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十万菜团

584、六百年前定下的姻缘

在章回的记忆里,他就生活在这个世界。

夜幕之下,赵都安平静地站在橘黄色的灯光里,脸色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他精心雕琢的话。

如何解释自己穿越的这件事?赵都安很久前就进行过思考。

早到穿越后,第一次在宫中与女帝吃饭。彼时就被质疑过自己前后的巨大反差。

虽说当时被他机智地糊弄了过去,但赵都安担心这个秘密迟早会暴露,所以他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夜中,叩问自己。

坦诚穿越的事实?说自己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疑似过劳死,然后再睁眼,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

赵都安思索再三,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有两个原因,其一,在这个存在超凡力量,甚至“复活”的世界里,他怀疑这样的解释,是否会被联想成为类似“域外天魔”的存在。

这种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人们进行对立,切割的行为,本就是危险的。

其二,则在于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理。

穿越。

这只是个小说里的概念,而并非存在理论依据的现象。

他基于前世网络梗,对自己来到大虞的行为,给出了一个“穿越”的解释,但穿越存在吗?穿越是什么?这都是谜团。

尤其……随着他的地位、修为不断提升,愈发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并非“巧合”。

无论是虞国太祖皇帝与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还是西域红教上师,莫名其妙将自己认定为“世尊化身”,行走人间的“慧”。

包括张衍一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

一切都说明,自己的到来绝不是用一个生造出的“穿越”的概念,就能解释的。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这样的说辞。

这个说法没有隐瞒,都是真相,但在表述上,却消减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对立。

而更关键的地方在于……

《画中》的世界,本就与虞国皇室存在某些未知的联系。

“朕需要一个解释。”徐贞观皱了皱眉头,似乎意外于他的这个回答。

她眼神锋利地盯着赵都安,并没有听得太明白。

赵都安无奈,只好又仔细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当初在南郊竹林,从昏迷中醒来后,脑海中并存的两份记忆。

也包括,章回在这个画中世界的那二十几年人人生规矩。

他说的不快,女帝没有打断,只是脸色变幻不定。

显然,对徐贞观而言,这也是个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

等赵都安说完,徐贞观颦起眉头,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似在消化这些消息。

赵都安面色平静,但内心有点忐忑,不知道贞宝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他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无论他是谁,起码过去这一年多的经历已经将两人绑定了起来,甚至是负数……

但他很在意,女帝对这件事的看法,这关乎两人关系的性质。

“朕大概明白了,”徐贞观忽然抬起头,结束思考,眼神古怪地盯着他,说出了一个词:

“胎中之迷。”

“啥?”赵都安愣了下。

“胎中之迷。”徐贞观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解释道:

“佛门中相传有这个说法,即人有轮回之说,而极少数人,可以因种种原因,打破胎中之迷,回忆起上一辈经历的事。”

啊这……是这样吗?赵都安都给她说愣了:“我没听过相关的记载……”

徐贞观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你才修行多久?总共才一年多,不知道的多了去。况且,胎中之迷的说辞,本就存在争议。

哪怕在佛门中,有记载的也寥寥无几,最著名的还是一千年的摩耶行者,相传便觉醒过胎中之迷,还有人说,他是仙人转世……

六百年前,佛门的地藏法王,也曾宣称自己觉醒过前世记忆。”

赵都安意外道:

“陛下认为我是这样?章回是我前世的记忆?”

徐贞观眼神复杂道:“朕本是不大信的,但……”

她看了眼四周的都市,语气竟很是平静地说:

“这是我徐氏先祖于六百年前留下的壁画,这总不会错。

而你被我先祖的龙魄青睐,这同样不会错,你修行武神传承,比朕都还顺遂,更不会错。

最关键的是,皇族的修行典籍中,的确也记载过胎中之迷,只是并不详细。”

赵都安这次真的愣住了,女帝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要平静的多。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徐贞观既然早猜到了他就是章回,那肯定也早假定了各种可能,有过心理准备,此时自然不会反应太激烈。

他真正在意的点在于……

胎中之迷……

等等……自己不会真的是这样吧?是女帝猜错了

,还是真有这个可能?

赵都安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要知道,他一开始认为自己是穿越,是因为上辈子看小说接受过穿越的设定。

但那只是设定!不是真正存在的。

而在虞国,是真实存在觉醒前世记忆的……是了,当初西域佛门来京城开法会,争论佛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佛门除了存在神明力量外,很多理论与地球的佛家都共通。

自然也包括“轮回转世”的概念……

而西域的法王,向来自称是转世……这他也是很久前就听过的。

既如此,难不成自己上辈子嘎了后,真的转世重生成了赵都安?

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觉醒章回的记忆,直到意外在地神庙,被任坤以术法打死……等等!

倘若是这样,或许当初自己并没有被任坤打死……真的只是打晕了而已……却意外破除胎中之迷……

“有点乱,有点乱……”赵都安被女帝整的有点不自信了。

倘若真相当真如此,岂不是说,从来不存在什么穿越,只是自己的再一次投胎?

可是……

“这幅人世间又是怎么回事?”赵都安眉头紧皱。

他曾怀疑过,虞国太祖是穿越者前辈,但后来否掉了这个猜测,因为纵观老徐的生平,他都没有表露出任何穿越者的迹象,这本就是不合理的。

那难不成,老徐上辈子也是地球人,然后晋升天人后觉醒了胎中之迷?才把上辈子的模糊记忆画出来?

可是……那为啥自己会出现在画里?

这里又恰好是他猝死的那晚?

女帝同样没有吭声,脑子里也在思考这个谜题,而综合眼下的线索。

很自然的,君臣二人脑子里同时生出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都安就是虞国太祖转世?

假定佛门的转世论存在,地球的章回转世成了老徐,老徐晋级天人后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于是将其画在了壁画中。

老徐死后六百年,期间也经历了转世,这一世转生成了赵都安。

结果赵都安意外觉醒了章回那辈子的记忆……这也能解释,为何他能收纳龙魄……修行武神途径那么顺利……

想到这个可能性,君臣二人同时都不对劲了!

“不可能!”

二人近乎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愣了下,盯着对方,再次同时说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陷入沉默。

赵都安头皮发麻,心说你要这么玩可就吓人了……

徐贞观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接着,在赵都安疑惑的视线中,只见虞国女帝认真解释道:

“朕在这幅画中,进入过一座道观,在其中测算过一次姻缘,那个庙祝给朕算过一次命定的真命天子,当时对方给出的线索,说朕命定的夫君就姓章,并且是走仕途的。”

赵都安愣了下,还有这事?

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心说怪不得之前自己以章回身份出现的时候,贞宝对他存在明显的敌意……合着,是误会了。

女帝继续分析道:

“不可能是巧合,如今看来,那个庙祝肯定有问题,而你我的相遇,很可能早被先祖预料到了!”

这话粗听有些绕,但赵都安很快理解了。

逻辑很简单:

老徐六百年前留下了这幅画,并在这幅画内留下了个庙祝,不知用什么手段,留下了一个近乎预言的东西,预示了女帝和赵都安在一起的结果。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一点,就足以论证,老徐在六百年前,很可能预见到了今天。

从这个逻辑出发,也能解释为何龙魄、武神途径都青睐赵都安。因为这本就是老徐的安排。

最最关键的在于,倘若老徐预见到了六百年后的女帝和章回……并且还贴心地做了安排,这就足以说明,赵都安绝不会是老徐的转世了!

君臣二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迅速捋清楚其中的逻辑。

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

事情不是那么刺激……

赵都安心安之余,不禁愈发惊骇于老徐当年的实力……要知道,张衍一如今作为顶级天人,都难以对未来做出准确预判,只能模糊感应到些许……

那六百年前的老徐,究竟怎么预见到那么远的未来的?

难道,老徐当年已经摸到了“人仙”的门槛?无限达到那个至高的境界?

徐贞观脑子里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她忽然有些心虚的看向沉思的赵都安,脑子里回忆起了女庙祝给他占卜的画面。

真命天子……

所以,自己与他的姻缘是命定的么?早在六百年前就已注定?

这一刻,大虞女帝心头的一个结蓦然松动了。

她对赵都安是否心动?她扪心自问,

是有的。

如果说整个大虞存在一个男子可以走入她的心房,有也且只有赵都安一个。

但……当初在百花村,二人的那场双修终究是有些仓促,甚至带着些迫不得已的意味。

没有明媒正娶,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有面对追兵,双修破境力挽狂澜的选择。

这让她一直心中有个小疙瘩,然而这一刻,当意识到两人的姻缘早在六百年前就已注定,徐贞观的心结骤然解开,只觉浑身一松,看向赵都安的目光也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一刻,笃信天命的女帝心房终于彻底为眼前这个男子打开。

……

……

“陛下?”

赵都安有忐忑地试探呼唤,他觉得女帝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让他有点慌。

“哼。”徐贞观佯嗔,下意识恢复威严姿态,转移话题:

“诸多谜题终还要找到先祖留下的线索才能解开。你若不隐瞒朕,何至于此?”

她越想越气,冷笑道:“还装作先祖的友人,来骗朕,很有趣么?”

赵都安冷汗下来了……

同时,他心头一颗石头也骤然落地,女帝发火了,这说明最大的问题已经过去了。

女帝对他身份的最大疑虑,因女庙祝的那个真命天子的姻缘签而解开了。

这相当于,老徐为赵都安做了一个背书,徐贞观身为皇室子嗣,在确定赵都安的出现,是祖先的安排后,其余的谜团就也只是细枝末节。

至于赵都安的欺君……女帝换位思考,也能理解。

只是……依然很气。

当然,这一切最终都必须要有个解释,不过起码暂时二人的关系没有因为这件事变质,反而因祸得福,有所突破。

“陛下,臣无意欺瞒,只是这件事太过奇诡,实在是……”赵都安一阵解释,女帝也不吭声,就板着脸听着。

期间又发问了几句。

问清楚了赵都安前几次装神弄鬼的过程,也解开了之前的误会。

赵都安殷勤地解释完,小心翼翼看了眼,发现女帝虽然板着脸,但并没有进一步动嘴,不禁试探: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该是寻找太祖皇帝留下的线索,至于臣的欺君之罪,之后大可严惩!”

“这可是你说的。”徐贞观身为帝王,是好面子的,见有了台阶索性也顺坡下驴,淡淡道:

“那依你看来,太祖皇帝的线索会在哪里?”

赵都安说道:

“臣本来猜测是在臣家中,所以上次才带陛下去做客,只是显而易见,臣的家中并没有特殊的地方。所以,臣现在怀疑,您口中那个女庙祝或许才是突破口。”

徐贞观皱眉道:

“但朕去见过那女庙祝许多次,都没有发现什么。”

赵都安想了想:

“或许是因为是陛下单独去的?那庙祝既然预言了微臣,那或许我们一起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徐贞观闻言眼珠一动,也认为这个猜测大有道理。

君臣二人虽刚经历了一场对峙,但归根结底,早已是一个被窝……一条绳上的蚂蚱……

加上这次进入人世间也很久了,女帝无法停留太久,当即二人直奔附近的太清宫。

可令二人意外至极的是,当他们抵达太清宫门外,忽然发现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朕以往每次来,门都是开着的。”徐贞观表情变了。

赵都安也怔了下,事情发生了变化,但不是预想中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