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魁星
王禾先出厅堂,那老道随后也出来了,彭德清送至门口,在门槛处停下,与老道寒暄两句复又进去了。
马顺、贺喜忙停了唇枪舌剑,互相瞅一眼,同声道:
“完了?”
又见管家王禾吩咐一名在厅堂门口侍奉的仆从,带老道去别院休息。
不远处,两名老道弟子赶忙跑过去,随着老道,顺着连廊,往下榻的别院去了。
马顺、贺喜急忙追上王禾,还未来的及开口问,王禾便笑着道:
“老爷让二位进去。”
二人一听,不敢耽搁,各自顶着脑袋就往厅堂里头窜。
进了厅堂,王振坐在上首,面朝门口。
王佑,彭德清也分左右各自落了座,不过二人一见马顺、贺喜进来,忙起身见礼。
二人先向王振请了安,又匆匆和王佑、彭德清草草回礼。
马顺心里急,早忍不住开口道:
“王公有什么吩咐,属下立即去办。”
贺喜虽新得宠,但面对王振时,终究比之马顺多了一丝怯意,于是嘴就慢了一些,被马顺抢了先。
他心里懊恼,却又不想拾人牙慧,说同样的话,便只是身子躬的更低了一些。
马顺眼尖,立即有样学样,也伏低了身子。
二人便在看谁腰更好这件事上,暗自较起了劲。
王佑、彭德清把头偏到一边,不忍去看。
王振仿佛没看到这些,口中‘嗯’了一声,才吩咐道:
“接下来这些日子,京城可能会乱上一阵子,你们把自己的人都撒出去,别让乱子闹大了!”
二人一听,忙追问道:
“王公,天子脚下,中枢之地,谁敢在此生乱,卑职等这就去查,把人先抓起来。”
王振皱眉:“照办就是,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见王振不悦,二人暗自思量王公绝不会无的放矢随后一说。
奈何事情不明,只得先应了声‘是’,心中却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算一回到衙门,就吩咐下去,严查严防。
王振又道:“顺子,过后你与辅之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这次务必办好。”
「注:王佑,字辅之,江西泰和人,与杨士奇、王直等人同乡。」
马顺虽不知是何事,但见王振语气颇为重视,赶忙应下,又去看王佑,恰好王佑这时也在看他,还对他回之以微笑。
马顺同样以笑脸相迎。
虽然他也想立即就知道是何事,奈何此刻着实不方便问。
又见王顺随手指了指王佑旁边的位子,马顺赶忙俯身一拜,往王佑身边坐了下去。
王振又把目光挪到贺喜身上,贺喜躬下身子静听吩咐。
“喜子,东厂的事务以后会越来越繁重,你要好好担起来,莫要让老夫失望。”
“是,卑职绝不辜负王公信任与栽培。”
一旁马顺听着,心中五味杂陈,知道贺喜即将起势,以后再也压不住了。
又听王振说道:“你和山子走得近,看好他,让他近几日安分点,再莫要搞出一些幺蛾子出来,等事情过了,他也就能出府了。”
“是!”
“你也一样,过后与望隆仔细商量。”顿了顿又道:“听他吩咐!”
「注:彭德清,字望隆,江西安福人。」
贺喜心中虽然微微有些烦闷,但也自知初当重任,这股阴郁便就及时散去,也领命应诺。
王振看向彭德清旁边座位,贺喜自知何意,拜过后,也落了座。
坐下时,与对面马顺目光交错,但很快便挪开了。
只因二人见王振面色有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王振不说话,二人连呼吸也都极力克制,以免生出动静来,招致王振不满。
好在王佑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干爹,真人「祈天法旨」,那姜太公在仙界中,乃是主掌兵事的韬略之神。干爹与仙家所想如出一辙,可见冥冥之中早有预示,干爹与陛下便是当世姜太公与周武王。我大明盛世,德布天下,有如先周之世,为万世之表。”
他这一番话,可把众人雷的里嫩外焦。
王振笑骂道:“信口胡说,老夫哪能与先贤相提并论,再敢做这些逢迎之语,老夫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众人哪里看不出,王振口中在骂,实则这一记,正搔在最痒处。
只见王佑委屈巴巴:
“干爹,儿子句句发自肺腑,简直翘首以盼,盼着等哪天干爹做了神仙,好把儿子也带上去,也好继续伺候干爹。”
众人暗骂王佑散德行,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奈何王振常日里,只以太公望、周公旦为师范,有时高兴了也自诩以后定不在二位先圣之下。
当然这只是兴头之语,任谁也不会当了真,偏偏王佑面皮最厚,将这些肉话说出口来。
众人不由暗叹:
「难怪王公只收了他做干儿子,还让他连升四级做了工部侍郎,光这幅脸皮厚的本事,旁人谁学得来?」
王振又笑骂了几句,彭德清见王振心情大好,趁势说道:
“王公,下官近日观星象变化,见紫微星大炽,正是国运隆盛之象。且紫薇六辅星中,唯有魁星最亮,盖过其他辅星。王公生辰命数,正与魁星相合。”
说到此处,画风又是一转,面带哀色:“只可惜仍有变数。”
众人正感叹彭德清技高一筹,乍闻有变数,忙追问:
“有何变数?”
彭德清道:“我远观西南方向,血煞之气愈浓,血光直冲星斗,隐隐有磨灭魁星气运之虞。魁星一旦有变,紫微星少了辅星相佐,怕是也会生变数。”
贺喜惊声道:
“西南方向,岂不是应了大军征伐思氏?彭监正的意思,难道是征伐大军有可能会出意外?这可如何是好?可有化解之法?”
贺喜接连数问,又问的急,好似这变数一定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一样。
马顺目中精光一闪,大笑道:
“我大明兵强马壮,区区山蛮,何足挂齿。要我看,只需一战,便可让思氏这等土酋明白,什么是中原王朝之威,他们的挑衅何其可笑。这等土酋,安能成变数?杀他们和屠猪狗又有何异,贺掌公担心过头了吧?”
贺喜一时着急,心快口快,以至被马顺抓到话中把柄,一阵抢白,落了下处。
奈何又不能反言相讥,于是深悔不该说出之前一番话,只得紫胀了一张长脸,任由马顺得意。
马顺好不容易出了口恶气,心中正自得意。
这时,又听见彭德清道:
“马指挥,怕不是这么简单,西南这场仗,不好打啊!”
马顺先是一愣,继而笑着道:
“不好打?彭监正难道以为蒋贵他们会输?这才刚汇兵,还没开始见真章,彭监正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此可不好。”
彭德清皱眉,面带不悦。
王振幽幽道:“顺子,莫要打断,听望隆说完。”
马顺本来正得意,听见王振开口,瞬间就蔫了下去,又看到彭德清面露不悦,顿时也深悔不该得意忘形,彭德清可不好得罪。
一转眼,又瞧见贺喜一副幸灾乐祸的小人模样,霎时火气上涌。
这时,突然感觉到腰处有人拿手捅他,知道是王佑暗自提醒,立时反应过来,压下火气,只是心中愈发烦闷了。
王振面带‘愁容’:“望隆,你继续往下说。”
彭德清躬身一礼,接着道:
“王公,我观西南这股煞气不似出自西南啊!冥冥中,是有奸人做祸,想借西南兵事,撼动魁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