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回（合章）
胡生百无聊赖，开始想像胡刚会带回来什么食物。
他摸了摸干瘪下去的肚腹，斜靠在树身上，望着远处篝火，闻着飘来的肉香，咬牙切齿。
突然，狼嗥声响起，他瞟了瞟那个方向，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这群狼崽子，到了晚上，跟发了情一样，乱叫乱嗥，让人不得清净，胡生已经习惯了如此。
他耷拉着眼皮，目中无神，心中好生烦闷。
过了好一会儿，胡生突然皱起眉头。
他觉得今夜好生奇怪：这狼嗥声怎么一直在一个地方，好像还越来越密？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胡刚？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暗自忖道：怎么可能，胡刚手上功夫虽不大行，攻伐之法也稀松平常，但脚下功夫却是不差的。而且他向来机警，狼崽子们如今也都四散在林中，即便遇上，胡刚也能第一时间躲开。
他安慰了下自己，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心中甚至暗骂胡刚动作慢，不赶紧回来，平白让自己担心。
可他越是这样，心里却越发慌。
狼嗥声越来越密，甚至声音与平常有些不大一样。
这嗥叫声似乎更急。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胡生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
就在这时，山洞外一直趴着打盹的白色狼王突然起身，冲着洞内叫了起来。
紧接着，胡生就看见狼使、胡战使，特使和张冲鱼贯从两个山洞中出来。
几人也也不知嘀咕了什么，只是远远瞧去，狼使的脸色不大好看。紧接着，就见狼使跨上白狼的背，直往林中而来。
再然后，特使和张冲招呼了洞外数人，也随在狼使身后狂奔而去。
只有胡战使仍留在原处，静静看着他们离开，最后自己回了山洞。
“怎么回事？”
胡生在两个方向来回望，只恨自己生了一个身子，无法两边兼顾。
尤其发现狼使带头奔往的那个方向，竟是之前狼嗥声密集之处。
甚至还看见山洞外的人，将篝火齐齐灭掉，慢慢往山洞各处开始隐蔽起来。
对方如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这下，他心里愈发不安稳了。
胡生咬了咬牙，飞快从树上跳下，也追着狼使等人而去。
……
密林树下，遍地狼尸。
尤其在一棵最粗壮的树下，群狼死状，比边上几头身体各处重创的看起来还要惨。
这些灰狼，眼耳口鼻各处，都往外流血，且血液颜色是黑的，还发出阵阵恶臭。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特使问道。
“有人下毒。”狼使咬牙切齿。
白狼王对月长嗥，狼使接连抚着白狼王脑袋，似在安抚它的情绪。
巡检张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满地狼尸，欲言又止。
特使怒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张冲回道：“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狼使突然看过来，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啐了一口，指着满地狼尸：“就这样的手段？他们要是有这手段，我们还能安然在这里活动？”
张冲一囧，却反驳不了一句。
特使看向狼使，狼使知道他想问什么：“什么异常的气味也没留下，当真是好手段。”
特使面色难看：“前几日，附近巡逻的小队遭人暗袭，受了伤，等抬回去时，伤口处已经溃烂，最后不治而死。显然对方在兵器上淬了毒。我怀疑，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
不远处，躲在丛林中，探出半个脑袋的胡生，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脑袋。极力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
张冲也附和道：“此人难道就在咱们附近？一直都不曾离开？”
三人提起十二分精神，特使吩咐跟随前来的几人：“去周围看看。”
胡生心里一突，就要离开。
狼使摆了摆手，“不用，附近没人。”
他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狼嗥声。
狼使面色一变，扬手一指：“在那边，追！”
说完，又一次跃上白狼的背。特使一咬牙，低喝一声：“追！”
众人留下满地狼尸，扬长而去。
等到他们离开，胡生这才从丛林中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
只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继续奋起直追，而是直勾勾盯着某处。
接着，又望了一眼狼使等人离开的方向，取下腰间水囊和匕首，来到一头狼尸跟前，忍着扑鼻的恶臭，划开其颈部，用水囊接住。
最后跺了跺脚，却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
胡生一路未停，跑到镇子上。
到了镇子，见街上并无一人，他大声喊叫。
“站住！”
很快，就有人从身后喝止住他。
两名校尉手持短弩，牢牢锁定他的后背。
胡生慢慢转过头：“我是北镇抚司于百户的人，我家大人在哪里？”
“你叫什
么名字。”
“胡生。”
两名校尉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是这个名字。”
胡生忙道：“我家大人在哪里？”
一名校尉道：“跟着我们走。”
自始至终，他们手中短弩就没放下过。便是领着他去见于康，二人依旧和胡生保持距离。
胡生仿佛被押送的犯人一般。
等到了王宅，门口有一名校尉一名东厂的番子守在门口。
“去通知于百户，他的下属回来了。”
胡生心里着急，就要跟着一起进去，那校尉立即暴喝一声，“好好在这里等着，于百户自会出来见你。”
“我是自己人。”
“这是命令。”
胡生望着对准自己的两把弩箭，和门口那位手已经按到刀柄上，就要抽刀以对的番子，只能偃旗息鼓，静静等待。
好在不一会儿，于康便出来了。
于康见只有胡生一人，心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尤其见胡生满脸着急之色，于是更加笃定。
于康瞅了瞅身边四人，平静道：“你们自去忙，这的确是我属下。”
两名送胡生过来的校尉立即转身离开。
把门的两位，也都各自回到原位。
胡生刚要开口，于康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边上说。
等往边上走了走，胡生再也按捺不住：“大人，胡刚出事了。”
此时此刻，胡生终于彻底压抑不住自己心情，那种急迫，身体都开始发抖。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密林一处，满地狼尸，我看到了胡刚留下的记号，他受了重伤，但被人救走。”
“是谁？”
“不知，只知道对方擅用毒。”胡生颤抖着声音：“大人，那伙贼人正在寻胡刚，我回来报信，他们又追往另一处。”
于康却一直在思索胡刚被人救走这件事。
能救走胡刚，还擅使毒。
于康突然记起，那夜他们三人追寻贼子落脚处的路上，贼子巡逻小队的一人被偷袭。最后他特意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当时现场留下的那滩血液，其中含毒。
又记起胡刚当时说，追踪的女子跟丢了，且对方并未对胡刚下死手。
对方和这伙贼人显然不是一伙的，又时常在他们驻扎的地方游荡，若是她出手相救，倒说的过去。
“难道是她？”
“谁？”胡生忙追问道。
“那日胡刚去追的那名女子，或许是她，胡刚能留下记号通知我们，想来应该无事，那女子本事不小，能带他逃离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对方是敌是友都不知道，万一……”
“要真是有什么坏心思，那夜胡刚就回不来了。”
胡生显然仍不放心，但又想起另一件事，忙道：“对了大人，今日我见他们中一人，气冲冲出了山洞，大骂属下，说是让他们将口粮省着点用，还得撑两天。”
“两天？”于康脸上一喜。
胡生心思却不在这里，“大人，我不放心胡刚，我想去寻他。”
“你去哪里寻？”
胡生一愣，咬咬牙：“我也不知道，但总该要去寻。”
于康摇摇头：“现在你进山再去寻，定然有暴露行迹的风险，若是没找到人，你先折进去了该怎么办。”
“可是胡刚他……”
于康思忖一会儿。
“胡刚他受了伤，但还能留下记号，显然人还是清醒的，你猜他只要逃离追踪，会去哪里？”
胡生愣愣的摇头。
于康叹口气道：“胡刚看似粗犷，其实心细，他留下记号，告诉你他受了伤，被人救走，就是要让你回来报信。至于他自己，若是我料的不差，他会想办法回到镇子上来。你去寻他，还不如就在镇子上等着，或许很快他就会回来了。”
胡生心中虽急，但此刻听完于康分析，也不得不承认极有理。
于康又道：“你在镇子等着，不要乱跑，免得他回来了，你却不见了。”
接着伸出手。
胡生思绪纷乱，于康的举动让他满头雾水。
于康提醒道：“中毒。”
“哦！”胡生着急忙慌的从腰间取下水囊，递了过去。
“随我来。”于康随手接过。
等进了王宅，于康嘱咐道：“别胡思乱想了，胡刚会没事的，跟着我的步子，别乱走，这几日，我们在宅子里设下不少陷阱，一触即死，千万不要走错了。”
胡生甩了甩脑袋，抛却杂念，紧紧随在于康身后。
进了王宅，所有人见了于康都毕恭毕敬。
胡生心里奇怪：“大人，他们怎么……？”
“怎么这么客气？”于康笑了笑：“如今都是一头绳上的蚂蚱，也是被抛下的弃子，若还不拧成一股绳，怕是都得把命丢在这里。”
“为何不离开？”胡生心里奇怪，随口问道。
这时，一道声音从侧边响起，浑厚肃穆：“离开了，谁去将那群贼
子绳之于法？”
“韩副千户。”于康立即行礼。
此人正是现如今留在镇子上，官阶最高者，锦衣卫副千户韩山。
胡生见状，也跟着行礼。
韩山摆了摆手，问于康：“他就是你说的属下？”
于康点点头，苦笑道：“只回来这一个，还有一个，受了伤，正被他们在山里追杀。”
韩山又打量了眼胡生：“看来你也是有些本事的，现如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战力。”
于康问道：“韩副千户这是……”
韩山说道：“我去看看他们陷阱布置的怎么样了。”说完，就离开了。
胡生望着韩山背影，“大人，这位韩副千户看着人不错。”
于康幽幽道：“是不错，锦衣卫还是有些好汉子的，奈何他们即便再努力，但最终仍避免不了被上位者瞧不起，一到危险时刻，免不了被推出去挡风挡雨。”
胡生愕然，有些诧异：“难道王千户与贺掌公逃了。”
于康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不说这个，随我去后院。”
……
到了后院，只见几间房门大开着，遥遥望去，屋子里所有家具都被堆在一处，留下足够大的空地上，铺上一层木板，木板上又有被褥。
数名伤员，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看着都受伤不轻。
“那夜袭击，伤势重的，都集中在这里，方便照顾。”
胡生不知于康为何说这个，只是错愕的点点头。
“老黄，老黄……”
于康刚喊两声，就见一老汉，手里提着一个木桶，袖口已经褪到手肘，抹着满头大汗从边上小道转出。
老黄一见于康，满脸堆着笑：“大人有何吩咐？”
于康飞过去一个眼神。
老黄立马会意：“哦！我差点忘了，您要的东西……”
于康对胡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接着便冲着老黄道：“我过去取，头前带路。”
三人又转进院墙边的小道。
于康两边打量一眼，指了指胡生：“自己人。”
老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胡生则有些懵，不明所以。
于康也不解释，将水囊递给老黄。
老黄皱眉。于康说道：“里面是狼血，你闻闻有什么不同。”
老黄拔下塞子，将囊口置于鼻前，用手轻轻扇动。
只见老黄眉头紧蹙，接着突然蹲下身子，倒出一些在地面，顿时一股恶臭袭来。
“和死了的那些人，中的是同一种毒，除此之外，这狼血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只不过，后来的毒性太大，将其掩盖过去。若我料的不差，和咱们当时说的是同一种东西。”
“你有办法。”
“手拿把稳，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次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胡生望着二人兴奋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只是看样子这个叫老黄的，本事不小，还擅长辨毒。
他一直觉得此行，于康很神秘。
如今见到老黄，心中愈发笃定之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