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杀与不杀
大厅内,高明负手立在中央,表情严峻。君庭和许云燕站在左边,小顺子站在右边。谁都没有言语,都看着高明。
高明不慌不忙,停顿了一会,高声道:“各位,今天咱们聚在这,就是为了凝碧雪蘅破碎一事。相信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都非常清楚了。现在,问题的焦点,就在于凝碧雪蘅究竟是谁打碎的。”
下面人一听,这不废话嘛,一上午不就掰扯这点事嘛。但是,这场合,谁也不敢吱声。既然高明站在这,不用问,肯定是代表城主全权处理此事了。
高明接着道:“事发时,离凝碧雪蘅最近的,就是韩君庭、许云燕和小顺子三人。我现在最后问你们一遍,究竟是谁打碎的。现在主动坦白,届时我会跟城主求情,酌情发落。不然,结果就是一个字,死!”他说这几句话,面色严峻,目光锐利,就像一把刀子似的,在三人身上扫过。
“高管事,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韩君庭碰倒的凝碧雪蘅。此事千真万确,我可以用我的身家性命作保。”小顺子第一个开口道。
君庭淡淡一笑:“这话我己经说过许多遍了,不是我们夫妻二人干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什么话说。”
许云燕也道:“没错。高管事,你们要坚持认定我们有罪,那请随便吧。是生是死,我们夫妻一起承担便是,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高明面上不动声色,但眼睛里有了些许亮光。他好像对这三人的回答,一点都不吃惊,居然笑了,道:“好!既然你们都如此,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来啊,带人证。”
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急忙闪身出去,不多时,就带进来两个人。冯志一看,都是作坊里的,陈二牛,张徐。他当时就紧张了起来,这两人,都跟自己不对付。
两个人进来后,一见屋里这阵势,也吓了一跳。目前在艾尔肯城里,说得算的,都来了。
“陈二牛,把你所见,清清楚楚都说出来了。你要胆敢有一句谎话,小心脑袋搬家。”高明道。
陈二牛道:“是,高管事。那天,啊,也就是昨天,韩君庭和许云燕来到了凝碧雪蘅前。我就见小顺子一拉腰间的绳子,凝碧雪蘅就连着底座,掉在了地上。”
“你胡说,我没有。”小顺子急忙大声呵斥陈二牛。
高明一瞪眼:“住口。小顺子,我在问他话,你给我老实点,一会有你说话的时候。”
陈二牛的一番话,听得韩天举等人也十分惊诧,莫非,还有这种事?
高明问道:“陈二牛,你是如何发现的?”
陈二牛道:“这事说起来也巧了。小顺子的绳子前有个勾,在桌子底下穿过,挂在底座上。如果从前面看,根本就看不到。偏巧事发时,我工具掉了,蹲下身子去捡。由于工具掉到了桌子角,我就躺在地上,伸手去够。我干活的地方,离着放凝碧雪蘅的桌子不太远。所以,小顺子的动作,我从下往上,看得清清楚楚。”
冯志这时坐不住了,站起来道:“高管事,这个陈二牛,素来与韩君庭交好。他的证词,不可信啊。”
高明一乐:“冯大哥,您别着急啊。还有个证人,张徐,他跟韩君庭没什么交集吧。”
还真是。张徐这个人,比较孤僻,跟谁都不怎么交流。君庭就听许云燕说起过他的样貌,好像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冯志却开始狡辩:“高管事,他们面上没什么交流,谁又知道,私下里关系如何啊。”
高明收敛了笑容,道:“冯大哥,您的意思,是我故意跟小顺子过不去,要置他于死地吗?”
冯志连忙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知道,高明这个人虽然跟谁都和气,但精明无比,在城主面前说话很有份量,不能得罪。
高明没再理他,而是对张徐道:“张徐,把你看到的,跟大家说一说。”
张徐40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人也很瘦弱,高颧骨,尖下颌,一对黄眼珠,给人感觉就是很难以接近。
“高管事,我也看到,小顺子一拉绳子,凝碧雪蘅就掉地上了。”张徐话不多,言简意赅。
高明道:“怎么看到的,详细说说,让小顺子心服口服。”
张徐道:“其实,我是一首盯着韩君庭的,顺便看到的这些。”
他这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非常惊讶,尤其是君庭。君庭就琢磨,自己也没得罪过张徐啊,他这是干什么。
高明就问:“你自己详细说吧,别让我一句一句问了。”
张徐点点头,道:“是。我们作坊内,一共这几十人,我最烦的,就是韩君庭的。本来,我是我们作坊内,手艺最好的。我制成的泥瓶,谁也比不了。可是,他一来,我就只能排第二了。我气不过啊,我一个健全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瞎子,所以就处处看他不顺眼。那天,他和他媳妇去到凝碧雪蘅前,其他人都没在意,我却留心了。所以,我以上厕所为借口,就到了门口,找了个地方,仔细观察他。就这样,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小顺子的动作。他当时偷偷一拉腰间的绳子,凝碧雪蘅连着底座就掉在了地上。然后,
他迅速将绳子一抖,藏在了桌子底下。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凝碧雪蘅的碎片上,也就没注意这一点。”
高明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张徐,你既然跟韩君庭有矛盾,为什么还来替他开脱。”
张徐道:“打碎凝碧雪蘅,谁都知道必死无疑。我虽然恨他,妒忌他,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高明一挑大拇指:“好,够一条汉子,恩怨分明。小顺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顺子当即满脸通红,大声道:“高管事,您明察,真不是我干的。这两个人,满口胡说八道,您不能信啊。我冤枉,冤枉啊。”
高明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己经找到了放置凝碧雪蘅的底座,上面的确有个小孔,钉了个钉子,正好是用来绑绳子的。”
“不,不。高管事,那是用于固定在桌子上的,真不是我用来打碎凝碧雪蘅的。我是真得冤枉,您救我啊。”小顺子名义上是求高明,但眼睛却向旁边的冯志飘去。
“小顺子,你还要狡辩吗?人证物证都在,你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声音来自门口,大家甩脸观瞧,不知道什么时候,城主站在了那里。
原来,她不放心前厅内的这场审讯,就偷偷来到了门口,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听到了。后来,她见小顺子一味抵赖,这才忍不住,走了进来。
小顺子扑通跪倒,爬到城主面前,道:“城主,我真的冤枉,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
韩天举站起身来,来到小柱子面前,用手一掐他的锁骨:“小子,我再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
韩天举一身功夫,是整个艾尔肯城的守卫者,自然非同小可。他手上一用力,小顺子受不了了,哭爹喊娘。韩天举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腮帮,让其不敢发出声音。
在场的人明显能看到,小顺子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滚落。显然,他正经受极大的痛苦。韩天举看差不多了,将手松开,道:“说还是不说?”
小顺子缓了好几口气,才道:“我说,我说。这件事,都是冯管事安排的,我是受他指使。”
城主用眼睛示意高明,高明心领神会,当即过来道:“小顺子,你别乱攀咬。冯管事年高有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你打碎的凝碧雪蘅,就得付出代价。”
小顺子还想说什么,高明道:“来人,将他绑上,嘴堵上。”
过来两名大汉,不容分说,就将小顺子五花大绑了,找来了条毛巾,将嘴堵死。
冯志此时吓得汗涔涔,急忙来到城主面前,双膝跪倒:“城主,您明鉴。此事,真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唉,我没想到,小柱子竟然会这么干。肯定是他跟韩君庭有仇,意图栽赃,您要相信我啊。”
城主从心里生出一阵鄙夷,但是,又不能发作。毕竟,当年建设艾尔肯城时,冯志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立过大功。她平缓下心情,道:“冯大哥,你跟随我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嘛。快快起来,此事与你无关。”她伸手,将冯志扶了起来。
城主回到了座位上,缓缓坐下,看了看被两名大汉押着、仍在不断挣扎着的小顺子,道:“各位,至此,凝碧雪蘅的事儿,终于水落石头了。元凶,就是小顺子。他不但打碎宝物,还栽赃嫁祸他人,实在罪无可恕。我想听听,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
韩天举道:“城主,这有什么可说的,您把他交给我,首接拉外面砍了。”
冯志也道:“韩兄弟说的在理。他虽然是我手下,但做出这种事来,我也绝不能姑息。杀了他,不能让他活了。”
秦三娘和吴友德也纷纷道:“对,杀了他。”
城主站起身来道:“好,既然大家都不反对,来人啊,将小顺子拉出去,砍了。”
这头,小顺子闻听此言,都吓瘫了,被人拉起来,就要往外走。突然,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我反对!”
一字一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顺声音寻去,都愣了,说话的,竟然是韩君庭。
许云燕急忙一拉君庭,她也纳闷,这场合,君庭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城主就是一皱眉,在这屋,她说出的话,还真没有人敢反对。
“韩君庭,你什么意思?”城主不悦道。
君庭道:“城主,我人微言轻,但是,就此事,想发表点看法,不知您和诸位,能听否?”
城主道:“你说吧。但是,你若胡搅蛮缠,我定会责罚于你。”
君庭点点头:“好!城主,事情发生后,我也多少了解了点凝碧雪蘅的历史。据说,它是关雪蘅大师留下的遗作,且不论实际价值如何,但对于您,对于艾尔肯城,有着独特的纪念意义。”
城主道:“不错,想当年,关雪蘅大叔,为了艾尔肯城,呕心沥血,最终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他,就没有艾尔肯城的今天。他不但是成全了我,也给诸位苦难的兄弟们,提供了一个避难的场所。凝碧雪蘅,是他老人家留在世上最满意的作品。我没能保护好它,唉,我实在无颜去泉下面对他老人家啊。”
君庭道:“其实,我倒觉得,关雪蘅大师最满意的作品,并不是凝碧雪蘅。”
城主一愣:“韩君庭,你才多大年纪,也没和关大叔见过面,你怎么知道这个。”
君庭一拱手,道:“关大师,最满意的作品,其实是这座艾尔肯城。城主您殚精极虑,将这座城建设的固若金汤,繁荣昌盛。像您说的,成为苦难兄弟的避难所。我想,这才是关大师最欣喜的地方。您想,关大师如果仅仅是醉心于艺术创作,他大可将全部精力,都用在这个上面。那么,他留下的佳作,恐怕就不仅仅是这三件了。我们作为后人,应理解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努力将艾尔肯城建设的更加美好,这才是对大师的尊敬。”
君庭一席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不错,这个见解,还真是新颖,却合乎情理。君庭接着道:“小顺子,甭管是因为什么,打碎了凝碧雪蘅,您就要他的命,我觉得不妥。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再珍贵,也不能和人命比吧。如果关大师在天有灵,得知这一消息,他肯定会后悔,当初留下的这件作品,竟成了杀人的武器。”
城主听君庭一席话,陷入了沉思。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韩君庭,你别在这一派胡言了。”韩天举站起来道,“关雪蘅大师,留在世上就这三件作品,凝碧雪蘅还是他最钟爱的一件。满城人谁不知道,它也是城主的宝贝。小顺子这么做,分明就是藐视城主,跟城主对着干。还有,他犯了错,还嫁祸于你,这更是不符合艾尔肯城的规矩。所以,他必死无疑。”
君庭摇了摇头:“韩管事,你知道关大师的愿望是什么吗?他协助城主,建了这座艾尔肯城,自然是希望收留更多的人。所以,他的目的是救人。今天,因为他的一件作品,就杀了一个人,那不正违背他老人家的初衷了吗?”
恩,有道理。每个人都在品味君庭的话,的确,是这么回事。吴友德道:“唉,就是凝碧雪蘅不复存在了,比较可惜。”
“此事不难。我若能仿制出一件凝碧雪蘅,与原作不差分毫,可否换小柱子一命呢?”君庭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厅内的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