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吃醋猛兽

晨露未干,苏阑音已经第三次检查书包里的文具。

今天是她进入沪江大学的第一天,也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再磨蹭就迟到了。”

傅溟川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浅色西装,少了些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苏阑音小跑过去,发现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生煎包和豆浆。

"你让厨房准备的?

"她眼睛一亮。

傅溟川翻着报纸头也不抬:

"碰巧而已。

"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紧张?

"

苏阑音捏紧了勺子:

"有点...…我从没上过正规学校。

"

"教会学校不教三角函数?

"傅溟川挑眉。

"只教到初级代数。

"她咬了咬下唇,

"如果我跟不上...…”

"苏阑音。

"傅溟川突然放下报纸,直视她的眼睛,

"你三天就能弹好《月光》,一周背下整本《英国文学史》。区区大学课程,难不倒你。

"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苏阑音心头一暖,突然想起昨晚他手把手教她解微积分的样子……

那个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子,竟然能为了一道数学题陪她熬到深夜。

“溟川,谢谢你。”她轻声道,“为我争取这个机会。”

傅溟川眸光微动,正要说什么,管家匆匆进来:“先生,苏家的车到了,说是送二小姐一同上学。

"

"苏婉莹?

"苏阑音手中的勺子

"当啷

"掉进碗里。

“苏家倒是会钻空子。”傅溟川冷笑,“我答应让苏家女儿入学,可没说是哪个女儿。”

门外,苏婉莹已经婷婷袅袅地走进来,一袭淡粉色洋装,头发烫成最时新的波浪卷。

"傅先生早。

"她甜甜地问候,故意忽略苏阑音,

"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父亲说一定要当面致谢呢。

"

傅溟川看都不看她一眼:

"要谢就谢苏阑音,没有她,你连沪江大学的门都摸不着。

"

苏婉莹笑容僵了僵,转向苏阑音:

"姐姐不会介意我们一起上学吧?“

苏阑音默默放下餐巾:”我吃好了,走吧。“

黑色奔驰轿车内,气氛凝滞。

苏阑音紧靠窗边,望着街景不发一言。

苏婉莹则不断通过后视镜打量前排的傅溟川,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傅先生,

"她突然开口,”听说您捐建了沪江大学的新图书馆?真是造福学子呢。

"

傅溟川置若罔闻,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正好挡住苏婉莹的视线:

"苏阑音,你的笔记本。

"

苏阑音接过他递来的皮质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别理她,专心上课。放学我来接你。」字迹凌厉如刀,却让她心头一暖。

沪江大学校门口人头攒动。

傅溟川的车刚一停下,就引来无数目光。

他亲自为苏阑音开门,这个举动让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那不是傅氏商行的傅先生吗?

"

"他送谁来上学?

"

"好像是苏家的两位小姐...”

苏阑音下车时差点绊倒,傅溟川一把扶住她的腰:

"小心。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见,“苏家大小姐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

"

"苏家大小姐”五个字一出口,围观学生顿时哗然。苏婉莹脸色瞬间煞白,她没想到傅溟川会当众戳破她的心思。

“走吧,送你去教室。”傅溟川自然地牵起苏阑音的手,完全无视一旁的苏婉莹。

校园林荫道上,苏阑音能感觉到无数好奇的目光。

"你故意的。

"她小声说。

傅溟川嘴角微勾:

"不喜欢?

"

"太招摇了...…”

"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忽然停下脚步,在她耳边低语,

"你是我傅溟川护着的人。

"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苏阑音耳尖瞬间红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傅溟川这才松开手:

"去吧,放学见。

"

第一节课是英国文学。

苏阑音刚找到座位坐下,苏婉莹就带着几个女生围了过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

"苏婉莹亲热地搂住苏阑音的肩膀,

"这是我姐姐,从小在乡下长大,大家多关照她哦。

"

"原来你就是苏家刚找回来的...…”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脱口而出,又急忙住口。

苏阑音握紧了钢笔。

苏婉莹这话听起来体贴,实则暗示她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苏家千金。

“我确实在杭州长大。”苏阑音平静地说,“不过现在回来了,以后还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

"

"听说你是靠傅先生的关系才入学的?”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苏阑音正要回答,苏婉莹抢先道:“傅先生人最好了,知道姐姐没受过正规教育,特意开了后门呢。”她叹了口气,

"我就不一样了,圣玛丽女校全A毕业,本来可以直接去英国留学的...…”

教授的到来打断了这场对话。

整节课苏阑音都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课间去洗手间时,她无意中听到隔间外的对话:

"...…那个苏阑音一看就是乡下人,连口红都不会涂。

"

"听说原本是佣人的孩子,被抱错了...…”

"傅先生怎么会看上她?肯定是苏家逼婚...…”

水龙头哗哗作响,苏阑音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两个正在补妆的女生顿时僵住了。

“我确实是佣人带大的。”苏阑音直视她们的眼睛,“但我从不为自己的出身羞愧。”她拧开水龙头洗手,“另外,傅溟川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人,你们猜他会不会让这种人来新图书馆工作?”

两个女生脸色大变——谁不知道傅氏新建的图书馆待遇优厚,是毕业生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

回到教室,苏阑音发现座位上多了一杯热咖啡和一张字条:「别理闲言碎语。你比她们加起来都优秀。——k」

字迹龙飞凤舞,和苏阑音早上收到的那张如出一辙。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傅溟川的身影,却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发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轿车轮廓。

原来他一直没走。

下午的数学课是苏阑音最担心的。

果然,教授一上来就出了道难题,要求自愿者上台解答。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举手。

“我来试试。”

苏阑音自己都没想到会站起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走上讲台,拿起粉笔。

这道题正是昨晚傅溟川教过她的类型。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声响,她全神贯注,完全忘记了紧张。

“完全正确!”教授惊喜地说,“苏同学解法很巧妙,比教科书上的还要简洁。”

下课铃响,几个同学主动围过来请教问题。

苏阑音耐心解答,不经意间看到苏婉莹站在人群外,脸色阴郁。

放学时分,天空飘起细雨。

苏阑音站在教学楼门口等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这位同学,需要搭便车吗?”

傅溟川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中,眉梢带着罕见的柔和。伞面微微倾斜,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傅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苏阑音钻进车里,发现座位上放着一盒还热着的栗子蛋糕——她最爱的甜点。

"路过。

"傅溟川发动汽车,

"第一天怎么样?

"

苏阑音捏着蛋糕盒子,突然鼻子一酸:

"有人嘲笑我是乡下人...…说我是靠你的关系才能入学...…”

车子猛地刹住。

傅溟川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

"名字。

"

"什么?

"

"谁说的?告诉我名字。

"

苏阑音摇摇头:

"不重要。后来我用数学题打了他们的脸。

"她小小地咬了口蛋糕,

"谢谢你早上的纸条...…还有现在的蛋糕。

"

傅溟川神色稍霁,伸手擦去她嘴角的奶油:

"苏阑音,记住,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他重新发动汽车,

"不过...数学题打得漂亮。

"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水痕蜿蜒。

苏阑音偷偷看着傅溟川完美的侧脸轮廓,突然觉得,或许上大学这件事,除了追求独立,还有另一个小小的、不敢说出口的理由——她想离他的世界更近一些。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苏婉莹正站在校门口雨中,死死盯着远去的车影,手中攥着一封刚从日本领事馆收到的密信...…

……

音乐教室的窗户敞开着,五月的风挟着花香卷入室内。

苏阑音坐在最后一排,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敲,模拟着钢琴键的触感。

这是她最期待的课程——西洋音乐鉴赏。

"今天我们将学习不同乐器的音色特点。

"音乐教授推了推眼镜,

"请每位同学选择一种乐器进行简单演示。

"

教室顿时骚动起来。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只有苏阑音独自坐着。

开学两周,虽然数学课上的表现让她赢得了一些尊重,但苏婉莹的小圈子依然将她排斥在外。

"我选钢琴!

"苏婉莹突然提高声音,甜美的语调中带着刻意的炫耀,“我在圣玛丽女校时,钢琴可是拿过奖的。”

几个女生立刻发出赞叹声。

苏婉莹得意地瞥了苏阑音一眼:“姐姐要不要也试试?听说你在教会学校...…弹过风琴?”

她故意在

"风琴

"二字上加重语气,引来几声窃笑。

苏阑音抿了抿唇。

她确实没系统学过钢琴,但自从傅溟川送她那架施坦威后,她几乎每天都会练习。

“我可以试试。”她轻声说。

苏婉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那不如我们比一比?我先来。”

不等教授同意,她已经优雅地走向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抚裙坐下。

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致爱丽丝》的旋律流畅地倾泻而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精心卷曲的发梢上,衬得她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

曲终时,掌声雷动。

苏婉莹起身行礼,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苏阑音:“姐姐,该你了。”

苏阑音深吸一口气走向钢琴。

就在她即将坐下时,苏婉莹

"不小心

"撞了她一下,同时迅速将一个发卡塞进了琴键缝隙。

“哎呀,对不起。”苏婉莹假意道歉,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苏阑音没有理会,轻轻落座。

当她的手指按下第一个琴键时,心猛地一沉——中音区的三个键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抬头看向苏婉莹,后者正用团扇掩着嘴,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教室里开始有窃窃私语。

苏阑音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她想起傅溟川曾对她说过的话:「音乐不在乐器,而在心里。」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完好的高音区,弹出一段简单的和弦。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开始歌唱。

"scarbhfair……”

清澈的女声如同山间溪流,瞬间填满了整个教室。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纯粹的情感流淌。

她巧妙地避开坏掉的琴键,用简单的和弦为自己伴奏,歌声却足以弥补所有不足。

"Areyougogtoscarbhfair...…”

副歌部分,她甚至即兴改变了旋律,让原本忧伤的民谣多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阳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被带到了遥远的英格兰海岸。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教室里鸦雀无声。

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太美了!

"

"没想到苏大小姐唱歌这么好听!

"

"比刚才的钢琴曲动人多了...…”

苏婉莹脸色铁青,团扇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Bravo!(精彩!)

"

熟悉的嗓音让苏阑音猛地转头。

顾淮安穿着浅灰色西装,手持一叠乐谱,正含笑看着她。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如同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贵族。

"顾...…顾先生?

"苏阑音惊讶得忘了起身。

“抱歉打扰,我是新来的音乐理论老师。”顾淮安向教授点头致意,然后走向钢琴,“刚才的表演令人惊艳,苏同学。”他故意看了苏婉莹一眼,“尤其是在琴键损坏的情况下。”

"琴键坏了?

"教授疑惑地检查钢琴,很快发现了那个发卡,

"这是...…”

"是我的发卡!

"苏婉莹慌忙解释,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掉进去的...

"

顾淮安弯腰取出发卡,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真巧,正好卡在三个最重要的琴键

"他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苏婉莹同学,故意损坏学校财物是要赔偿的。

"

教室一片哗然。

苏婉莹面红耳赤:

"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

"需要查指纹吗?

"顾淮安晃了晃发卡,

"或者调取教室外的监控?据说最近学校刚安装了新设备...…”

苏婉莹顿时语塞,眼眶瞬间红了:

"我不是故意的…...

"

"下课后去教务处交赔偿金。“顾淮安不再看她,转向苏阑音,”苏同学,有兴趣加入学校合唱团吗?你的音色非常适合领唱。“

苏阑音还沉浸在震惊中,下意识点头:”好、好的...

"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

苏阑音收拾乐谱时,顾淮安不动声色地靠近。

"老傅让我照看你。

"他压低声音,

"不过刚才那出戏,纯属个人兴趣。

"

苏阑音忍不住笑了:

"谢谢。不过...你怎么突然来当老师了?

"

"临时顶替,原来的老师生病了。

"顾淮安眨眨眼,

"顺便监督某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姑娘。

"

"我才不需要...…”

"苏阑音!

"苏婉莹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泪痕未干,

"你满意了?让我当众出丑!

"

顾淮安正要说话,苏阑音摇摇头制止了他。她平静地走向苏婉莹:

"弄坏琴键的是你,不是我。

"

"你以为有傅溟川撑腰就了不起?

"苏婉莹咬牙切齿,

"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

"生物学上来说,恰好相反。

"顾淮安插话,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需要我出示dnA检测报告吗,苏二小姐?

"

苏婉莹脸色煞白,转身就跑。

苏阑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淡淡的疲惫。

"别心软。

"顾淮安仿佛看透她的心思,

"她刚收到日本领事馆的任务,要窃取傅氏与德国合作的军工图纸。

"

苏阑音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知道?

"

"这是我的工作。

"顾淮安神秘地笑笑,

"对了,放学别走正门,老傅在东侧小门等你。

"

"为什么?

"

"因为...…”顾淮安突然严肃起来,

"苏婉莹刚才离开时,打了个可疑的电话。

"

放学时分,苏阑音按照顾淮安的提醒,悄悄走向东侧小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在她即将到达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阑音!等等!”

她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生跑过来,手里拿着本书:“你的《音乐理论》落教室了。”

苏阑音刚要道谢,突然发现男生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开,里面似乎有人正盯着这边。

她心头警铃大作。

“谢谢,不过那不是我的书。”她后退几步,“我从来不用那种笔记本。”

男生的表情瞬间变了,手猛地伸向口袋。

苏阑音转身就跑,却听见一声厉喝:

"站住!

"

千钧一发之际,东侧小门被猛地踹开。

傅溟川带着两个保镖冲了进来,那男生见状立刻翻墙逃走,黑色轿车也疾驰而去。

"受伤了吗?

"傅溟川一把抓住苏阑音的肩膀,上下检查。

"我没事...…”苏阑音惊魂未定,

"你怎么...…”

"顾淮安通知我的。

"傅溟川脸色阴沉,

"那辆车是日本领事馆的。

"

回程的汽车里,苏阑音终于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日本人对我感兴趣?

"

傅溟川沉默片刻,突然问: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

"我...…不知道。

"苏阑音愣住了,

"父亲从不提起。

"

"我查到一些线索。

"傅溟川的声音异常凝重,

"你母亲可能还活着,而且...…与日本人有关。

"

“日本人?怎么回事?”

“你没事就好,剩下的不必知道,走吧。”

“好。”

苏阑音看着他面容不悦,也不知为何,只能跟着他上了车。

车窗外,暮色四合。

苏阑音望着傅溟川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场围绕她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

傅溟川已经三天没跟苏阑音说话了。

确切地说,是三天零七个小时。

苏阑音趴在餐桌上,指尖无聊地划过咖啡杯边缘,眼睛时不时瞟向楼梯方向。

往常这个时间,傅溟川早已穿戴整齐下楼用早餐,可今天楼上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小姐,先生一早就出门了。

"管家李叔递上一碟刚烤好的司康饼,

"说是有急事。

"

苏阑音的手指顿住了:

"他吃早餐了吗?

"

"只喝了杯黑咖啡。

"李叔欲言又止,

"小姐,先生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

何止不好。

自从前天顾淮安送她回家,傅溟川看到他们在门口有说有笑的样子后,那张俊脸就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昨晚她鼓起勇气去书房送茶,竟被一句

"不必费心

"给堵了回来。

苏阑音戳了戳司康饼,突然没了胃口。

窗外阳光明媚,几只麻雀在花园里叽叽喳喳,衬得她更加郁闷。

"李叔,傅先生今天去哪了?

"

"好像是去码头...…”李叔突然意识到说漏嘴,急忙补充,

"先生说不必准备他的午餐。

"

码头?

苏阑音眼睛一亮。

傅溟川曾提过今天要和德国商人谈一批医疗器械的进口,但没说具体时间。

她匆匆喝完咖啡,拎起书包就往外跑:“我去上学了!”

半小时后,一辆黄包车停在十六铺码头附近。

苏阑音付完车钱,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堆货箱后面张望。

码头上工人来来往往,起重机轰鸣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机油混合的气味。

远处,傅溟川正和几个穿西装的外国人站在一艘货轮旁交谈。

即使隔得老远,他挺拔的身影依然醒目——黑色西装三件套,领带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气势。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皱眉的样子都好看得让人心跳加速。

苏阑音正看得入神,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

"跟踪狂小姐?

"

她吓得差点尖叫,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顾淮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转着一串钥匙。

"顾、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

"这话该我问你。

"顾淮安挑眉,

"翘课?不像好学生苏阑音的作风啊。

"

苏阑音耳根发热:

"我...…我来……”

"找老傅?

"顾淮安了然一笑,

"他最近确实挺反常的,连我电话都不接。

"

"都是因为你!

"苏阑音忍不住抱怨,

"那天非要送我回家,还靠那么近说话...

"

顾淮安眼睛一亮:

"他吃醋了?

"

"才不是!

"苏阑音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低,

"他只是……只是……”

"只是恨不得用眼神把我千刀万剐?

"顾淮安哈哈大笑,

"老天,这可比我想象的还有趣。

"

远处,傅溟川似乎听到了动静,锐利的目光扫向这边。

苏阑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已经晚了。

傅溟川的表情瞬间阴沉,对德国商人说了几句就大步走来。

"完了完了...…”苏阑音揪住顾淮安的袖子,

"他生气了!

"

"放松,小可爱。

"顾淮安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我给你示范怎么哄好一只炸毛的狮子。

"

傅溟川转眼就到了跟前,西装下摆随着步伐翻飞,像极了即将发动攻击的猛禽。

"解释。

"他盯着苏阑音揪着顾淮安袖子的手,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我...

"

"是我邀请苏小姐来看新到的钢琴。

"顾淮安面不改色地撒谎,

"正好碰到你,巧了不是?

"

傅溟川冷笑一声,直接无视顾淮安,一把拉过苏阑音:

"翘课?跟踪?你长本事了。

"

苏阑音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顾淮安立刻伸手去扶:

"老傅,轻点!

"

"滚。

"傅溟川一个眼神就让顾淮安收回了手,

"再碰她一下,我剁了你的爪子。

"

顾淮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行行行,我滚。

"临走前却对苏阑音眨眨眼,用口型说:

"哄他。

"

回程的汽车里,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傅溟川一言不发地开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苏阑音偷偷瞄了他好几眼,终于鼓起勇气:

"溟川...…”

"叫傅先生。

"他冷冰冰地纠正。

完了,连名字都不让叫了。

苏阑音咬了咬唇:

"傅先生,我和顾先生真的只是偶遇...…”

"闭嘴。

"

一个字就把她堵了回去。

苏阑音委屈地看向窗外,眼眶有些发热。

她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车子没有回傅公馆,而是停在了外滩一家高档西餐厅前。

傅溟川甩上车门就走,苏阑音小跑着才能跟上。

侍者显然认识傅溟川,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引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座位。

“两份牛排,五分熟。”傅溟川看都不看菜单,“给她加份奶油蘑菇汤。”

苏阑音惊讶地抬头——奶油蘑菇汤是她最爱喝的。

餐点很快上齐,两人却几乎没怎么交谈。

苏阑音小口啜着汤,时不时偷瞄对面。

傅溟川切牛排的动作优雅而凌厉,仿佛跟那块肉有仇似的。

"那个德国商人...…”她试图找话题。

"食不言。

"

又是一记闭门羹。

苏阑音沮丧地放下勺子,突然灵机一动。

她悄悄脱下一只鞋,用脚尖轻轻蹭了蹭傅溟川的小腿。

傅溟川刀叉一顿,眼神危险地眯起:

"干什么?

"

"脚抽筋...…”苏阑音装模作样地弯腰揉脚踝,衣领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傅溟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冷峻:

"坐好。

"

一计不成,苏阑音又生一计。

她故意把餐刀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手指

"不经意

"地划过傅溟川的裤腿。

"苏阑音。

"傅溟川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再闹就把你扔出去。”

他的掌心烫得吓人,苏阑音却不怕死地凑近:“你舍得吗?”

傅溟川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猛地起身,拽着苏阑音就往餐厅外走,留下一叠钞票在桌上。

侍者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拦。

黑色轿车疾驰在返回傅公馆的路上。

苏阑音系着安全带,心脏砰砰直跳。

傅溟川开得飞快,指节因用力握方向盘而发白。

"傅溟川...…”她小声唤道。

"闭嘴。

"

"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让你闭嘴!

"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傅公馆门前。

傅溟川几乎是把她拖出车外,一路拽进卧室,然后重重关上门。

"三天。

"他将她压在门板上,呼吸粗重,

"我忍了三天。

"

苏阑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唇就被狠狠封住。

这个吻与以往不同,带着惩罚性的粗暴,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渴望。

傅溟川的手插入她的发间,迫使她仰头承受他的掠夺。

"顾淮安送你回家?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嗯?

"

"只是顺路...…”

"他碰你哪了?这里?

"大手抚过她的腰肢,

"还是这里?

"

滑到后背。

苏阑音浑身发软,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才能站稳:

"只、只是袖子...…”

"再有下次,

"傅溟川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

"我就把你锁在这张床上,哪里都去不了。

"

苏阑音突然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傅溟川,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

"可爱?

"他危险地眯起眼。

"唔...…”

抗议被吞没在又一个炽热的吻中。

傅溟川将她打横抱起,扔在柔软的大床上,随即覆身上来。

"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可爱’。

"

窗外,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进来,为两人交叠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苏阑音在晕眩中想,原来哄好一只吃醋的猛兽,代价是把自己赔进去...…

不过,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