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谈（合章）
巡街校尉跌跌撞撞闯进正堂。
彼时，于康正与韩山闲谈。
这巡街校尉，于康认识，见是他，又一脸急色，心知肯定有事发生。忙问：“哪边的人？”
巡街校尉一愣，韩山突然起身。
巡街校尉连忙道：“大人，镇子被围了，北边大道上还有狼群。街上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头戴斗笠，黑巾覆面之人，言说要和王千户、贺掌公当面谈谈。”
于康、韩山互视一眼。
韩山浓眉倒竖，吩咐校尉：“传令，让所有人按照部署，各司其位。”
巡街校尉领命而去。
“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不知，他们究竟要谈什么？”
于康目中饱含深意，只是韩山却没瞧见。
于康问韩山：“大人和他们见不见？”
“为何不见？当然要见，我倒要看看，一群匪类，何以如此大胆。屠灭村镇百姓，埋伏锦衣卫，如今又大举进犯。我倒要仔细瞧瞧，这领头的人，究竟是谁。”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旗官，显然他也已经知道了。
旗官一见二人，连行礼都顾不上，忙问：“大人不可，咱们人少，固守待援才是正经。对方此举，就是要将大人诓骗出去，顺势擒拿。届时好要挟，贼人之言不可尽信呐！大人！”
韩山睨了他一眼：“正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提出这种要求才有些奇怪，必须得去看看。”
然后又问于康：“你怎么看？”
于康似笑非笑：“本来去看看他们究竟要谈什么也无妨。只是王千户、贺掌公也不在这里啊！”
韩山却道：“他们哪会认识千户和掌公!”
“大人别忘了当时客栈逃出去三人。”于康提醒道。
韩山眉头紧蹙，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不管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先去会会他们，到时再见机行事。”
于康点点头：“既然大人做了决断，我陪大人走一趟。”
一旁旗官却大急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大人万一出事，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于康见韩山已然有了决断，便回旗官道：
“贼人势大，如今先礼后兵，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万一对方提的条件还可转圜，咱们也好以此争取点时间。如若咱们不理，对方气急之下，直接发动攻击，我们又能抵挡多久？”
韩山在一旁一直点头。
于康眯了眯眼睛：“按道理，援兵只要不耽搁，今日应该就能到。如今之计，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妨先和他们扯扯嘴皮子，也好给援兵的到来，多争取些时间。”
“你说的，正合我意。”韩山附和道。
一旁旗官见两人决心已下，说的也在理，自己又劝说不下，只能道：“既如此，我带几个兄弟，带上弩箭，以防对方偷袭。”
这次，韩山倒没推辞。
旗官离开正堂，自去喊人。
堂中又剩下韩山、于康二人，韩山有些自责：“这次的事把你裹带进来，实属不该。”
于康却满不在乎道：“即便我想走，也很难走出去，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况且现在也并不是到了必死之境，万一援兵就快到了呢？”
韩山叹口气。
显然，他不信会有这样的好事。
“大人，我们走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谁又知下一刻会不会柳暗花明！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极力拖延时间，多争取一刻，就多一分希望。”
韩山似有些惊讶于康的沉稳心态，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些乱了，但于康竟依然如故。
心里不由赞叹：果然有乃父之风！
……
于康换了一身装束。他一身甲衣来自那晚身亡的锦衣卫。身旁胡刚，也穿了同样一套。
胡生似乎很得意身上这身甲衣，即便知道马上要去做什么事，他依旧雄赳赳气昂昂，一直挺着胸膛。
他们出门时，一行十三人。
韩山、于康行在最前。
几人刚出门到了街上，远远就瞧见对方也是十余人。
为首两人，其中一位果然如校尉说的那般，头戴斗笠，黑巾覆面。另一人则是个面色惨白的汉子，且每隔一会儿，就捂住嘴轻咳，看起来身体有些虚弱。
于康一直紧紧盯着轻咳的男子看，脸色渐渐有些不大好，以至于身旁的韩山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韩山低声问他：“那个病秧子你认识？”
于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摇了摇头说道：“我听人说，江湖上，越是看起来弱不禁风之人，越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韩山一愕：“是吗？还有这种说法，我倒是不曾听过。”
于康只是笑笑。
二人行至距离对方一丈之地，停了下来。
特使看着二人，将目光落在韩山身上：“你就是王山？还有东厂那位呢？”
韩山却反问道：“阁下是何人？是不是该先行自报家门？”
这时，特使身后一人突然道：“他不是王山，他只是王山手
底下一名副千户。”
“嗯？”特使声音提高了几分，冷冷道：“看来王千户是有些看不起我。”
特使身后，那位点破韩山身份的，并不是当时客栈中逃离的那三人中其中一位，反而很陌生，韩山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不过他也没想过要隐瞒，刚想要认下，于康却在旁边插言道：“阁下有什么事要谈，和我们说是一样的，两位大人身份尊贵，不易涉险。另外就是，阁下能有以言代战之心，应该也是希望大家各安其分，都不做越界的事，就都可以相安无事。甚至还能得偿所愿。”
特使冷笑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怕死，将下面的人推出来。对了，你又是谁？”
于康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咱们在此相见，所为何事！何必纠结于身份。这次我们来此带了多少人，所为何事，想来阁下应该都知道了。既是你先约的我们，就说明大家都不愿将事情做的太绝，王千户与贺掌公的身份，若是真的在这里出了意外，阁下觉得朝廷真的会坐视不理？王公会轻易放过？”
“牙尖嘴利，可惜你还是想岔了，能宰一个，就能宰二十个，甚至一百个。我就此放过你们，你们这群鹰犬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特使的话中，显然传递出一个信息：要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不介意杀人，甚至杀了所有人。
韩山轻咳一声，“阁下还是说正事吧！”
特使冷冷道：“把人交出来，只要交出人，我立刻带人离开。”
韩山一愣，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只能继续问：“阁下要我们交出什么人？”
一旁胡战使嗤笑一声，喝道：“当真是装的一把好糊涂，你觉得我们能让你交出什么人？”
韩山更懵了，奇怪对方为何不将话说清楚，偏要让人猜。
特使察言观色，看出韩山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于是提醒道：“你们这次难道不是来寻人的么？如今人已经落到你们手中，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人交出来，我们立马就走。”
于康又插言道：“人不是在你们手上么？怎么反倒向我们要起人来了。”
“嗯？”
特使语气不善，胡战使面色更不善。
韩山也道：“你说的人并未在我们手中，我们刚到镇子，就受到诸位袭击。诸位的眼线怕是也一直盯着我们吧，如果非要战，何必故意寻这么一个由头。”
这时，北面方向响起一声狼嗥。
只见一头白狼身上驮着一人，如一道白色闪电，霎那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他的到来，打乱了场上两方的谈判进程，尽管这进程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狼使一到，便翻身下马，一脸高兴的问道：“怎么样，人在哪里？”
胡战使冷哼一声：“他们说人没在他们这里，你倒是说说，究竟人在不在？”
狼使一听，当即大怒：“人没在？骗鬼呢？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一声令下，尔等皆会化成我身后那群狼崽子腹中口粮。”
似是为了配合，白狼长嗥一声，北边方向突然间狼嗥声集中响起，不绝于耳。
韩山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盯着狼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人交出来。”狼使怒吼。
眼见韩山被激怒，似有下一刻立即就爆发的趋势，于康忙扯了扯韩山衣袖，示意他消消气，是来谈判的，不是来争吵的。
韩山尽管心中怒火依旧未消，尤其面对狼使挑衅的眼神，甚至怒火有一升再升之势。但面对于康警示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没爆发出来。
和锦衣卫打交道，向来都是锦衣卫说什么，你就该信什么。
哪知今天，遇到这这群匪类，自己尽管已经极度客气，但到最后依然说的不算，这岂不是当面打脸么。
于康往前赶了几步，将韩山恰好挡住。
面上带笑：“诸位究竟谁说了算。”
于康说话时，一直盯着隐在斗笠下的特使。
特使看了一眼狼使，只道：“人交出来，什么都好说，可若是不交，再拿什么狗屁人没在这里的话敷衍我，可别怪我不约束他。他那群狼崽子也确实有不少一两天都未曾进食了。”
于康却道：“各位一直对人在镇子上深信不疑，不知可是有谁见过人来了镇子，被我们收留？”
“呸！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看来，不下点狠手，你是不愿承认了。小白……”
狼使拍了拍身边白狼的脑袋。
……
老黄等人只行了半个时辰，就与另一方人马回合。
这下两方合起来，竟有三十余人。
胡刚有心想问老黄身份，也想知道他们这么多人，是怎么一直躲在此处不被发现。
但他心里却清楚，这些人肯定和于康有什么关系，而且观他们行事说话的风格，不像是北镇抚司的人，反倒像是江湖中人。
于康一直是个神秘的人，他这次来，所为何事，胡刚知道的也不多。
尽管他心中好奇万分，但他却也安守本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是以这一路，即便是被人轮番背着，有聊天套话的机会，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云夫人自打他被人背着起，便不再发一言。只是静静跟随队伍。
不知为何，胡刚觉得，云夫人似乎有些怕老黄。
汇合后，又行了一个时辰，快到进入镇子的大道上，老黄突然举起右手：“停。”
胡刚仰着脖子去瞧，竟发现远处大道上。百余头狼群竟聚集在一起，不住的仰天长嗥。
老黄率先蹲下身子，又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找掩体躲藏。
背着胡刚的人已经换了几波，现在的是个精瘦的汉子，只见他突然行至最近的一棵树下，蹲下身子，示意胡刚自己下来。
紧接着便缩着脑袋，跑到老黄面前。
最后又有几人也围到老黄跟前。
胡刚也想去，奈何有人一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
……
“按照十三先生的吩咐，各司其职，那群狼崽子交给我来收拾。”
“老黄，你行么？老胳膊老腿的，还敢单挑百余头狼，不得不敬佩你是条汉子。只是，千万别到时候替你收尸时，才发现你的嘴和死鸭子一样，硬邦邦的。”
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一人开了个玩笑。
其他人却没笑，只是有些担心的看老黄.
有人忍不住道：“这次的事，本来是我们操办，现在倒是老黄你在打头阵，十三先生也处在极度危险的漩涡中心，这让我们如何忍心？”
老黄笑了笑：“老头子我能办的事，你们办不了。没办法，这次功劳的大头合该我来得，你们这群臭小子就羡慕吧！好了我得走了。”
说完又往胡刚和云夫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好他们，咱们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尤其是那个女人，她有些危险，你们别着了她的道。”
“老黄你放心，安心上路吧！”
老黄连呸三声，怒吼吼道：“你们这群臭小子，就是看不惯老人家长命百岁还立大功，一群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老子走了。”
说完猫着身子，竟又钻进林中。
众人收起面上笑容，也终于不再嘻嘻哈哈，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胡刚望着老黄离开的背影，低声唤道：“哎！他去做什么了？”
哪知竟无人答他。
场间气氛有些凝重，最后还是一位之前背过他的汉子来到他跟前，瞅了眼云夫人后说道：“接下来，你和你的女人最好老实待着，别乱走动，否则，我们可顾不上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