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神探缉凶（十六）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怅惘，仿佛在那些自由翱翔的身影里，看到了曾经为生活奔波、苦苦挣扎的自己。直至雁阵彻底消失在遥远的天边，他才缓缓收回视线，眼中的光芒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紧接着，他又恢复了来时那副低调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仿佛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藏着下一个谜题的关键线索，不紧不慢地朝着远方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人们不禁心生疑惑：马玉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又是如何练就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追踪和鉴定绝技的？故事，还得从那遥远的过去缓缓说起。
1906年9月，马玉林出生在内蒙古赤峰县安庆沟乡元茂隆村。这个村庄四周被连绵起伏的山峦环绕，好似被圈禁在一个巨大的摇篮之中。交通极为闭塞，仅有几条蜿蜒曲折、崎岖难行的小路与外界相连。
贫穷如同厚重的阴霾，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村庄，压得村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马玉林家祖上几代皆是老实本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庄稼汉，家境贫寒到了极点。
到了他这一代，家中除了父亲，还有兄弟四人。一家人每日从鸡鸣忙到日落，累死累活地在田间劳作，可即便如此，换来的粮食也难以填满一家人饥肠辘辘的肚子。
由于家里穷得连锅都快揭不开了，根本拿不出一分钱供马玉林读书识字，所以他自幼便与书本无缘，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家境稍好的孩子背着书包走进学堂。
作为家中长子，马玉林早早地便挑起了生活的沉重重担。从十二岁起，小小的他便开始给王、刘、卢等几家地主以及本家的富户放羊、扛小活。
塞外的气候恶劣至极，风沙大起来时，狂风裹挟着沙石，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割着他稚嫩的脸庞，天空被沙尘遮蔽，昏黄一片，遮天蔽日；到了寒冬，冰雪铺天盖地，寒彻肌骨，他常常被冻得手脚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夏日里，蚊虫肆虐横行，成群的蚊子像轰炸机似的围着他嗡嗡乱飞，身上很快就被叮得满是又红又肿的大包，又痒又难受。年幼的马玉林，就这样早早地领教了大自然的残酷无情。
在地主家干活，吃的是乌黑干硬的糠菜饼子，那饼子硬得像石头，每次咬下去，腮帮子都酸痛不已，难以下咽；喝的则是混浊腐臭的坑洼积水，那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可即便如此，为了生存，他也只能强忍着恶心灌进肚子里。
身体上日复一日遭受的折磨，马玉林咬咬牙还能勉强忍受。塞外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割过脸颊，留下一道道干裂的血痕；沉重的劳作使得他小小年纪便腰背酸痛，每到夜晚，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
可最让马玉林揪心、时刻悬着一颗心的，是羊群的安危。羊只一旦丢失、被盗或者遭遇劫匪，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地主家定下的规矩，如同冰冷的铁律，毫无商量的余地：丢了羊，就得由他马玉林赔偿。
一只小羊的价钱，对于身处赤贫、连饭都吃不饱的马玉林一家而言，那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要是真的弄丢了羊，地主凶狠的打骂是躲不掉的，皮鞭抽打在身上的剧痛他不敢想象，更可怕的是，这极有可能让原本就摇摇欲坠、贫困到极点的家庭彻底垮塌，陷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一想到这儿，马玉林的内心就被无尽的恐惧和不安填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揪住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抬眼望去，这片贫瘠的土地，像是被上天遗忘的角落。放眼皆是枯黄干裂的泥土，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株营养不良的杂草。这里难以孕育出饱满的五谷，却不知何时滋生了一群又一群贪婪如狼的盗匪。
他们如同从黑暗中钻出的恶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他们眼中，抢几只羊、掠几匹马，就如同顺手从路边摘下几个果子那般随意。而官府呢，腐朽透顶，与这些盗贼狼狈为奸，相互勾结。
他们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对盗匪的恶行充耳不闻，甚至暗中收受好处，助纣为虐。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像马玉林这样手无寸铁、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百姓。
为了能保住羊群，守护住这维系生活的一丝希望，羊倌、马倌们被逼无奈，纷纷踏上了练习当地人称作“码踪”，也就是“追踪”本事的艰难道路。
一旦猪羊或大型牲畜丢失、被抢，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不顾前方道路上的艰难险阻，哪怕要穿越荆棘丛生的山林，趟过冰冷刺骨的河流，也毅然决然地冒着生命危险，弯下腰，瞪大双眼，仔细循着牲畜留下的蹄印去寻找。
他们深知，只有找回牲畜，才能让家人免受饥饿，让生活勉强维持下去。
年幼的马玉林，身处这艰难困苦的放牧生活中，出于对羊群安危的深切担忧，同时也为了驱散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寂寞，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苦练“码踪”的道路。
他小小的脑袋里十分清楚，在这穷乡僻壤，要是羊丢了，地主的打骂和沉重赔偿是逃不掉的，而唯一能化解危机的办法，便是顺着羊蹄印去寻觅。那一群羊，少说也有几十只，要在其中精准无误地识别每一只，谈何容易。
除了依据羊的大小、肥瘦、毛色这些相对明显的特征，或者某些羊身上因伤病落下的残缺印记外，最可靠、最精准的办法，便是辨认羊独特的蹄印和走路时的步法特征。
马玉林，尽管一天书都未曾念过，可他骨子里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善于观察周遭的一切，脑袋瓜还特别爱琢磨事儿，更难得的是，他肯为了掌握这门本事下苦功夫。
白天，炽热的太阳高悬在头顶，像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地面被晒得滚烫，一脚踩上去，鞋底都仿佛要被融化。马玉林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一边驱赶着羊群，一边全神贯注地仔细观察每一只羊的蹄印和走路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