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秀才造酒计
秋月轻手轻脚地进来。本文搜:求书帮 免费阅读
她端来温水,伺候少爷洗漱。
洗脸的动作还算熟悉。
只是当秋月递过一截咬开了花的杨柳枝,又蘸了些青盐时,方寒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
用这玩意儿刷牙?
记忆里京城贵胄用的是马尾牙刷。
再看眼下这破落院子,这粗糙的柳枝。
方寒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接过来,笨拙却又快速地清理着口腔。
一点点苦涩和咸味在嘴里蔓延。
这该死的时代。
他将用过的柳枝丢开,用清水漱了口,冰凉的水意激得他更加清醒。
“去把于伯叫来。”
方寒擦干脸上的水珠,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现在能用的人,只有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和眼前这个懵懂却命运相连的小丫鬟。
“是,少爷。”
秋月脆生生应了,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方寒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白的天色。
昨夜的计划,已在心中清晰成型。
时间紧迫,他等不起。
很快,于伯步履匆匆地赶来。
老管家先是关切地上下打量了方寒一番,见他精神尚可,才放下心来,躬身行礼。
“少爷,您叫老奴?”
方寒转过身,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于伯,县里最贱的酒,是哪种?价钱如何?”
于伯愣了一下,不明白少爷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回少爷,最贱的是乡下人自家酿的糙米浊酒,酸涩难咽。”
“市面上常见的,是脚夫苦力喝的,其实也浑浊得很。”
“若说最便宜又能买得到的,是各家酒坊用酒糟兑水再卖的水酒。”
“那酒寡淡如水,一坛十斤,大概要三百文。”
三百文。
一两银子一千文。
二百两,便是二十万文。
能买六百六十多坛劣酒。
足足六千多斤!
方寒眼底精光一闪,成本比预想的更低。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画下的几张草图。
线条潦草,却勾勒出几个奇怪器物的轮廓。
一个带管子的锅,一根弯弯曲曲的长管,一个收集用的桶。
“于伯,拿着这图。”
方寒将图纸塞到老管家手里。
“找城里手艺最好的铁匠,铜匠也行。”
“把这上面的东西,给我尽快打出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越快越好!”
于伯看着那鬼画符似的图纸,满心困惑。
“还有,”方寒的目光锐利如刀,“账房那二百两银子,除了打这些东西的花销…”
“剩下的,全部给我换成方才说的那种最便宜的水酒!”
“有多少,买多少!”
“啊?!”
于伯这下彻底懵了,手里的图纸仿佛烫手山芋。
二百两银子!
全买成那种狗都不喝的水酒?
还要打这些不知所谓的怪东西?
少爷这是受刺激太大了,魔怔了?
他心疼的脸上的褶子都在抽搐,几乎要跪下去。
“少爷!万万不可啊!那可是二百两银子!是咱们方家如今的活命钱啊!”
“省着点用,够咱们吃用好几年的!”
“买那些水酒回来…”
“于伯。”
方寒打断了他,眼神平静的可怕,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按我说的做。”
“这些东西,关乎方家日后的生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于伯望着自家少爷。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也没有昨日的惊惧。
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的锋芒和自信。
老管家到了嘴边的劝阻,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两日少爷的变化,宛如脱胎换骨。
或许…真的有什么他看不懂的门道?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虑和心疼都压了下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
于伯将图纸小心揣好,“不过少爷,”他临走前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这几样东西如此古怪,若在一家打制,恐引人注目…”
方寒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分开打。”
“找不同的铺子,一家打锅,一家打管,一家打桶。”
“让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做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此事,绝不可外泄!”
于伯心头一凛。
少爷心思缜密至此!
看来真是在谋划大事!
“老奴明白了!”
他重重点头,再无迟疑,转
身快步而去。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
方寒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开始了。
....
另一边,王家那气派非凡的宅子里。
与方家那破败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雕梁画栋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
暖意融融,将清晨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王翕正由两个身段窈窕的丫鬟伺候着,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桌上摆着精致的白玉碗。
碗里是熬得软糯香甜的粳米粥。
旁边还有几碟精巧的小菜。
水晶肴肉,翡翠豆芽。
样样透着普通人家难以企及的富贵。
这个年头,寻常百姓能填饱肚子已是奢望。
早上能喝口稀粥,都算是不错了。
像王翕这样,一顿早餐便如此丰盛铺张,整个县城也找不出几家来。
他吃剩下的残羹冷炙,随意赏给下人。
便足以让那些仆妇感恩戴德,磕头谢恩。
这就是权势。
这就是地位。
一个低眉顺眼的管事,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
他向王翕汇报着方家那边最新的动静。
这管事不是昨日那个被吓破胆的王五。
而是另一个平日里负责内务的,显得更加沉稳老练。
王翕慢条斯理地用银勺舀着粥,头也没抬。
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二百两银子,方秀才收下了?”
管事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敬畏。
“回老爷,收下了。”
“派去盯梢的人回话,那方寒验看了银子,确认无误后,便让家里那个老仆给收起来了。”
王翕舀粥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银勺悬在了半空。
“哦?”
他终于抬起眼皮。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珠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悄然闪过。
“收下了就好。”
他缓缓放下勺子,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温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那…他可有说什么?”
王翕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比如,什么时候过来拜见我?”
“或者…有没有提一提那银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