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王令
第365章王令
马车再次启动,宋引章依旧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一幕之中。
“盼儿姐,她真的好风光啊,原来在东京城中,乐妓也能如此受欢迎,连官家都会赏赐和夸赞。”
宋引章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激动,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厌恶的贱籍,居然会有这样的风光待遇。
赵盼儿和孙三娘也是颇为震撼。
不过赵盼儿是做过乐籍女子的,很清楚乐籍女子的处境,再怎么风光无限的乐籍女子也依旧是贱籍,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物而已。
起码她是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良人,也不愿去做那风光无限的乐妓。
孙三娘就没有她那么多感慨了,只是好奇道:“殿下,东京的魁娘子,都这么风光吗”
“风光”赵衻摇头笑了笑:“你们只看到她的风光,却没有看到她背后的狼狈,在这东京城中,有多少青楼女子,但像张好好这样的,又有几个
但不得不说,张好好这人还是不错,为人颇有几分风骨,也就可惜她是女子,且沦落到了风尘,否则她或许颇有一番作为。
如果你们今后有机会认识她,倒是不妨多接触接触,顺便也帮怀恩说说好话,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孤零零,看着可怜。”
对于张好好,赵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赵盼儿点了点头,笑道:“好,如果我能结识张娘子的话,一定替赵总管说好话。”
“那就多谢赵娘子了。”
赵怀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三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盼儿姐,我喜欢东京,我想留在东京。”
不等赵盼儿开口,孙三娘便笑道:“我也喜欢这里,之前客栈的掌柜娘子就跟我说,东京人舍得钱,这儿又没有宵禁,大小的商户上万家,百行百业,什么都有,只要你够勤快,哪怕是当个伙计,都能混出个人样来。”
“孙娘子,以你的手艺,有大把酒楼愿意出高价聘用你,就算是入宫当御厨也完全能行。”
孙三娘人懵了:“我也能当御厨吗”
“自然可以,不过皇宫那地方,我是不建议你去的。”赵衻笑道。
“为何”
“因为规矩太多,没自由。”
这么说自己的家,赵盼儿也是头一次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后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安业坊。
孙三娘十分有眼色,看赵怀恩告辞离开,她赶忙对赵衻感谢一番,拉着宋引章走了,将空间留给了赵衻和赵盼儿两人。
“赵娘子,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带人在欧阳旭家门口闹,是想要什么”
大概没想到赵衻会问这个问题,赵盼儿不禁愣了一下,如实回道:“我想要退婚书,以及他要帮引章脱籍……”
“等一下。”
赵衻打断道:“你要退婚书我可以理解,但宋娘子脱籍一事,我不是跟宋娘子说过么,等她何时去东京教坊司报道,我就让双喜跟她一起去,帮她解决此事,宋娘子没告诉你”
“说了,我也知道此事对殿下您来说不算事,但我们不能事事都靠您,如果有办法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自己解决。”
“有骨气,是你的性格。”赵衻称赞道。
赵盼儿笑了笑:“除了要退婚书和让他帮引章脱籍,还有就是……”
夜宴图,不过赵盼儿没有说,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还请殿下恕罪。”
赵衻将她扶起来,哭笑不得道:“你这突然让我恕罪,搞得我有点懵,恕罪肯定没问题,但你总要让我先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吧。”
“是夜宴图。”
“夜宴图”
“对,是夜宴图,我骗了殿下,其实那张夜宴图的真迹在我手上,欧阳旭上京赶考时,说要带来装裱,我便将夜宴图交给了他。”
赵衻淡淡的哦了一声,摇头道:“谈不上恕罪,之前我们不熟悉,你对我有所隐瞒也可以理解,而且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清楚那副夜宴图牵扯的事情吧”
赵盼儿点头:“确实不清楚,我也是在听你问起夜宴图才惊觉那副图可能不简单,后来我在杨府又听到那位顾指挥说起夜宴图,能让您和皇城司指挥都那么在意,说明那副夜宴图肯定牵扯到什么大事,我想把夜宴图要回来,送给你的。”
赵衻笑了,他还真没想到赵盼儿是存的这个心思,心中颇为欣慰。
看来这段日子也没有白付出,最起码赵盼儿已经有为他考虑,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确实牵扯到一件大事,那副夜宴图涉及到皇后,也就是我娘的身份贞洁,那副图除非落在我们手中,否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大的麻烦。”
“啊”
赵盼儿一脸震惊,她以为夜宴图很重要,所以才想着要回来送给赵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副夜宴图竟然会牵扯到皇后,虽然她不知道一幅图怎么就跟皇后的身份贞洁有关了,但倘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副夜宴图确实是天大的麻烦。
赵盼儿一下有些慌乱,可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又忽地一亮:“那若是有人知道那副夜宴图在欧阳旭手中,岂不是能给他带去大麻烦”
“没错。”赵衻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你似乎忘了,那副图是你送给欧阳旭的,若是欧阳旭因为夜宴图遭到麻烦,你觉得你能脱身吗
那副夜宴图如今已经被毁了,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就当那副夜宴图从来没有存在过,除非你想得罪我娘,要不然提及夜宴图,对你来说只会是麻烦。”
“对哦,那幅图是从我手中流出去的。”赵盼儿也反应了过来,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对了,你说那副夜宴图被毁了是怎么回事”
“欧阳旭攀附权贵,将那幅图送给了我老师柯政,前些日子我去老师府上正好看见,夜宴图也就落到了我手中,自然也就被焚毁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提夜宴图的事就行。”
赵盼儿重重点头:“嗯,我知道了。”
赵衻看她一脸郑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拿着。”
“这是什么”
赵盼儿接过令牌,只见令牌的边框之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蟒,正中间刻着一个‘韩’字,至于另一面则刻着一个‘衻’字。
“令牌”
“嗯,这块令牌是我开府之时,老头子给我的,代表了我韩王府,东京跟你们钱塘不一样,随处可见麻烦,你们不会仗势欺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你们麻烦,以后若是遇到麻烦或危险,在求救不急的情况下,这块令牌会有用。”
“这太贵……”
“嗯”
“好吧,我收下。”
赵盼儿很识趣的收起了令牌,并且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贴身携带的香囊之中。
就在这时,宋引章跑了过来。
“殿下,三娘姐出去买菜了,说是让您留下来尝尝她的手艺。”
“今日恐怕不行,你们在路上也听见了,今日我八王叔生辰,我得过去参加寿宴。”
“啊”
宋引章有些失望,赵盼儿则急道:“现在时辰不早了,那你赶紧去吧。”
“你这是赶我走”
“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赵盼儿一脸焦急的解释,赵衻笑道:“逗你玩的,好了,我就先走了,跟孙娘子说一声,我有时间再来尝尝她的手艺。”
看着赵衻离去的背影,赵盼儿下意识捏了一下香囊,感受到香囊中的坚硬,原本白皙的脸蛋不禁有些泛红。
“盼儿姐,韩王殿下真是一个好人呢。”
赵盼儿嗯了一声,没说话。
“盼儿姐,你说韩王殿下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啊,我还准备弹琵琶给他听呢。”
“这我哪儿知道,好了,引章,我先去收拾下行李,你要没事就练练琵琶,等殿下下次来的时候,你弹给他听。”
接下来几日,赵衻没有露过面,赵盼儿她们则继续去欧阳旭的家门口大闹。
这日上午,赵盼儿带着池衙内手下的小胖子何四等人,继续在欧阳旭家门口大喊欠债还钱的口号时,欧阳旭的老仆德叔突然带着一群衙役走了过来。
这群衙役拿着棍棒直接冲向何四等人,何四他们见到是官府的人,根本不敢反抗,被打的全跑了,只留下赵盼儿她们三个女人,被众多衙役给围了起来。
“干什么放开我们。”
孙三娘试图反抗,但她怎么可能是那么多衙役的对手,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被那么多人围着,赵盼儿心中自然是十分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是哪儿的上官我们只是正常催债,不知道犯了哪条王法”
对方十分嚣张:“老子是城东厢的厢吏,这片地界,凡是偷窃强盗,逃隐户籍之事,都由老子说了算,你们说欧阳公子欠了你们钱,可有拮据啊”
“有,但是我没带在身上,我有证人。”
听到赵盼儿这话,孙三娘立即道:“我们两个就是证人。”
厢吏不屑的轻哼一声:“无凭无据,光凭两张嘴啊,那我说你们欠了我一百贯呢”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德叔:“他,就是证人。”
看到这一幕,赵盼儿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轻蔑的看向德叔:“原来你是去搬救兵了”
话音未落,孙三娘便喊道:“欧阳旭,你还要不要脸,滚出来。”
“喊什么喊。”厢吏怒吼一声,神色倨傲地质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钱塘。”
“外地的”
厢吏神色愈发倨傲,东京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进京几天了,可有钱塘县出具的凭由没有凭由,就是流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厉声喝道:“知不知道,私进东京,乃是大罪。”
老仆德叔趁机落井下石,指着赵盼儿她们说道:“她们都是些青楼卖笑的贱妇,专门到东京讹人来的。”
孙三娘听的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就要动手,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壮汉给拉住了。
“孙娘子,别冲动,你这冲上去,是要吃亏的。”
厢吏怒喝:“你是什么人”
赵盼儿则是感激的看了眼那壮汉,然后掏出赵衻前几天给了她一块令牌,高高举起:“我们没有凭由,但我有这个,你们今日若是敢对我们动手,只怕承受不起。”
本来那厢吏怒视着拦着孙三娘的壮汉,现在听到赵盼儿出口威胁,怒火更甚。
“敢威胁老子,老子看你……”
下一刻,厢吏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赵盼儿手中举着的那块金牌实在太耀眼了,差点亮瞎了他的眼睛。
厢吏心中一紧:“这……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赵盼儿怒道,将手中的令牌丢向了厢吏,吓得厢吏一阵手忙脚乱。
他虽然还没看清那块金牌,但他也是有点见识的人,在东京这个地方,能用金子做令牌的,都不会是简单人物。
接住令牌,厢吏发现令牌很沉,可以确定是真金无疑,而且做工非常精细。
紧接着,他便看见令牌中间雕刻着一个‘韩’字,随后他赶忙翻过令牌,又看见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蟒。
厢吏浑身一颤,韩、龙蟒、衻,这三者结合起来,哪怕他再蠢,也能分辨出来,这是出自哪里的令牌。
韩王府,赵衻!
除了韩王府,厢吏实在想不到谁敢制作这样的金牌,所以这块令牌九成九是真的。
厢吏心头一颤,拿着令牌的手也颤抖起来,仿佛一块小小的令牌有千斤之重。
看着手中宛若千斤之中的金牌,厢吏吓得冷汗直冒。
作为一名厢吏,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劲,不然在东京这个地方,很容易得罪贵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巴结下新进的探郎,结果却踢到了一块钢板。
那可是韩王,是敢在紫宸殿上屠杀使臣的狠人。
此时此刻,厢吏想死的心都有了。
德叔见自己搬来的救兵半天都没动静,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您怎么了,这是什么令牌”
他伸出脑袋准备去看,却不想厢吏将令牌握在了手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德叔,直接朝手下的衙役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开,惊扰了三位小娘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衙役们也不傻,见自家上官变脸如此之快,自然明白眼前这几位小娘子得罪不起,赶忙松开了还被押着的宋引章,齐齐退到了一旁。
这一退,倒是把拦住孙三娘的那个男人给凸显了出来。
之前厢吏没太在意,现在才发现,此人虽然衣着寻常,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别样的气息,那是军中悍卒的气息。
是嗜血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丝的怀疑,那现在,他无比确定,手中的令牌是真的。
也就是说,对方是韩王府的人。
即便不是,那也跟韩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