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亲戚
于谦近来筹备京卫武学诸事宜，因得工部营缮所所正蒯祥相助，携门下弟子连日点灯熬油，终于一切皆备。
这蒯祥不愧是营缮大家，得其助力，只怕再有一月，武学便可完备，学子便能入学。
于谦这位专理武学事宜的兵部右侍郎，本该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偏偏这时候，宫里来了旨意。
因郕王学业荒废，惹得太皇太后不悦，今上便则良师为这个弟弟好好补上一补，以求让他长进。
这本是一段‘孝道’佳话。
只是此事却也让于谦不得不百忙之中，再分出精力，为这位郕王殿下遴选课业大篇。
好在那位同年刘廷振知他武学筹备太过忙碌，便主动登门，为他多分担了一些。
只求挨过这最忙的一月，之后一切便都好办。
因为马上就是第一次延课，于谦终于在去授课的前一天，拟定好了课业大篇。
今日早间，在家用过早饭，想着去给郕王殿下授课是下午，趁着间隙，还能去武学所在，巡视一圈。
刚于书房中取了图纸，就听见外面女儿于璚英的呼喊声。
之后，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一阵风般卷进了书房，来到他面前。
于谦对这个女儿向来宠爱，尤甚大郎、二郎许多。
不过因近来看着女儿渐渐大了，他也偶尔唠叨几句。
今日又见女儿如此，便要立即开口说上几句。
女儿于璚英似乎也猜到爹爹要教训自己，一吐小舌，赶忙递出一封信。
“爹！钱塘老家来信了，是二哥写给爹爹的。”
“二郎？”
于谦伸手接过，突然想到什么。
又见女儿探着小脑袋，满是希冀的看自己手上——二郎的来信。
“你娘呢！”于谦问道。
谁知刚问出口，他便见夫人微喘着，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从外面进来。
身后还跟着个丫头小环。
“夫人为何不先拆开看看？”于谦笑着问道。
还未待董氏开口，于璚英便竹筒倒豆子，替母亲说了，后又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娘说是二哥写给父亲的，该让爹自己拆开看，爹……你快拆呀！”
董氏也笑着道：“二郎这孩子，最是乖巧，又向来怵你，这次来信，封上只写了老爷一人，我们哪里敢私自拆开看。”
于谦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孩子心中实是有亏欠的，这些年在外，一直是大郎陪着。
二郎小小年纪，却是替他这个父亲，于祖父、母膝下尽孝。
虽也偶有书信来往，却大都是他们大郎和二郎兄弟间互通，却和他这个父亲老是隔着一层一样。
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愈是觉得亏欠这个孩子，便愈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爹，快拆开看呀！”
于璚英的再一次催促，打断了于谦思绪。他回过神来，启了信封，取出信函，展开来看。
于璚英垫着脚，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光彩，探着脑袋，也要看。
奈何父亲太高，她只将将看清几个字而已。
“爹，二哥信上都写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
于谦突然大笑起来，一手将信递向夫人董氏，一手搭在女儿头顶，硬是把她歪着的身子扶正了。
董氏接过信，展开。
于谦却是连连大笑：“二郎乡试中了，他这般年纪，资质又不是上佳，我还以为这次考不中，不曾想却是我这个做爹的看走眼了，小瞧了他。”
于璚英先是一愣，继而拽着父亲手臂，蹦蹦跳跳起来。
“二哥中了，二哥是举人了！”
又去拽母亲的衣角，“娘，二哥是举人了！”
董氏双手颤抖，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哽咽道：“二郎真的……中了！”
于谦一把甩开蹦蹦跳跳的女儿，上前一步，刘妈妈识趣的松开董氏，退到董氏身后。
于谦上前扶住夫人，笑着道：
“二郎这般年纪，还是第一次参加乡试，就能得中举人，咱们做父母的该高兴才是，夫人怎么还哭上了。”
“爹……娘……！”
于璚英声音哽咽着挤到跟前。
于谦哭笑不得，揉着女儿脑袋：“你怎么也哭上了！”
“我是替二哥高兴嘛！”
董氏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看着手里的信：
“二郎信上说，这些年大郎到处搜集大家笔记注解，这回乡试，算是走了捷径，担心来年会试，不一定能中。”
于谦只是笑着摇头。
于璚英瘪着嘴道：“什么捷径不捷径的，大哥搜罗来的书籍，也是二哥一页页看过记下的，既然记下了，就是自己的，怎么就是捷径了。”
“你这丫头倒是看的明白，只是你二哥偏偏老实。”
“爹，你这是说我不老实喽……！”
“呃……！”
夫妻二人齐齐一滞，同声道：“这丫头……！”
于璚英却是不理，忙抢过母亲手中的信，自己美滋滋又看了一遍，见心中没提自己，嘴便撅了起来，只是也就片刻，便将这丝委屈抛诸脑后，复又蹦蹦跳跳起来。
可也就几个呼吸后，突然又一跺脚。
“呀！大哥怕是还不知道呢吧！可是大哥去打仗了，怎么才能通知到他！”
接着又一惊一乍道：“对了，朱骥总是能和大哥通信，我得去托他帮这个忙。”
董氏气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怎么就想到他了，难道你爹还办不成么？”
“爹……！”
“朱骥比我去信来得快！”
“老爷……！”董氏皱眉。
于谦却是揉了揉女儿脑袋，笑着道：“夫人稍待！”
说着，便转到书案前，随手取来纸，展开在案上。
于璚英眼睛一亮，忙去研墨。
于谦便提笔、蘸墨，也不思考，俯下身子，立时就书。
等到一气呵成，顿笔。
于璚英早就迫不及待从书案上，两只手捏起，一边吹着气，一边看信上所写。
于谦笑道：“带上侍剑去找朱骥，让他帮着送到你大哥手上。”
董氏一急：“老爷……！”
于谦却是笑着扶住她，摇了摇头。
于璚英一把扯上小环，口中喊着‘侍剑姐姐’，早风一般没了影儿。
刘妈妈也是立即找了个托词，退出书房。
“老爷，英儿毕竟是女孩子，再说……”
董氏虽未往下说，但于谦却又怎么看不出夫人担心什么。
“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老爷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我近来也正经看过那孩子，再说，他又是永清兄（吴宁）看着长大的。倒是夫人你，该选个日子，登门去见见这位朱家嫂嫂。”
“英儿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
于谦只是笑笑：
“你呀你……！那孩子我看着就很好，你可莫要乱琢磨。”
董氏却是话锋一转，问道：
“老爷，冕儿如今中了举，明春又要参加会试，是不是该让他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