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了然李一振

第75章 聚众喧哗

荆州,南乡郡。首发免费看书搜:我的书城网

南乡郡不比南阳、襄阳二郡,历来都不是一个受人关注的地方。按照地理来论,南乡郡位于襄阳郡汉水上游,是建安末年从南阳郡中拆分出来的产物。

与之相仿的是,建安末年曹操同样将西边的汉中郡拆分成两半,分为汉中郡和上庸郡。

总而言之,南乡郡中多山少田,且位置偏僻,并不常受兵灾。

十月二十日下午,毌丘俭统领着八千骑兵抵达此处。在有意避开了所有沿江的区域后,毌丘俭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南乡郡的阴县城外。

下游的筑阳、山都两城,都已在此前被吴军溯江而上的水军攻占,而阴县因为位置太远,这才得以幸免。

不过,毌丘俭依旧谨慎,并未进城请求本地民力支援,而是在城外十里之处暂时扎营,令士卒伐木制作浮桥。

“兄长。”毌丘秀站在毌丘俭身旁问道:“再有两刻钟就到申时了,不知兄长是想今夜就渡过汉水,还是明晨再渡?”

毌丘俭顶盔掼甲站在汉水水畔,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远方的水面来看,过了半晌,方才回应道:

“今晚就渡,不要再拖到明日了。我此番率骑兵行军四日,就是为了寻一处妥善的地方渡河。军情如火,襄阳城还在被吴军所围,哪里还能等到明日呢?”

毌丘秀有些犹豫,望了望但面前之人乃是他的兄长,便又鼓起些勇气来问:

“真能渡的过去吗?我看此处江水比樊城处还宽,应有一里半左右,又该如何渡呢?”

毌丘俭回头认真看了眼自家亲弟,略笑了一声,伸手揽过毌丘秀的肩头:“阿秀问的好,这种事情若非亲眼见过一次,是不会知道的,走,我带你去亲眼看看。”

“是。”毌丘秀点头应下。

得益于毌丘俭的重要身份,二十岁出头的毌丘秀刚一出仕,就被皇帝留在了身旁,成为了千石司马,此番出征,毌丘秀也被毌丘俭请命带了出来,见识一番真正的军队,曹睿自然也允下。

除了留下两千骑卒戒备之外,余下的三千骑卒都各自领了命令,或是伐木、或是搬运木头、或是将木材分解开来。

与其说此处是一个临时驻扎、为了渡河而成的营地,倒不如说是一个河边的大工地一般。

军队长途行军,各种工具都是必备的,即便骑兵也是如此。大军进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哪能不带器具呢?

毌丘秀看着营边码放好的木板,皱了皱眉头问道:“兄长,这些木板怎么做成了这个样子,又该如何使用?”

毌丘俭用脚轻踢了这堆勉强能称为木板的东西,笑着说道:

“这些木板的确粗陋,不过阿秀也不要看不上它。虽说用它做不了正经船只,但若临时烘烤一下、做些类似木箱的物什,放在水中,与船只的效果是相同的。在江水中排列好后,以绳索捆扎整齐,再将上面置些木板,军队就能得过。”

“你看此处。”毌丘俭向西南侧河对岸的方向指了一指:“虽是有一里半,但借着冬日水浅水势平缓,其间还有一沙洲可作依托,总归是方便许多,总不至于真渡一里半远,应该用不到一里……”

毌丘俭话音未落,却听得南边竟起了一阵喧哗之声,而且似乎喧哗声越来越大了。此刻二人身旁忙碌着的士卒们,竟也有几人放下手中斧子,伸着脖子朝南看了起来!

历来军中最怕营啸,而白日喧哗虽然比营啸好些,但也是一等一的要紧之事。方才还放松笑着的毌丘俭,只几瞬便紧张了起来。

“阿秀,留在此处不得轻动,我亲带人去看看。”毌丘俭低声嘱咐道,而后即刻翻身上马欲行。

“兄长,我也同去!”毌丘秀连忙说道,竟也同时准备上马。

“胡闹!守在此处才是你该做之事。”毌丘俭看着毌丘秀要跟上来,一时怒起,竟拿起马鞭照着毌丘秀的胸前用力抽了一鞭,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拨马便走,身后亲卫也渐渐随上。

毌丘秀一时呆住,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是兄长第一次打他。虽说有着甲胄的防护,造不成什么真的损伤,可那种被鞭的感觉,还是让他猝不及防。

“唉。”毌丘秀摇了摇头。

看来军营之中要学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毌丘俭带着百骑向南侧匈奴阵旁走去,距离越来越近,眼见匈奴人中喧哗大起,刘豹也挤在人群中间,奋力解释着些什么。毌丘俭直接令骑兵向前冲散人群,来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刘豹身前。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喧哗?”毌丘俭毫不客气,双眼睥睨着从上方俯视下来,直直盯着刘豹的双眼。

“禀将军,属下御下无能,部中起了流言……”刘豹满头大汗的拱手答道。

“近前些。”毌丘俭招了招手。

刘豹会意,上前小声解释了起来:“将军,匈奴部中久在并州,从未来过这么南的地方。此前我等随卢公过黄河之时,部众就已有些恐惧之感,眼见着又要渡过汉水,汉水比黄河还宽许多,加之没有渡船、要现做浮桥,就更畏惧了。”

“有人说再往南边去就是送死,应该趁着还没渡河,迅速骑马回并州放牧才是……”

毌丘俭反问:“当日过辽水之时,怎么没见你们起了惧意?”

刘豹支支吾吾了几瞬,还是说道:“当时陛下在军中与我等同渡,加之辽东又是北边、多少能熟悉安心些,眼下大军又是向南……”

“本将知晓了。”毌丘俭点头应道,神情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且不说对这个时代的寻常士卒或者百姓来说,大江大河、崇山峻岭,本就是让人恐惧和胆怯的存在。

刘豹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对这些生长在并州的匈奴轻骑来说,从河北南下至今积累而来的不安、惶恐、畏惧等等情绪,终于在即将渡过这一里半宽的汉水之时,爆发出来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缓缓图之,靠着军令强压只会让士气更坏,有害无益。

毌丘俭想了几瞬后,出言问道:“刘豹,你们五部之中,都是哪一部在闹,谁闹得最为厉害?”

刘豹四处望了一望,将在他身后缩着的刘匿拽了过来,对着毌丘俭说道:“将军,是中部鲜卑部中闹起来的,其他几部只是旁观,目前还未喧哗。”

毌丘俭道:“那好,我将其余的三部带走,只将你二人的左部、中部匈奴之人留在此处。刘豹,刘匿,你二人该知道怎么做吗?”

刘匿比刘豹年轻一些,却也更畏缩,连忙摇头表示不懂。

刘豹见状长叹一声,向毌丘俭拱手道:“还请将军与我两百精锐骑兵,属下来处置此事。”

“不准!”

毌丘俭斩钉截铁的说道:“这种事情本将断不能做,必须由你们匈奴人自己来为才行。”

“刘豹,我来教你!”毌丘俭板着面孔盯着刘豹:“你部六百骑在外盯着,先将平和些的部众挑拣出去,再从闹的最凶的人群里面,把领头之人全都斩首,将其余人等的罪行全都赦了便是。”

“你能做吗?”

刘豹本想继续推脱,但与毌丘俭冷峻的眼神碰上之后,终是改了主意,轻叹一声后应道:“还请在远处遣些人备着,防止出了意外,此处之事属下来做!”

“甚好。”毌丘俭点头之后,调转马头缓缓离开此处。随着调令出发,一千二百匈奴骑兵,也在各部头人的引领下随着毌丘俭北行。

借着巡视营地和警戒周边的理由,毌丘俭亲带着这一千二百匈奴轻骑,到周边转了一个时辰。

日头渐低之时,毌丘俭领军回返,还未到达驻地之时,刘豹与刘匿二人就一同迎了上来。

刘豹的脸色有些难看,而一旁年纪轻些的刘匿,则双眼发红眼睛微肿,似乎刚刚大哭了一场。

“如何了?”毌丘俭云淡风轻的问道。

刘豹拱手道:“启禀将军,刘匿军中有士卒斗殴,死了十九人,属下与刘匿特来请罪。”

刘匿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着说道:“属下特来请罪。”

能聚众鼓噪起来的,几乎都是部中有些身份的人,也都是刘匿亲族或者亲信。对这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匈奴贵人来说,杀了自己亲信和亲族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更何况又是被情势所逼,不得不做!

毌丘俭叹了一声:“刘匿,本将念你所部的部众是初次随本将出征,人都死了,那就不另外治罪了。”

“那些斗殴而死的士卒,可以按阵亡士卒的标准来抚恤,希望能对你部中稍微安抚一下吧。”

“多谢,多谢将军。”刘匿再也没忍住,捂着口鼻呜呜的哭了起来。

毌丘俭见此情景,摇了摇头,拨马离去再不理会。

浮桥已经制作了一多半了,再过几刻,便可以将第一支部众运过汉水,在汉水对岸安营立寨。一个年轻匈奴贵人哭泣,让他哭就是了,难道还要去哄一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