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王振的烦恼与愤怒
王振心中五味杂陈。
陛下和太后之间生了罅隙,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但王振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太皇太后张氏,那是何等人物。
王振打心里怕这位历经四朝的老人家,她在,王振就觉得头顶一直悬着一柄利刃,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落下来。
尽管这两年,她身体不大好,缠绵病榻,朝廷的事也已经不大过问。
陛下的年纪,锋芒正露,有锐意进取之心。
王振自认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奴才,本是读书人出身,即便业已去势,但心中想要建立功业的雄心壮志,始终如火般灼热,一直未熄。
这辈子开疆拓土之功,终归要落在陛下和自己身上的。
他心中期愿,后世所记史书上,本朝一段君臣佳话,会应在自己和陛下身上。
征麓川,这是二人第一次初试锋芒。
这也是君臣二人,开疆拓土,名垂千古的第一步。
他怕那位老人家,但好在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孱弱,不大理事。
即便如此,他还是怕。
为此,他时刻严防死守,还偶尔明里暗里,用一些话,来激起陛下对这位皇祖母的防范和警惕之心。
王振多么希望,就这么一直下去,熬的日薄西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的老人家驾鹤。
前些日子,老人家在于谦被关一事,和北镇抚司一事上,稍微干扰。
王振当时便心有戚戚,最后只得和慈庆宫这位做了联合。
对于这个决定,就在刚刚,他突然心生一丝后悔。
陛下终归是要大婚的,老人家临走之前,挑选一名合自己心意,也合孙儿心意的孙媳妇,这本就无可厚非。
钱家女性子也好,且钱家香火单薄,也算不上高门大弟。
对于自己来说,钱家女即便是正位中宫,以后也很难对自己有威胁。
可偏偏慈庆宫这位做娘的,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非要指使底下人做这种事。
之前白天的时候,王振故意绕道去了一趟慈宁,就是要从这位太后娘娘处探探口风。
毕竟前些日子,这位就想逼自己动手,甚至还打算让娘家人弄出些动静来。
为此,王振特意暗里派人提点了会昌伯几句,也亏得会昌伯识大体,总算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没闹出什么事端。
估摸着慈庆宫这位,是昨日得到了陛下心悦钱家女的消息,这才有些等不及,仓皇出手。
白天探口风的时候,还没觉察到什么异样,但总归心里有些不大放心,就派人盯着慈庆宫这边。
这一盯,果然……
王振无奈,只得亲自出手帮其遮掩。
兴安此人,本就不是易于之辈,要按着慈庆宫派去的人,粗糙的做法,非得露馅不可。
依着太皇太后的心智,应该已经嗅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吧?
加上陛下今日搞这么一出。
哎……!
这下,太皇太后怕是会一改之前,不大过问朝政的态度了吧?
前方本是一片大好风景,一日之间,几近毁于一旦。
惟愿太皇太后身体好的没那么快,起不来床或许更好。
哎……!
王振长叹一声,他心里知道,这是奢望。
这位可是还在当太子妃时,陪着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熬过来的,即便真的被陛下气着,也不至于会多严重。
想到这里,王振表情愈发苦涩。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不会太好过了。
杨士奇……!
对,还有他。
乞骸骨?
他要是知道了这则消息,怕是恨不得立即将那份乞骸骨的折子收回去,兴冲冲去内阁,继续做他的内阁辅臣,文臣魁首了吧!
于谦啊于谦,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
你不好好筹办京卫武学,在街上瞎晃悠什么?
“嗯?不对!”
王振突然停下步子,口中嘟囔了一句。
继而又摇了摇头:“应该是我多想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司礼监。
今日宫里发生了这些事,加上时辰也不早了,王振心里盘算了下,打算就在值房边上的卧房歇了。
自有随侍宫人,已经各自去准备伺候王振歇息的物件。
王振刚进卧房,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王公,有信!”
“信,何人送来的?”王振皱眉问道。
小太监回道:“是王公府上,管家王禾送来的,让小的务必交到王公手上。”
说完,跪倒在地,双手恭敬托着两封信函,举过头顶,膝行至王振跟前。
王振伸手接过,心里暗想:这么晚了,宫门都闭了,王禾如何还将信送进来?他向来稳重,何以如此不懂事?
突然心中一紧,暗道一声:看来事情不小。
想到这里,王振让所有人退下,嘱咐没自己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
来打扰。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王振先展开一封信件,阅览起来。
先是扫了眼落款。
“王骥!”
王振看到这个名字,也是一讶,这是私函。
他心里奇怪,按着行军速度,京师的队伍应该还未和沐斌汇合,更遑论开打,现在能出什么事?
心下疑惑,立即仔细阅览起信件内容。
“招安?磨刀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王振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看。
等到看完了信件,王振一双眸子似结了冰,也终于想起磨刀岭这个名字在哪里看到过。
王骥这封信件,前一半写了磨刀岭山匪劫掠粮草,中军下令,派锦衣卫剿匪。
后一半写了剿匪过程,点明磨刀岭山匪劫掠粮草,子虚乌有,是被人陷害,锦衣卫识破贼人奸计,又联合磨刀岭山匪设计,将贼人悉数斩杀。
最后只寥寥数句,夸赞了于康。
王振本来心中不悦,但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王骥明知我的心思,却还是致以私函给自己,这显然不是故意添堵。」
「而且若真如信函所记,该是递到兵部,再呈给陛下,为何私函给我?」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蹊跷?」
王振满心疑虑,打开另一封信件。
这次落款是曹吉祥。
等他看完曹吉祥的信,同一件事,又是一套不一样的说辞。
而且说的很隐晦。
但王振却看的明明白白,剿匪,是曹吉祥清除某人的计划。
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终归功亏一篑。
究其缘由,坏在了打扫战场,做黄雀的那人身上。
螳螂和蝉联合,把黄雀宰了。
计划不成,只因黄雀贪念太深,存了私心,且黄雀的跟脚在大同。
“郭敬……!”
王振咬牙切齿,这两个字似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他此刻眼冒寒光,额头、脖颈青筋隐隐往外鼓起。
信件也被他揉作一团,牢牢攥紧,心中气急。以至于指骨都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