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九章 义薄云天龙娘娘

    龙玉清本以为仙澜宗的仙师来访,可能是为了围剿厉鬼宗一事,毕竟今日的刺杀城主一事,动静闹的确实太大了。此举不光是藐视黎民人间的龙家,也是等同于骑在仙澜宗的脖颈子上拉屎。叔可忍,婶子也忍不了了。

    不过,他没承想这仙澜宗的仙师,竟不是为了此事而来,而是要找自己的好兄弟。

    这是为什么呢?

    他被刺杀归来之后,就一直在交际应酬,疗养伤势,虽然也注意到了刑山异象,可却还不知道仙澜宗被夺机缘一事。所以此刻见到一位五品仙师来找自己的好兄弟,这内心本能的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眨着谨慎的大眼睛,先是看了一眼老仙师,随后又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大舅哥。

    今日,杨家二郎被厉鬼宗的人给抓走了,这是杀是剐,是提条件,还是有什么威胁,到现在都一点音信也没有。这令大舅哥的心情极度暴躁且郁闷,整个人就跟吃了疯狗逼一样,看谁都不顺眼,晚上归来后,也已经发了不知道多少次火儿了。

    此刻,若不是仙澜宗的老仙师来到了这里,他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陪龙玉清见客的。

    “您为何突然要找那六位访客?”龙玉清露出了很惊愕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句。

    同时,他也立马给大舅哥传音问道:“这老头子为什么要带走子贵兄弟他们?”

    杨明堂从愣神中醒来,眉头紧锁,话语简洁地回道:“我来之前便打听了。门内的人说,刑山开府,一地一颗种子。九黎大陆的名门望族,几乎都得到了血引印记,可偏偏仙澜宗却没有得到。赤芒入潮龙后,便突然消散了。仙澜宗的人在查,究竟是谁劫走了宗主弟子楚烬的机缘。而他们觉得,你那子贵兄弟嫌疑很大。他若得了机缘,无尘宗主想请他入仙澜做客,并与那楚烬在演武场公平一战,最终决定大帝机缘,究竟应该花落谁家。”

    龙玉清听到大舅哥的回应后,心里很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躲在房中休养了一下,这外面就出了这么大事儿。

    不过,仙澜宗能断定楚烬被夺机缘一事与任也有关,那这也侧面说明,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且刚刚子贵兄弟一定说谎了,他大概率就是这次引动刑山赤潮的人。

    “宗主有请那六位访客,我也不知其中缘由。”仙澜宗的仙师,自然不会如实告知对方自己的意图的,只含糊着回了一句,并命令道:“小城主,你还是速去将那六位访客请来,让老夫带走吧。”

    完了,要出大事儿了!

    龙玉清一听对方这个口气,心里便知晓,这子贵兄弟恐怕是真的要惹上大麻烦了。

    先前他们几人暴打龟丞相一事,虽有损仙澜宗的脸面,但只要自己稍微态度强硬一些,那就可为他们挡过去。

    这理由也很简单。我龙家背着搜刮民脂民膏的骂名,历经几代人,给你们仙澜宗当了这么多年的“狗”,难道还不如一个杂役院的弟子吗?

    这个道理,龙玉清明白,那掌管杂役院的掌院道长心里更明白。所以人家压根就不会追究,更不会傻乎乎地去跟宗门长老禀告。这种行为,只能令自己显得非常愚蠢,且没有情商。

    但今日之事,却截然不同了。

    大帝的机缘啊,那是能决定仙澜宗未来的,是能决定他们能否诞生一位神明至尊,彻底傲视九黎大陆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仙风道骨,什么出尘如仙,那都是书本中忽悠书呆子的说辞。

    玉帝为什么跟一个小小的弼马温急了?是因为他神通惊人,不服管教吗?

    狗屁!

    是因为那不知“天高地厚”,打上凌霄的孙猴子口吐狂言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佛说因果,自称以佛法度人,那祂与猴子无冤无仇,却为何不讲佛经,只抬手就将人家压了五百年呢?

    封神大战,阐截二教争锋,这人间遍地是骸骨,可最后又有几人封神呢?谁又给了那些嗷嗷砍,嗷嗷杀的黎民兵丁一个“神”名呢?

    为什么要封神大战?说好听是两种教义无法相容,说不好听点,那就是谁动了谁的蛋糕的问题。

    所以,这一点对于仙澜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一样。什么狗屁公平一战,什么最终决定大帝机缘花落谁家,这都是强行挽尊,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客套话。

    龙玉清每月都要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装在一辆辆压得走不动的马车上,一路送往仙山。

    他真的太了解这些仙人的嘴脸了。

    就一句话,任也若是去了仙澜宗,那绝对赢不了。仙澜宗就不可能在楚烬没有得到机缘的情况下,还第二次的有失颜面,让自己在一众古宗门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最杰出的弟子,本就没被大帝选中,而回头找到机缘者一战,又踏马没打过人家?!

    这可能吗?

    这个面子能丢吗?

    绝对不能!

    所以,任也此行必然是凶险重重的。若那争夺血引也需杀人才能抢掠,那他也一定无法活着下山。

    此刻对他而言,无非两种选择:一是卖了任也,讨好仙澜宗,立个大功,但一定会因此得罪任也那未知且强大的宗门;二来是,得罪仙澜宗,暗中护住子贵兄弟……。

    但这第二种选择,怎么看都是有些划不来的。

    这一系列的想法,说则慢,实则只是在龙玉清的脑海中,急速地掠过了一遍。

    堂内静谧,龙玉清目光惊愕地瞧着仙澜宗的五品仙师,表情略显拘谨和愚蠢地回了一句:“荀仙师,您……您来晚了一步。”

    “此话怎讲?”荀仙师登时挑起了雪白的眉毛,面露怒色。

    龙玉清瞧着他,脸色略有些惶恐道:“老仙师有所不知,那六位访客,本就已在城中住了一个多月了。若不是我先前极力挽留,邀请他们一同观看祭祖大典,那他们早都离开了。”

    “今日刺杀一事发生,他们或许觉得此地有些混乱,所以,在半个时辰前,就来此与我告别,且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那六位访客,今日救了我一命,且背景来历,学识神通都颇为不俗,我本想强留他们在我府上当一客卿,且许诺会给他们一些不菲的俸禄。可谁承想,那些人却坚持要走……。”

    “我一想,这强扭的瓜不甜,便赏给了他们一些星源,让他们手持通关令离开了。”

    龙玉清言语详尽地解释了一遍,随后又问:“仙师,您找这六人,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刷!”

    当龙玉清说那六个人已经走了的时候,荀仙师其实就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他哔哔了,只猛然起身,厉声问道:“你说他们是半个时辰前,才来告辞的?”

    “没错啊。”龙玉清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瞧着对方,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而且走得很匆忙,连一夜也不愿留。”

    荀仙师听到这话,脸上竟露出了非常焦急的表情,且心里断定:“这几个人中,一定有人得到了大帝机缘,不然绝不会走得这么急!哎呀,来晚了一步,来晚了一步啊!”

    他猛然看向龙玉清:“若令潮龙卫追赶,是否还来得及?并且,那几人是否有说,此一别,是要离开九黎大陆,还是要去其他地域游历?”

    “他们说是要离开九黎大陆,去别的秘境游历。”龙玉清露出一副老娘们的扭捏表情,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弓着个腰,又试探着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宗主又为何非要请他们?我……我先前留他们在府上居住了几日……这……这不会闹出什么麻烦吧?”

    荀仙师瞧着软到根子的龙玉清,心里懒得搭理,只扭头冲着杨明堂吩咐:“速速调集潮龙城卫,自四个城门而出,连夜追赶这六人,要确保潮龙铁骑,可踏遍一切逃离仙澜五城的土地!一句话,这六人,老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目光锐利地瞧着杨明堂:“这六人与大帝机缘有关,我仙澜宗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小杨大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杨明堂此刻心里慌得一批,手心内全是冷汗。

    他心里是清楚的,自己的妹夫可能又脑抽了,竟然敢跟仙澜宗的道长撒一个这么大的谎,这不知又是在搞什么骚操作。

    聪明人的想法,或许可以预判,但蠢逼的脑回路,那就像天道一般不可捉摸。

    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是不可能拆穿自己妹夫的,给龙家和杨家带来大难。

    杨明堂立马起身,微微抱拳道:“老仙师放心,下官这就派出两万潮龙铁骑,沿途搜索,确保一只蚊虫也无法飞出。”

    “那六人中,必然有一人已经得了大帝机缘。若是如此,他们就不可能放着机缘不要,逃出九黎大陆。”荀仙师的反应也很快,只冷脸背手道:“老夫也返回宗门,命令三千弟子下山,封锁整座仙澜五城。半个时辰,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刷!”

    话音落,他笔挺的身躯在内堂中逐渐模糊,只化作一缕清气,逼范十足地离开。

    大舅哥露出了要吃人的目光,冷冷地扫了龙玉清一眼,随后咬牙道:“你跟我来!”

    不多时,二人走到一间拥有隔绝阵法的密室中后,大舅哥暴跳如雷地骂道:“你被厉鬼宗的人吃掉了脑子吗?!!蠢笨如驴啊!你为何要与仙澜宗的仙师扯谎?这不是自己找大麻烦吗?!”

    “此事,我有自己的想法……。”龙玉清吸溜着因紧张过度而流出的鼻涕,表情呆滞地回了一句。

    “??!!我与你讲过多少遍了,你这个智慧,就不允许有自己的想法!”大舅哥急得暴跳如雷:“你没听那荀道人讲吗?!三千弟子下山,搜索这六人……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景象了,还不足以表明此事的重要性吗?”

    “现在你撒了谎,后面又要我如何圆回去?!”

    “兄长,我现在要去见子贵兄弟,没时间跟你过多解释。切记,此事是你与我一同操办的,若走漏了风声,咱全家就完了。”龙玉清目光懦弱且执拗地回了一句。

    “你踏马是在威胁我吗?!!”大舅哥急得爆了一句粗口。

    “通知西城门的巡夜偏将,让他暗中做出那六人已经离开的假象。不出半个时辰,仙澜宗的人一定会去核实的。”龙玉清叮嘱了一句后,迈步就往外走:“我先去见子贵兄弟。”

    “他是你爹啊?!”

    大舅哥目瞪口呆地攥拳吼道:“你是被他下了蛊吗?”

    龙玉清没有回应,只快步离开了密室。

    ……

    不多时。

    正在城主寝房内喝茶的任也,见到龙玉清急匆匆地走了回来,并且脸色略有些惊慌。

    “龙兄,你怎么了?”任也顺嘴问道。

    “兄弟,你摊上大麻烦了。”龙玉清瞧着他,脸色郑重地问道:“就问你一句话,千万别骗我。”

    “什么?”任也被他搞得有些发懵。

    “你是不是进过刑山?你是不是得到了大帝的血引?”龙玉清目光如炬。

    任也目光坦然得一批,张嘴就来:“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娘的,还扯谎?人家都收你来了!”龙玉清跳脚骂道:“我倒是应该问你,你为何就不信我呢?”

    “收我?!”任也缓缓起身:“什么意思?”

    “仙澜宗来了一位五品仙师,声称大帝机缘,乃是一地一颗种子,而仙澜五城的这一颗,本来是属于宗主弟子楚烬的,可偏偏却被人中途劫了去。他们笃定是你六人夺了机缘,所以才来城中找我,想要带你六人回到宗门,让你与那楚烬公平一战,最终决定大帝机缘花落谁家。”龙玉清语速很快地将此事叙述了一遍。

    任也听完后,大脑轰的一声,表情不变,可心中却是非常震惊:“卧槽,这……这还有一地一颗种子的说法?那如果是这样的,这潮龙城……!”

    “你若去了,肯定无法活着下山。”

    “所以,你……?!”

    “所以我与他说,你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离开了。”龙玉清叹息一声道:“但此法只能令你躲藏一时,却不能一直护你安危。最重要的是,你若在城内被发现了,那我也要招来杀身之祸。这比谋反一事,还要严重。”

    任也呆呆地瞧着龙玉清,浑身瞬间泛起了鸡皮疙瘩,心里狂呼道:“我万万没想到啊,这大娘们……竟如此重情重义啊,是个汉子啊!”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晓龙玉清此举是承担了多大风险的。他虽贵为城主,却也只是仙澜宗治理黎民人家的一种手段,一个傀儡而已。

    若真是事发,那这杀身之祸,也绝非夸张之言。

    龙兄弟够意思啊!甚至够意思到,超乎了任也的想象。毕竟二人相识的时间,并不太长。

    “他娘的,高人算得真准啊,今年我真的有一大劫。”龙玉清脸色煞白地嘀咕了一句,并扭头看向任也,话语简洁道:“走吧,我找人送你出去。”

    “那你……?”

    “放心吧,奸臣还有三个朋友呢,更何况我还是此地的城主。”龙玉清斟酌半晌:“我会找人把城关那里的通关册录改写的。你只需逃出仙澜五城,我便不会有事儿。若是……真的不幸,你在城外被抓了,那我也……!”

    “我对天发誓,若是我们被抓了,那绝对不会出卖你。”任也脸色郑重地回道。

    室内灯火跳动,龙玉清又问:“你进过刑山?”

    “进过,我也得到了血引。”任也这一次没有说谎,语气非常平稳道:“我本是去山中寻找在大典中走散的朋友,却不承想误入刑山之内,且引动了赤潮。”

    “那你刚刚为何要撒谎?你我厮混一月有余,你竟然还不信我!”龙玉清露出了天真无邪,且有些伤感的表情。

    任也立马露出一副断片的模样:“你肯定是惊吓过度了。你记错了,我刚刚没有否认啊,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不信我。”

    “……呵,幼稚。”

    龙玉清冷笑一声,便也不再追究:“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此后,便两不相欠。若是你在仙澜五城外被抓了,我或许还要冷眼旁观你与楚烬的公平一战……。”

    “此后,两不相欠,却血浓于水!”任也抱拳。

    “嘿。”

    龙玉清满意地点了点头,立马开言道:“我让人安排你们走,连夜走。”

    任也仔细思考了一下:“是只需我六人离开,还是那春娘母子……?”

    “都要走。”龙玉清果断道:“不光他们要走,那个叫明泉的神通者一家,也要与你们一同离去。”

    “仙澜宗连这些人都不会放过吗?”任也挑着眉毛,心里对这个宗门的印象,已经差到极致了。

    龙玉清背手,摇头道:“宗门之前,只冠以一个仙字,那是无法脱凡超俗的。只要是令你瞻前顾后的,那都是他们需要的。信我的,都带走,避免后面有种种麻烦发生。”

    任也重重点头,再次抱拳:“龙兄,这份情我记你一辈子。”

    “若有一日,我不再是这笼中之雀,便也要与你一同去那迁徙地,看看外面的世界。”龙玉清有些向往地呢喃了一句:“走吧!若是没有大道争锋,与一众天骄对抗的本钱,就不要回来了,彻底离开九黎大陆。”

    “知晓了。”

    任也应了一声,便开口问道:“可这仙澜宗已知晓我们的存在了,这时必然要派出门内弟子围城,我们即便现在离开,也跑不远啊。”

    “我有一处神秘之地,可令你们悄然无声地离开潮龙城。”

    龙玉清思索了一下:“你先与我过来。”

    “好!”

    话音落,二人便一同离开了龙玉清的寝房,且一路迎着凛冽的凉风,来到了客卿院西侧的那条静谧回廊之中。

    这处回廊任也白天时来过,因为神娃曾感知到一股非常浓烈的阴气,且就在回廊尽头的那处荒废小院之中。

    此刻,夜风呼啸,黑夜寂寥。

    二人来到这处小院门口时,就连身负紫运的任也,也有一股阴风阵阵之感。

    院门紧闭,龙玉清趴在门缝中往里瞧了一眼,并低声道:“此院乃是我父亲归天时的最后居所。他老人家离世后,这里便荒废了,只白日时,偶尔有人过来打扫一下。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我父亲的这处雅苑内,有一口水井,且下面有一条密道,可直接通往仙澜五城的边疆之地。”

    “这条密道,是岳丈与我父亲年轻时,共同命人秘密修建的。怕的就是有一天,这城中权柄更迭,我龙家腹背受敌时,退无可退。”

    “不过,我从来没有进过密道,也不清楚里面是怎样的。”

    “一会我让鲍管家亲自带着你们从这里离开。”

    龙玉清指着静谧的雅苑介绍了一番后,便急匆匆道:“府中人多眼杂,你就在这里等待,我现在就命人把你的那些亲朋挚友召唤过来,然后你们一同离开。”

    月色下,任也站在静谧的小院门前,目光却突然变得有些深沉,且神色木讷。

    龙玉清瞧着他的表情,皱眉道:“怎么了,有些慌神了?”

    任也听到他的声音,才微微回过神来,并扭头问道:“这条密道,你从来都没有走过?!”

    “是啊。”龙玉清点头。

    “那还有谁知晓,这条密道的存在?”任也又问。

    龙玉清闻听此言,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除了鲍管家外,就都是我身边的至亲啊。这仙澜五城的势力错综复杂,所以,各家也都有着各家的盘算。这地方平常……会藏一些我龙家的私产,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了。”

    “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任也瞧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就是感觉此地有些阴邪之气。”

    “我父亲乃是五品神通者,虽已归天多年,但或许还有残存神念留于世间。老宅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