾自就去吃饭了！”
“实在是……”
“难得！难得啊！”
“我还道他是石头做的，吃什么都行！没想到原来也会喜灵娘子的手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