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探黑风寨
王阔舟得了父亲的命令,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眼底深处却已掠过一丝阴狠。本文搜:卡卡小说网 免费阅读
这事儿,脏得很。
但也只有他,能办得又快又稳妥,不留半点痕迹。
当晚,夜幕低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星月都被浓厚的乌云彻底吞没。
王阔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平日里的那份世家公子的倨傲,此刻荡然无存。
他悄无声息地点了几个精干家丁。
这几人,手上都沾过血,是王家养熟的恶犬,知道太多主家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们的命脉,连同妻儿老小的性命,都死死攥在王家手里。
背叛的下场,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比山里最饿的狼,还要残忍百倍。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三百两雪花银。
外加几坛陈年好酒,几大块用香料卤得喷香的熟肉。
这是给山里那帮亡命徒的买路钱,也是敲门砖。
一行人趁着最浓的夜色溜出了县城,一头扎进城外那片黑黢黢、如同巨兽蛰伏的山峦之中。
山路崎岖,碎石遍地,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极其耗费体力。
夜风阴冷刺骨,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寂静的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凄厉怪叫,更给这趟夜行增添了几分阴森与恐怖。
即便是胆子向来不小的王阔舟,此刻也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鬼地方,若不是为了替父亲解决掉那个碍眼的方寒,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愿踏足半步。
一行人闷头赶路,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腿肚子都开始微微发颤,终于,在半山腰处,看到了一点微弱而昏黄的火光。
一个轮廓模糊、透着原始凶悍气息的山寨,隐约出现在前方。
说是山寨,其实更像是一个简陋的据点。
用粗壮的原木和夯实的土坯,胡乱地依着陡峭的山势围起了一个不规则的大院子。
处处透着粗糙,却也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蛮横与杀气。
“什么人!站住!”
一声厉喝陡然从暗处响起,伴随着弓弦拉满的嘎吱声,几支闪着寒光的箭矢,已经黑洞洞地对准了他们。
王阔舟身边一个机灵的家丁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熟练地报出了几句江湖切口,也就是所谓的黑话。
“山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我等是过路的夜枭,寻个避风的地方。”
同时,他向前几步,将手里拎着的酒坛子晃了晃。
陶坛碰撞,发出闷闷的声响。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用油纸包着的熟肉。
“哪条道上的?”
“半夜三更摸上山来,想干什么?”
那家丁脸上堆起更加恭敬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些。
“不敢称道,只是城里王家的一点心意。”
“听闻山上的好汉们辛苦,特送来些水酒吃食,不成敬意。”
他再次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酒香肉香更浓。
“我家二爷说了,只是想跟山上的当家,讨碗水酒喝,聊几句闲话。”
“绝无歹意。”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
似乎有人在低声商议。
风声呜咽,更显寂静。
终于,那个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狐疑。
“王家?哪个王家?”
“城里姓王的多了去了。”
家丁连忙道:“就是东街,府邸最大的那个王家。”
“我家主人姓翕,单名一个翕字。”
又过了一会儿。
“东西留下,人等着。”
家丁不敢怠慢,恭敬地将酒坛和肉块放在地上,然后退回王阔舟身边。
一行人站在原地,在寒风中默默等待。
能听到寨子里隐约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沉重的木制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打开。
几个扛着锃亮砍刀,满脸横肉,眼神如同饿狼般凶狠的山匪,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才不耐烦地领着他们往里走。
寨子里,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炸响,昏黄的光线跳跃着,映照在一张张凶神恶煞、毫无善意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劣质酒气,以及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淡淡血腥味。
王阔舟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不适,屏住呼吸,紧跟着山匪的脚步,来到寨子深处,一间所谓的聚义厅。
那不过是一间比周围那些低矮窝棚稍微宽敞高大一些的木屋罢了。
屋子正中央,并排摆着三张粗糙却宽大的木椅,椅子上铺着不知名的兽皮,皮毛杂乱,还带着污渍。
三把椅子上,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着三个人。
居中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头顶光秃得能反光,两边的头发却留得很长,
怪异地向上梳起,如同两只狰狞的犄角。
他长着一个典型的鹰钩鼻子,一双眼睛总是半眯着,偶尔开合间,却迸射出令人心悸的阴翳与狠厉。
他左手边,是一个矮胖的男人,脸上总是堆着笑,白白胖胖,看起来像个富家翁,可那笑容却冰冷油滑,从未抵达眼底,活脱脱一个笑面虎。
右手边,则是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大汉,身高恐怕接近两米,浑身肌肉如同铁块般虬结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正旁若无人,用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极为专注、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慢条斯理擦拭着怀里那把寒光闪闪、刃口似乎还残留着暗红痕迹的鬼头大刀。
这三人,便是这黑风寨的三位当家。
中间那位,是寨主,人称铁钩鹰的刁老大。
左边那个笑面胖子,是二当家,酒鬼虎钱老二。
右边那个沉默擦刀的巨汉,则是三当家,疯狗豹孙老三。
这三个凶名赫赫的绰号,在附近几个县的地界上,都是能让小儿不敢夜啼的恐怖存在。
王阔舟虽然是王家二公子,王家在县里也算是有头有脸,靠着暗地里贩卖私盐的勾当,积攒了不少家业。
但这点势力,很大程度上是依仗着巴结上了州府里某位盐铁转运使的关系才得以维持。
真论起来,跟手握一县大权的县太爷相比,还差着不少距离。
更别提跟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手上人命无数的亡命徒相提并论了。
在这里,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王二公子身份,连个屁都算不上。
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如今这大周朝,从上到下,早就烂到了根子里。
官匪勾结,沆瀣一气,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官府明面上喊着剿匪的口号,做做样子,背地里,只要山匪按时按量给县衙里送上孝敬,也就是所谓的份子钱,官老爷们便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提供些许便利。
这黑风寨能盘踞在此地多年,劫掠过往商旅,却始终屹立不倒,背后若是没有县里甚至府里某些人的默许和勾连,鬼都不信。
因此,王阔舟丝毫不敢托大,姿态放得很低。
“几位当家的。”
他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上首的三人拱了拱手,腰微微弯着。
二当家酒鬼虎那双小眼睛眯了眯,抬眼皮扫了他一下,慢悠悠地开口:“夜深风大,贵客稀罕。”
王阔舟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道:“借贵宝地,讨碗水喝。”
“山高路远,不知哪阵风,把王二爷吹来了?”
“家父偶感风寒,想寻些山里的野味补补身子。”
钱老二那胖乎乎的手指,在油腻的兽皮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终于,钱老二那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
确认无误后,他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些许。
“不知二公子深夜冒着风险上山,是有何贵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