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大宋律法没有这条啊
第250章大宋律法没有这条啊
皇太后如今是大宋的主政人。
她一发话,吵闹的宰相们,当即全都应声。
刘娥随即让众人先休息会。
一会再说别的。
吕夷简却是看向一旁还在发呆的曹利用。
他是有些不敢相信,曹利用竟然能够看到如此远!
但是辽国战败的事,他也预料到了。
要是一次提前预料是运气,可是两次,那就不单单是运气了。
吕夷简想不明白。
难不成曹利用以前都是在伪装
不仅吕夷简想不明白,连王曾都在审视曹利用。
毕竟以前曹利用嚣张跋扈,仗着老资格,为了位次之事,没少与自己闹矛盾。
可他这两年都没有再因为位次的事闹意见,而且也是对谁都是好好好,不见以前的嚣张跋扈。
再加上曹利用对军事上的精准判断,让王曾也搞不到曹利用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能猜得透曹利用的心思的。
而先前为了顶替曹利用的枢密使。
一个是张旻,另外一个是张耆。
他们二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真宗皇帝的发小张旻改名了。
张耆是刘娥的铁杆心腹。
先前屡次让曹利用出头教训她身边的人,就是为了给张耆腾位置。
但是随着曹利用性子的转变,再加上大宋的特色,一个官职可以好几个人做,所以副枢密使张耆提了正的。
张耆是真宗皇帝王府里的人,十一岁就跟着当时的韩王,不仅刘娥的事是他办的。
而且他与曹利用共事多年,是知道曹利用的本事。
方才他一言不发,便是不想在军事上发表自己的浅薄见识。
张耆明白自己跟曹利用不是一个赛道上的,也明白自己担任这个枢密使的意义。
“侍中,你的威风,还是不减当年呐。”
张耆给着一旁坐着的曹利用悄悄伸出大拇指。
曹利用这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相比于刘娥想要让他们二人互相制衡,可现实是吵架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张耆如今只想要享受自己的富贵生活,而且对待儿子特别严厉。
谁也不许出去惹事。
更不能打着大娘娘的旗号去欺辱人。
如此享受了四十多年的富贵生活。
只不过张耆死后还有一劫。
在英宗时代他的墓就被一伙盗墓贼给盗了,盗走了随葬的许多金银珠宝。
盗墓贼觉得赚了,又给他的尸骨塞进棺材里。
而距离他坟墓不远的晏殊墓,也是一同被盗。
因为随葬品寒酸,气的盗墓贼直接给他暴尸荒野,以做羞辱。
曹利用同样也看见对面那几个宰相的眼神,不过他不在乎。
咱老曹的女婿出的主意,你们羡慕去吧!
曹利用一瞧这几个对于军事方便都没什么经验,自家好女婿同样也是读书人,可对于西夏战局的判断,那当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现在总算明白,自家好女婿写的三国演义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看啦。
许多人都不知道仗是怎么打的!
曹利用突然有些担忧,毕竟如今的三国演义还没有写完。
若是这本书传到了西夏,教会那些党项人打仗会用计策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随即曹利用又想了想,谁要是拿话本小说当真的,那才是昏了头。
曹利用不在担忧,而是回想起十二郎一直都嚷嚷着要去西北建功,莫不是真的没有开玩笑!
否则他对西夏的一些消息,如何能那般精准的判断
曹利用在这里胡思乱想,一副发愁的模样。
坐在主位上的赵祯却是看了个满场,他觉得曹侍中之所以没说出来解决办法。
那多半是十二哥他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光是战马的问题,大宋就无法解决。
至于河南府知府刘烨也是在用粮食以及丝绸换战马的表功奏疏当中,提了一嘴宋煊的名字。
毕竟宋煊名动洛阳,也是有着他刘烨的一份功劳。
只不过刘烨变成了反派,故意刁难宋十二,未曾想宋十二大发神威,什么再写一首,直接一人一首,极为霸气!
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嘴角含笑。
他喜欢自信的人!
曹利用虽然在朝堂上装了波大的,又抛出新问题,把几个宰相都给干沉默了。
就算刘娥如厕回来,一时半会都没有人想出合适的办法。
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搁置,好在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但确实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否则大宋真的要丢脸到姥姥家了。
如今宋人还能嘲笑契丹人五十万人都打不过人家,再过几年,大宋也会步入契丹人都后尘。
届时才真正是大哥别笑话二哥了。
毕竟兄弟之盟可不是白叫的。
王曾同样看了看刘烨的奏疏,也看见了晏同叔曾经提过的名字,再加上名动三京,想必此子也该到了东京参加省试。
科举考试改革,不清楚他这个解元,还能不能保持优势
王曾只是觉得宋煊这个年轻人想法挺多的,而且自身也有才华,希望他能够在科举考试当中取得好成绩。
至于连中三元的事,王曾都没觉得宋煊能够达到。
至少等他中了省元后,朝中众人才会猜测。
吕夷简早就通过他堂弟吕乐简得知宋煊来东京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河南府刘烨竟然也能在奏疏当中,提到宋煊的名字。
而且还把出主意的功劳,安在了宋煊的头上。
吕夷简看向曹利用,依照宋煊对西夏的消息如此了解,会不会是曹利用与他暗中接触,听那宋十二说的
毕竟曹利用前往南京城公干与宋煊相交的事,吕夷简是知道的。
但此时又没有什么证据,吕夷简只是在心中疑惑。
待到散朝之后,赵祯出了门溜达,瞧见了正在站岗的曹渊,遂叫他一起走走。
曹渊受宠若惊,他以为官家要重用自己,赶忙跟上。
曹家岂不是好事成双了
许是天气寒冷。
如今的御园也是光秃秃的。
赵祯站定后,表示没有外人,先是问了曹侍中的身体状况。
毕竟告病这种事。
作为皇帝还是要关心一二的。
曹渊刚想回答他爹无碍。
可这不就是成了欺君之罪吗
他连忙躬身说:
“回官家,家父只是早年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郎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赵祯也并没有追究曹渊说谎的事。
毕竟曹利用是为了等宋煊去拜访。
“可是有人去探望曹侍中”
“回官家的话,是有人去探望的。”
曹渊斟酌的道:
“开封府推官李昭述带着侍御史程戡前去拜访,是为了给我妹说亲,同时来的还有一位故友,恰巧碰到了一起。”
“哦”
赵祯知道他们二人,眉头微挑:
“我记得程戡成亲了啊!”
“回官家的话,他的两任夫人全都病故,有人建议他娶一个武夫家的女儿,兴许能给改变他克妻的命运,所以。”
“真是岂有此理!”
赵祯闻言很是生气。
他知道武将家的女儿一般都是与武将联姻,没有几个能够嫁给文臣的。
那些文人都看不上武将,可是打仗的又不是他们。
除非武将家出现了参加科举考试的文人,那些文官才会考虑联姻。
赵祯是没想到堂堂大宋枢密使的女儿,竟然只能嫁给一个比她大上许多,且还是个鳏夫,为了改变命运之人!
如此下去,将来在西北用兵,就算赏赐给武将再多的财富,可是地位上的矮人一等,他们如何肯为大宋拼命
怨不得对外战事都没怎么赢过。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
目前这种现象他无力改变,瞧着自己母亲的身体,自己想要亲政还不知道要几年呢。
最为重要的大宋的政策上崇文抑武,武将地位低下,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曹渊不敢多说话。
毕竟天子是向着曹家的。
赵祯又若无其事的问道:
“那位故友,也是来提亲的”
“是。”
曹渊不敢有所隐瞒。
万一自家妹夫通过省试,在殿试当中被官家记住名字,岂不是能有个更好的成绩
这下子轮到赵祯惊诧了。
因为着实是没想到宋煊去拜访曹利用,是这样的展开。
赵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缓了一会道:
“朕听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人就去提亲了”
“回官家的话,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我爹早就与他约定好的,连八字都找景灵宫的道士测过了,十分的相配。”
曹渊一边斟酌的说。
一边尽量避免主动暴露宋煊的名字,除非官家主动询问。
到时候便是名动三京的宋十二,想必官家定然会大吃一惊。
曹渊都准备好了,官家问他宋煊家世的时候说一说。
但是赵祯并没有询问,而是站在那里思考。
宋煊为什么要与曹家结亲
赵祯又往前走了几步,脑子在思索问题。
曹渊本来都要脱口而出了,未曾想官家不问了,他连忙咽了回去,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一般而言,新科进士都是选择与文官结亲。
但是宋十二向来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度之。
赵祯忽然就想明白了。
既然连曹渊都知晓了,那就说明宋煊他是乐意的。
而曹利用他也是乐意的。
双方都乐意,自己在这里操什么心呐
赵祯背着手在御园的小路上溜达。
十二哥如此关注西夏,又写出三国演义,他又舞刀弄枪的,真的是想要去西北建功
巧了。
赵祯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是绝不接受那李明德称帝,否则大宋的颜面放在何处
朕的颜面,岂不是被党项人给踩在了脚下!
如此一想,赵祯觉得自己与宋煊当真是默契。
他们二人都希望能够在西北建功,甚至覆灭西夏,进而打通河西走廊。
目前大宋失去河西走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战马方面需要发愁,但是钱财方面不需要。
反倒是大规模的发展海上丝绸之路,海运更是赚钱的很。
陆运不仅更加辛苦,一次性所运输的货物也极少。
但是一艘船就能装超过十万件物品,连压舱用的普通瓷器碗,运出去的价格那也是翻了数倍利润。
直到南宋时期,海上丝绸之路越发繁荣,甚至都能撑起南宋朝廷的大规模税收,诸如南海一号沉船。
曹渊本想要为宋煊提一提,让官家对这个名字熟悉。
奈何官家一直都没有在言语,直到遇到了闻风来逛御园的郭皇后。
赵祯说了一句快走。
曹渊更是不敢抬头看向大呼小叫的郭皇后,只当作没听见叫嚷,跟着官家一块闪人。
……
宋煊在租住的房子里溜达。
这些日子他都没有出去,饿了就让人叫外卖。
王珪已然骑着医治好的高头大马回了叔叔家,来一波锦衣日行。
反倒是陶宏带着许显纯每日都要出去,在东京城里溜达。
王保也不无聊,老老实实打磨力气,吃饱饭。
要么就大开大合的练军中杀招,都是王珪传授的。
此时的宋煊坐在一旁,他觉得张方平等人差不多该出发了。
“十二哥儿,闷的慌了”
王保放下手中的石锁:
“掌柜的交代过了,若是你觉得闷的慌,出去瞧瞧,这几日多了许多来考试的学子,混在人群当中不显眼的。”
“嗯,也好。”
宋煊站起身来,想了想:
“也不知道狄青分到哪个军营去了,还有那阮逸的病如何了,也该去复查一二。”
“那便出去逛逛。”
王保连忙去换了身衣服,在东京城出门不能丢了十二哥儿的脸。
在东京这块地界,大多数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
张耆房子的街道,全都是由青石板铺成,而且每天都会派人打扫。
因为张家在自己家都可以玩集市游戏,故而这边青石板上也没有什么小贩摆摊。
最为重要的是尽管张耆对待儿子异常严格,可是寻常老百姓不知道,远离权贵是最能保命的方式。
否则你不知道怎么就惹那些人不高兴了!
宋煊走了一会,才来到繁华的街道。
他听着口音,像是江南来的白衫书生,背着藤箱,一边走一边背诵,策论
还有川蜀来的举子三五成群,还有穿着麻耳草鞋的,瞧着街边的香饮子啧啧称奇,表示一碗竟然要二十文,比蜀中的半斗米都要贵。
宋煊点点头,来到东京就感觉钱都不是钱了。
如此高消费,绝非常人能过负担的起。
几乎每年都会有不少学子前来东京,甚至是在确定自己通过发解,就开始启程。
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呢。
尤其是远方的学子。
至于一些豪族的学子,自是骑马而过,锦袍玉带,有仆人高呼避让。
马蹄溅起的积水,倒是激了不少人的衣角,但是却无人敢言。
能在东京城骑马的人,家世必定极为显赫。
骑马这就相当于在闹市区开着兰博基尼一样。
许多人都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累,不说这匹马多贵,单单这匹马每顿的吃食,都要比寻常人一整日的吃食要贵上许多。
甚至有一老妇人因为躲闪不及,栽倒在地。
“站住。”
欧阳修是第一次进京赶考,他本人是见义敢为的。
“你在大街上如此骑马,激起的脏水都溅到我等身上了,还把一老妇人给吓倒,难不成就想如此离开”
不等骑马的主人发话,仆人却是上前直接推了欧阳修一个踉跄。
“滚开,小心被马踩死!”
欧阳修极为愤怒。
他未曾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会有如此恶仆。
“你该道歉。”
三五个川蜀的学子见同为学子的欧阳修被人欺辱,当即站在他身边大声叫嚷。
“道歉”
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人,瞧着欧阳修这布衣旧衫的模样,哼笑一声:
“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怎么就溅到你们这几个乡下人的衣角了”
“你!”
欧阳修大怒,指着骑在马上的人道:
“便是你的马溅脏我等的衣裳,如何能不认”
“哈哈哈。”李君佑用马鞭指着欧阳修嗤笑:
“你这穷酸,怎么证明泥点是我马踏的,说不定你本来就是衣衫褴褛,想要讹本公子的钱。”
仆人在一旁咒骂道:“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送你去开封府吃板子。”
“谁看见了”
欧阳修指着那马上的锦衣少年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商贩连忙劝导自认倒霉,人家一瞧就是家世显赫。
没有人看见,更是不想招惹麻烦。
欧阳修面色铁青,可是他又无法反驳。
没有人愿意出头帮他说话,可是自己若是没有,那便是诬告!
这个律法欧阳修还是懂得。
“《宋刑统杂律》:纵马街衢伤人者,笞四十;溅污他人衣,偿涤资。”
一句话。
便让众人全都望向宋煊。
李君佑面色不愉的瞧着那个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的精壮之徒。
一瞧有人敢当街对抗高官之子,人群立马就主动让道,供宋煊走进来。
看热闹的最喜欢看这种王对王对的戏码了。
宋煊带着王保从人群当中走进来,瞥了骑着马的少年郎:
“我看见了是你骑马伤人,溅污他人衣服。”
“任何人都不得在三人以上的地方纵马,如今证人、证据、苦主,都有了,既然你主动要求伏法,那咱们就去开封府走一遭吧。”
仆人下意识的看向自家主子,谁承想大宋律法当中真有这一条啊
李君佑也一下子被宋煊给唬住了。
瞧他一身锦衣,面容英俊,再加上他背后那个仆人,也是身穿华服,极为雄壮。
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
欧阳修当然不懂刑法,可是一听宋煊如此言语,先是行礼,这才挺起胸膛,瞧着那恶少年。
李君佑举着马鞭道:“你唬我,真让我是吓大的!”
“呵。”
宋煊直接拉住那匹马的缰绳:“走,那咱们开封府走一遭,今日这件事我管定了。”
“走。”
王保当即大叫着:“报官,报官,只要是衣服被他马匹溅脏了,都可以要求赔洗涤钱,同去同去。”
随着王保的叫嚷,方才看热闹的人立即附和:
“同去同去,我的衣服就是被他给溅脏了。”
“对对对,还有我的。”
反正又没法子辩驳真假。
李君佑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他在东京虽然跋扈,可是真没有对上当官的。
关键还把大宋律法拿了出来,若是去见官,岂不是丢了自家爷爷的脸
围观群众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未曾想竟然有如此好处,全都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泥点子是他弄的。
甚至还有人往自己衣服上甩泥点子,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你可是家父是谁”
李君佑俯下身子意图吓退宋煊。
“纵然是宰相之子,当街犯了大宋律法也要伏法,莫非大宋的律法,姓你家的姓”
宋煊如此诛心之言,搞得李君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不就是赔钱嘛,我陪还不成嘛。”
李君佑连忙从马上滚下来,示意仆人赔钱。
“你还的向那老妇人道歉!”欧阳修在一旁瞪着他。
“道歉,我道歉。”
李君佑极为痛快的低头认错,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我等着!
宋煊这才松开缰绳,任由人群拥挤过来伸手要洗涤衣服的钱。
“在下欧阳修,多谢同窗方才出手相帮。”
欧阳修手里攥着铜钱,终于从热闹的人群当中挤出来,对着宋煊行礼。
“欧阳修”
宋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也回礼道:
“在下宋煊。”
“宋煊”
欧阳修也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煊,颇为惊喜的道:
“莫不是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正是在下。”
欧阳修一听这话,更是十分高兴,连忙说自己最喜欢那首水调歌头。
宋煊的诗词不同于西昆体,而是有一股子复古的意思。
在一处茶摊坐下聊的时候,欧阳修把唐人韩愈的《昌黎先生文集》拿出来让宋煊看,他最喜欢韩愈的文风了,手不释卷。
“哈哈哈。”
宋煊接过韩愈的文章:
“我其实没怎么看过韩愈的文集,但是我觉得如今的西昆体并不符合大宋。”
听到这话,欧阳修当即把宋煊引为知己,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恨自己声名不显以及财力不足,无法引领诸多学子。
“十二郎若是喜欢昌黎先生的文集,我再誊抄一份送给你。”
因为韩愈的文集并不是那么的流行,市面上存量极少,他也是偶然间得到的。
“这个倒是不急。”
宋煊给欧阳修倒了杯茶,他比宋煊还要年长一岁:
“如今我等前来参加省试,自是要以通过为主,莫要把时间与心思放在这上面。”
“欲速则不达啊!”
宋煊觉得不能犯盲目主义,因为盲目必然会遭遇失败的。
欧阳修颔首。
他心中已然明白宋煊参加省试的目标是夺取会元,故而不想分心。
“我着实没想到十二郎竟然会对大宋刑律如此熟悉。”
欧阳修显得很是惊喜。
宋煊摊手笑道:“其实大宋律法根本就没有这一条。”
“啊”
欧阳修本来大喜的脸上,一时间竟是惊诧之色。
因为大宋马匹本来就是极少,目前也没有这个具体的案例判罚。
“十二郎。”
欧阳修指了指跟那人要钱的百姓,以及自己荷包里应有的赔偿洗衣钱。
“痛快吗”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壶:“我就问你。”
“痛快。”
欧阳修莞尔一笑,如此一来定然能过遏制住这帮人纵马骑行的猖狂之行。
就是不知道能过瞒多久。
“哈哈哈,在下佩服。”欧阳修再次拱手:“原本的刑法是什么”
“凡在城内街道或人群聚集处无故纵马驰车者,鞭打五十下;若因此致人伤亡,按‘斗殴杀伤罪’减一等惩处;致牲畜死伤,按市价赔偿。”
“但若因紧急公务或特殊要务(如军情、救灾)而驰马者,免罪;若因此误伤人命,按‘过失杀人’论处;若因马匹受惊失控伤人,再减过失罪二等处罚。”
“原来如此。”
欧阳修连连颔首,随即大惊失色:
“十二郎,如何对大宋律法这般熟悉”
“我喜欢断案,幼时便通读大宋律法,就犹如你幼时喜欢看昌黎先生文集一个样。”
“可是,可是,他家世显赫,怕是不会如此轻易算了的。”
“那你欧阳永叔为什么要挺身而出呢”
“路见不平,自是要出声制止,否则我辈读书人,还做什么官呐!”
宋煊饮了一口茶笑道:“我相信那个骑马之人,今日吃了亏,明日也不敢随意宣扬的。”
“啊”欧阳修不理解。
“我估摸他就在东京生活,其实赔点钱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面子跌了,若是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耻笑于他。”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东京城的纨绔子弟也有各自的圈子以及鄙视之人,他遇到了这种事,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今后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等他回过味来了,我等早就金榜题名了,他还想报复大宋官员吗”
成为大宋官员,你的阶级就不同了!
欧阳修大为震惊,他不理解这里面其中的道道。
可是宋煊说的话,却是十分有道理。
朝廷用人,别无他路,止有科举。
宋仁宗朝号称贤相的李迪、王曾、张知白、杜衍四人,皆出身贫苦。
尤其杜衍,是一个遗腹子,自幼贫寒,通过科举考试才实现了阶级转换成为天子近臣。
欧阳修也是自幼贫苦,否则也不会留下画荻教子的典故。
“你此时背着包裹是找住处吗”
“对,我想要去投奔我的同乡,叶顾言等人,他们全都租住在一起,通过发解试他们就来了京师,我来之前已经给他们写过信来。”
欧阳修脸上极为高兴,好在是有同乡可以依靠。
要不然这个时间点来,哪有房子给你住啊
因为科举是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途径。
“学而优则仕”成为读书人的信条,每年参加科举的考生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最多的一年甚至高达四十万人,可以说是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
每次科举考试,能被录取的只有一小部分人。
大多数落榜的考生要么回老家,要么去游学,要么只能留在京城再次考试。
这就是“京漂”一族的由来。
巴蜀和岭南等地区的考生往返京城和家乡一趟就需要耗费大半年时间,再加上途中的吃住各项费甚巨。
于是就有大量落榜考生干脆留在了京城,为下一次科举备考。
许多学子都成为“京漂”,东京的房屋租赁业务极为发达。
稀奇古怪的房子都能给你找到,唯一的区别是没有地下室,除非你住在“鬼樊楼”里,用不着钱。
如今大宋科举考试改革,使得策论成为重点。
信息传输不发达,外地考生很难获取最新的朝廷动向,万一策论当中出题了呢!
宋煊颔首:“那你可知道地址,闲来无事,我也是初到东京不久,随你溜达一二。”
欧阳修明白,依照宋煊仆人都穿的如此奢华,他定然不是差钱之人。
“说是在鬼鼓巷,那里闹鬼,租金特别便宜,是其余巷子的十分之一。”
欧阳修嘿嘿笑了两声:“否则在东京城内还找不到租金如此便宜的地方,那得去城外居住才行。”
“哦,有意思,走着。”
宋煊倒是明白神神鬼鬼之类的,在大宋还挺有市场的。
东京城不止一处这样的凶宅,多处都会租给外地来的举子。
万一他们当中出现个文曲星,那定然能过“洗去”房间的污秽,租金重新挂上高价。
这种买卖稳赚不赔,本地人都不会租这种房子的。
于是在王保的询问下,三人走过大相国寺的西北侧,临近旧刑部牢房,这才拐了进去。
一进去,就能让人感觉到阴嗖嗖的。
“有意思。”宋煊站在巷口,往里面望着:
“倒是乘凉的好地方。”
欧阳修在信中知道这种情况,可是身临其境内心还是有些发颤了。
大白日就冷飕飕的。
再加上墙上黝黑的鸡血,以及一些飘散的角落纸钱,尿骚味,更是让他觉得驱鬼仪式搞得不彻底。
“走吧。”
听着宋煊的催促,欧阳修再一想自己那不鼓的荷包,当即壮着胆子前头带路。
一个头发白的老婆子,坐在门口,用力的戳着纸钱,抬头麻木的瞧着过往的行人。
欧阳修本想问话,可是一瞧这幅模样,又咽了回去。
反倒是王保主动掏钱询问。
老婆子指了指,示意他们向左转。
拐了两道弯后,欧阳修在门前站定。
两扇门的门神画像已经破败不堪,上面还挂着一个八卦镜。
欧阳修硬着头皮去敲门。
当当当。
“来了。”
余规打开门,审视了欧阳修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穿着华服的二人。
“你找谁”
“在下欧阳修,寻叶顾言。”
“哦。”
余规连连颔首笑道:“原来你就是他说的老乡啊,快请进,他出去买米了。”
宋煊走进院子,发现打扫的很是干净。
院子里还堆了不少柴火。
余规便给欧阳修解释,说着什么他们分工明确,总共是三个人住在这里。
如今你来了,正好两个人睡一间屋子。
没让欧阳修等太久,叶顾言便背着米回来了。
几个人相互行礼,自我介绍,同住的还有余规同村人肖本。
大家都是来参加天圣五年的省试的。
“宋十二”
叶顾言左右审视了宋煊一二,啧啧称奇道:
“我当真是没有想到名动三京的宋十二会如此雄壮。”
“哈哈哈。”
宋煊浑不在意的喝了口温水:
“难不成我就该长的柔柔弱弱,才符合那大才子的模样”
几个人也是嘿嘿发笑。
叶顾言发现宋煊并没有端着,也没有嫌弃他们拿白水招待他。
反倒是有说有笑的,如此人格魅力,在街边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一下子就说的通了。
他们相比较欧阳修都是年长几岁,对东京的不少事也是偶有发生。
“如今科举考试改革,对你我都不是很友好。”
他们这届通过科举考试的都是诗赋较强,未曾想突然就变了。
策论虽然一直都在做,但是心思明显没有那么强。
“无妨,我差人整理了一些以前省试、殿试的策论题目,明日派我这位兄弟给你们几个人送来,也好多多准备。”
叶顾言听到宋煊如此言语,更是大喜过望。
他们倒是想要练手,可也是相互出题,对于策论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想法。
若是有朝廷的正规策论,趁着考试前好好练习,兴许能过顺利通过省试呢!
“大恩不言谢。”
叶顾言站起身来冲着宋煊行礼,若不是家贫,他们也不愿意住在这闹鬼的地方。
好在是鬼怪见他们如此穷苦,也没有来串门的意思。
平日里凶宅附近人气就少了许多。
“些许小事,你我意气相投,道谢做甚,我宋煊也没本事拿到考场的题目,拿到以前考试过的题目,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十二郎当真是风趣啊!”
几个人一阵大笑。
“对了,这宅子怎么就闹鬼了”
叶顾言便说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听到有人敲鼓的声音,还有老妪夜啼的事,十分的瘆人。
宋煊点点头,他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不过也没必要拆穿。
若是此处当真没了鬼怪传闻,这些进京的学子如何能租到如此便宜的房子安身
“些许小事,我等是读圣贤书的,自是无需害怕这种事。”
“是啊。”叶顾言瞧着欧阳修笑道:
“有永叔来陪我,我夜里就用不着惊醒了。”
“哈哈哈。”
余规二人再次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同村人夜里睡在一起,总归是比一个人睡觉强上许多。
“永叔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参加省试这些日子夜里惊醒,对于考试也是极为不利的。”
宋煊倒是笑了笑。
“对了,十二郎有如此名声,也是刚来东京”
“对啊。”宋煊颔首道:
“我先是去了西京游学,然后便回到南京老家认真温习功课,直到近日才到了此地。”
“可惜。”叶顾言也没瞒着宋煊:
“若是你从农历十月到正月上旬来到东京参加考试,你有大量的时间与各地学子相互了解,切磋经义、了解时事,相约拜访学者以及官员,为以后的仕途铺路,才是最好的。”
如今在东京城的大儒有不少,他们都愿意提携晚辈学子。
宋煊点点头。
因为据自己所知,苏洵带着两个儿子早一年就到了东京,就开始了上述步骤,这才让苏洵名声大噪起来。
第二年他的两个儿子在千年龙虎榜上中榜,三苏的名号才被彻底叫响。
未曾想这种模式早就开始了,看样子在三苏之前,并没有人因为此事而名声大噪。
“嗨,我辈读书人通过科举考试证明自己,那也都是官家封的官职,去拜访其余官员做甚。”
余规刚想在说,却是被他的同乡给暗中拽下。
宋十二年轻气盛,不懂得这其中的门道,咱们也是头一次见面,没必要交浅言深的。
官场之道,绝非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嗯,十二郎说的在理,倒是我孟浪了。”
叶顾言也是咧嘴笑了笑,没有再劝说的意思。
反正时间都过了,再说也没用用,反倒是徒增烦恼。
欧阳修也是赞同宋煊的话,但是他能看出这三个同乡,因为年长又在东京待久了,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改变以前的想法。
“不不不。”
宋煊又是摇摇头:
“我方才所言在理想层面上是正常的,只是在实际操作当中,官家也无法从上到下全都照顾到,总归是有些漏洞的,主动去结识其余官员,这也不是你我的过错。”
叶顾言本以为宋煊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设,未曾想他会理解这种事。
人在世上活着,不是光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把事办成的。
叶顾言也是自幼苦读,没少受罪。
家里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些道理,都是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才悟出来的道理。
叶顾言悠悠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以前也十分厌恶这种事,可是你瞧我们住的地方,以及吃的饭食,唯有科举成功才能改变窘迫的局面啊!”
宋煊喝了口白水:
“只能期望待到我们当官后,不要轻易磨灭曾经的心中理想,唯有如此,才不会同以前的自己,过于割裂。”
叶顾言站起身来,对着宋煊重重行礼:
“十二郎之言,当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