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魂从知己 竟忘死耶

人真的能忘记自已死了吗?

许谙曾经读过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对其中一篇关于叶生的故事印象很深。

叶生的魂魄一路跟随丁县令,双方都没有发现叶生已死。

直到叶生回到家中,见到妻子,妻子告诉他已经死了,棺椁还摆在院中。

叶生见到自已的棺椁后,才彻底消散。

过去的许谙只觉得志怪小说果然离奇,脑洞很大。

但今时今日,自已也经历了这一些面对这一幕,许谙的内心很是复杂。

在许谙原本所处的周六的线,徐博文早已经不是徐博文本人了。

甚至在徐博文和蕲春燕自已的线,谷骋可能也已经不是谷骋了。

毫无征兆的,曾经信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变为伥鬼。

许谙虽然自认为自已脑子还算灵活,但并没有到小说影视剧里的角色那样机智近妖。

……原文……

蒲松龄《聊斋志异之叶生》

淮阳叶生者,失其名字。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如不偶,困于名场。

会关东丁乘鹤,来令是邑。见其文,奇之。召与语,大悦。使即官署受灯火;时赐钱榖恤其家。

值科试,公游扬于学使,遂领冠军。公期望綦切。闱后,索文读之,击节称叹。不意时数限人,文章憎命,榜既放,依然铩羽。

生嗒丧而归,愧负知已,形销骨立,痴若木偶。公闻,召之来而慰之。生零涕不已。公怜之,相期考满入都,携与俱北。生甚感佩。辞而归,杜门不出。

无何,寝疾。

公遗问不绝,而服药百裹,殊罔所效。

公适以忤上官免,将解任去。

函致生,其略云:“仆东归有日;所以迟迟者,待足下耳。足下朝至,则仆夕发矣。”

传之卧榻。生持书啜泣。寄语来使:“疾革难遽瘥,请先发。”

使人返白,公不忍去,徐待之。

逾数日,门者忽通叶生至。

公喜,逆而问之。生曰:“以犬马病,劳夫子久待,万虑不宁。今幸可从杖履。”

公乃束装戒旦。

抵里,命子师事生,夙夜与俱。

公子名再昌,时年十六,尚不能文。

然绝惠,凡文艺三两过,辄无遗忘。

居之期岁,便能落笔成文。

益之公力,遂入邑庠。

生以生平所拟举子业,悉录授读。

闱中七题,并无脱漏,中亚魁。

公一日谓生曰:“君出余绪,遂使孺子成名。然黄钟长弃奈何!”

生曰:“是殆有命。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愿亦足矣。且士得一人知已,可无憾,何必抛却白纻,乃谓之利市哉。”

公以其久客,恐悮岁试,劝令归省。惨然不乐。

公不忍强,嘱公子至都为之纳粟。

公子又捷南宫,授部中主政。携生赴监,与共晨夕。

逾岁,生入北闱,竟领乡荐。

会公子差南河典务,因谓生曰:“此去离贵乡不远。先生奋迹云霄,锦还为快。”

生亦喜,择吉就道。

抵淮阳界,命仆马送生归。

见门户萧条,意甚悲恻。

逡巡至庭中,妻携簸具以出,见生,掷具骇走。

生凄然曰:“我今贵矣。三四年不觌,何遂顿不相识?”

妻遥谓曰:“君死已久,何复言贵?所以淹君柩者,以家贫子幼耳。今阿大亦已成立,行将卜窀穸。勿作怪异吓生人。”

生闻之,怃然惆怅。

逡巡入室,见灵柩俨然,扑地而灭。

妻惊视之,衣冠履舄如脱委焉。大恸,抱衣悲哭。

……翻译……

淮阳有位姓叶的书生,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他的文章辞赋,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可是总是不得志,参加科举考试总是名落孙山。

恰好关东丁乘鹤来淮阳做县令,看到他的文章,很惊奇,召他来谈话,言语极为投机。

就请他到官衙居住,资助他在官衙内读书,还经常赏赐金钱给叶生的家庭。

到省里举行为举人考试做准备的

科考时,丁县令向学使推荐了叶生,极力称赞叶生的才学,结果叶生考了第一名。

科试以后是录取举人的乡试,丁县令对叶生寄予很大期望,考试完后要来叶生考场的文稿来看,边读边拍案叫绝。

没想到时运捉弄人,文章高明命运却不济,发榜时,叶生名落孙山。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县衙,感到辜负了知已的期望,非常对不起丁公,吃不下,睡不好,形容憔悴,骨瘦如柴,神情痴呆,像个木偶。

丁县令听说叶生落榜后的惨境,将叶生请来安慰他,叶生感激涕零。

丁县令非常同情叶生,约定自已任期满时,带叶生一起回北方。

叶生万分感激,辞别丁公回家,关门不出。

没过多久,叶生一病不起。

丁公不断地派人来慰问,叶生吃了一百多副药,一点儿效用也没有。

这时,丁公因触犯了上司被免官,即将卸任回家,他写了封信给叶生,大意是:“我本已定下回家的日期,之所以推迟动身日期,就是为了等候先生。先生如果早上来到,我晚上就起程。”

丁公的信传到叶生的病榻前。

叶生捧着来信哭泣,请送信的人给丁公捎话:“我的病太重了,一时难以痊愈,请丁公自已先走吧。”

来人回去向丁公如实转告,丁公不忍心离开叶生,仍然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年,叶生参加顺天府的乡试,中了举人。

这时恰好丁公子被派作钦差,至南黄河河道办理公务,他对叶生说:“我去的地方离先生的家不远。

先生取得功名,衣锦还乡是一件快乐的事。”叶生也很高兴,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出发。到达淮阳地界,丁公子派仆人牵马送叶生回家。

叶生到了家,只见自家门前萧条冷落,心中隐隐感到悲伤。

他迟迟疑疑地来到自家的院子里,恰好他的妻子拿着簸箕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到叶生,立即惊慌地丢下手中簸箕,扭头就逃。

叶生见状,伤心地说:“我如今是贵人了。三四年没见,你怎么会突然不认识我了?”

叶妻离得叶生远远的,说:“你已经死了好久了,怎么能再成贵人呢?这么长时间没能让你入土为安,是因为家里穷、儿子还小。现在阿大已经长成,能够自立了,不久就要选块墓地安葬你,不要装神弄鬼地吓唬活着的人了。”

叶生听了妻子这番话,极其惆怅,犹犹豫豫地进入屋里,看见自已的棺材确实停在那里,便扑倒在地上不见了。

叶妻惊恐地走近一看,叶生像蝉蜕壳一样,衣服帽子鞋子都脱在地上,人却没了,十分悲痛,抱着丈夫的衣服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