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残缺的记忆
那是一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物质。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凝聚了地心熔火的赤红，表面却又流转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泽。
它并非规则的形状，更像是一块从庞大母体上强行剥离下来的、带着无数棱角和断裂面的结晶。
然而，最让巴鲁和凛感到灵魂悸动的，是这块“结晶”竟然在跳动！
“咚……咚……咚……”
沉稳而有力的搏动声，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难以想象的磅礴生命能量和炽热波动，赤红的光芒从中透出，将炼黑龙那只巨爪都映照得更加可怖。
这就是…炼黑龙的心脏？或者说，是她心脏的一部分？！
西琳更是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微微后退，像是对那块“心脏”散发的威能感到本能的敬畏。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快把伤口处理一下！”
巴鲁甚至想冲过去用自己的龙气尝试帮忙，尽管他知道那可能是杯水车薪。
然而，炼黑龙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她缓缓收回了那只贯穿自己胸膛的巨爪，爪子上托着那块仍在有力搏动的心脏。
她那熔岩般的眼眸低垂，注视着巴鲁，声音依旧平静。
“无妨。”她的声音如同地壳深处的共鸣，“吾之心，即为大地之怒火，永不熄灭。这点损伤，微不足道。”
她将托着心脏碎片的巨爪，缓缓地、不容置疑地向巴鲁递来。那动作很慢，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
“孩子，收下吧。”炼黑龙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这是吾……唯一能赠予你的礼物了。”
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你之存在，于此世而言，意义非凡。”
“煌黑龙的残骸，不过是外物，而此物，源于吾之核心，或能助你…”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寻回真正的力量。”
巴鲁看着那块散发着恐怖能量和生命力的心脏，又看了看炼黑龙胸口那个依旧在流淌岩浆的巨大创口，内心五味杂陈。
这礼物太烫手了，也太沉重了。这已经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了，这是用自残换来的馈赠！
“可是……”巴鲁还想说些什么。
“你若不喜欢…”
炼黑龙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似乎掠过一丝落寞？就像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却被对方嫌弃了一般。
连带着她周围沸腾的海水和蒸汽，似乎都安静了那么一瞬。
“不不不！我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巴鲁几乎是脱口而出。
开玩笑，大佬送神装，还是用这种“诚意满满”的方式，再拒绝就太不识抬举了！
而且，看着炼黑龙那仿佛有点“委屈”的样子，巴鲁心里那点坚持瞬间就瓦解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龙爪——轻轻地、带着敬畏地接过了那块依旧温热、搏动着的心脏。
入手瞬间，一股灼热感和庞大的生命能量瞬间涌入他的体内！仿佛有一条奔腾的岩浆河流强行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龙气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变得更加活跃、沸腾！
“嘶——”巴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能量也太霸道了！
“多谢义母厚赐。”巴鲁定了定神，真诚地说道，“只是…这代价太大了，我不想看到您这样。”
炼黑龙看着巴鲁小心翼翼捧着心脏的样子，熔岩般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不用担心。”
她重复道，胸口的创口处，岩浆流淌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边缘的岩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结、生长。
“与你…曾经为这个世界所做之事相比，吾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曾经为这个世界所做之事？
巴鲁心头猛地一跳。
炼黑龙果然认识“他”！或者说，认识这具身体，或者这具身体代表的某个存在！
再结合之前她说的“你既已选择留下，面对这注定崩坏的宿命”，以及现在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
“义母，”巴鲁抬起头，龙瞳紧紧盯着炼黑龙那双熔岩巨眼，“您…认识我？您知道些什么？”
“能否告知于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自己穿越的真相，这具天彗龙身体的来历，这个世界的“崩坏宿命”。
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而炼黑龙，似乎是知晓内情的关键人物之一！
炼黑龙看着巴鲁，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时空，看透灵魂。
她似乎对巴鲁的问题并不意外，反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哦？”她微微歪了歪那如同山脉般的头颅，发出岩石摩擦的沉闷声响，“祖龙……她终究是没有将一切都告知于你吗？”
“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了留下？”炼黑龙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又有一丝感慨，“看来，她是对的…为了你好，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巴鲁解释：“而你亦如曾经那般，依旧如此值得信任。”
巴鲁有点懵。谜语人！又是谜语人！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存在，说话就不能直接点吗？
他本以为炼黑龙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打太极”，吊足他的胃口。
但出乎意料的是，炼黑龙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来，那么吾也不忍心再隐瞒，毕竟那多你不公平。”
“无需猜测了，孩子。”炼黑龙的声音变得无比肃穆，“无论你‘曾经’是什么样的存在，来自何方……”
“现在的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吾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你的灵魂，你的躯体，就是此方天地所孕育的。你就是龙，这个世界的龙。纯粹无比。”
轰——！！！
巴鲁感觉自己的大脑，不，是整个龙魂，都像是被一颗超新星炸中了！
什么意思？！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龙？灵魂和肉体都彻底交融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来自一个叫做“蓝星”的地方，玩着一款叫做《怪物猎人》的游戏，然后莫名其妙就穿越了，成为了游戏里的天彗龙！
这些记忆无比清晰，是他身份认同的基石！
可现在，炼黑龙却告诉他，他本来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了？连灵魂都……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巴鲁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龙瞳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我也知道我的来历！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炼黑龙打断了他，“但那‘曾经’，已然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巴鲁几乎是咆哮着反驳，“对我来说，这非常重要！如果您知道真相，求您告诉我！我能承受得住！”
他必须要知道真相！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有祖龙，她又隐瞒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像是沸腾的岩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吞没。
炼黑龙静静地看着他，情绪复杂难明。有怜悯，有感慨。
良久，在她周身的海水彻底因为她的沉默而陷入一片死寂的沸腾中时，她终于开口了。
然而，她问出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巴鲁意料，甚至可以说是很奇怪的问题。
“孩子…”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吾且问你……”
“无论是‘那个世界’，还是此世……”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谁吗？”
父母？
巴鲁一愣。
这个问题…也太简单了吧？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虽然在这个世界是孤身一龙，但蓝星的父母……
他下意识地就要回答，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两张模糊却又无比亲切的面孔，几乎就要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然而……
等等！
巴鲁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想不起来了？
不！不可能！
他猛地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力，试图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那最基本、最深刻的印记。
蓝星……家……父母……
他无比确定，自己是有父母的！那种被关爱、被抚养长大的感觉，那种血脉相连的羁绊，是真实存在的！他甚至能模糊地回忆起一些童年的片段，一些温馨的场景……
但是！
每当他试图去捕捉父母的具体形象，试图去回忆他们的名字，试图去想起和他们相关的、清晰的、具体的事件时……
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白！
就像是电脑硬盘上被彻底格式化、甚至被物理损坏的扇区！那里本该存储着最重要的信息，但现在，却只剩下冰冷的、无法读取的虚无！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来自蓝星！他记得网络，记得游戏，记得各种文化，记得自己是个游戏玩家！这些记忆都无比清晰！
可为什么…为什么唯独关于父母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走了一样？！
这不合逻辑！这根本不可能！
“我…”巴鲁猛地睁开眼睛，龙瞳中充满了惊恐和茫然，他看着炼黑龙，声音干涩无比，“我…记不清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意识空间里的凛，那冰蓝色的数据流也陷入了某种混乱。
“数据…缺失，核心记忆扇区，无法访问。”
“检测到异常信息屏蔽或记忆篡改痕迹……”
凛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惊。
巴鲁如遭雷击，整条龙都僵在了空中。
记忆…篡改？
他惊恐地看向炼黑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