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龙庭定策
太极殿的飞檐翘角刺破晨雾,鎏金鸱吻在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
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掀起,叮咚声与殿外撞钟的雄浑轰鸣交织,震落了垂脊上凝结的夜霜。
文武百官踩着青铜龟趺铺就的御道鱼贯而入,蟒袍玉带间碰撞出细碎声响,如暗流涌动。
他们抬眼望向丹墀之上,李治头戴十二旒冕冠,玄色龙袍绣着的五爪金龙随呼吸起伏,冕旒晃动间,帝王威压便如实质般笼罩着整个大殿。
书案上,一封加急军报斜倚在螭纹镇纸旁,泛黄的绢帛边缘还沾着西域的红砂。
工部历时数十载打造的运兵火车,此刻正载着五十万先头部队在河西走廊的铁轨上疾驰。
钢铁巨兽吞吐着滚滚黑烟,车轮碾过枕木的震颤,顺着官道一路向东蔓延。
长安城的百姓时常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战鼓。
而户部尚书李义府每日抱着尺余厚的账本进宫时,佝偻的脊背愈发弯曲——粮草转运、军械打造、将士犒赏,每一项开支都如决堤洪水,将国库的积蓄冲刷得所剩无几。
与此同时,倭岛方向传来的消息让长安的市井陷入躁动。
在银山矿洞深处,数万俘虏举着油灯如流萤般穿梭。
他们赤着脚踩过积水,肩扛着沉甸甸的银锭,在监工的呵斥声中艰难前行。
当满载白银的商船扬起白帆,遮蔽了东海半边天空时,长安城的物价也如脱缰野马。
东市的米铺前,伙计每日卯时便更换价牌,米价三日一涨。
绸缎庄的掌柜摸着新到的波斯锦摇头叹息,进价已翻了两番。
就连街头卖炊饼的老汉都不得不将竹筐上的草标字迹改了又改,惹得食客们纷纷抱怨。
然而茶楼酒肆间,仍有人拍着桌子高声议论:“待我大唐铁骑踏平西域,金山银山还不是尽入囊中!”
李治摩挲着翡翠扳指的手指微微收紧,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舆图上的西海格外耀眼。
从葱岭到波斯湾,这片从未被中原王朝完全掌控的土地,此刻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盛世蓝图。
当他的目光落在“裴行俭”三个字上时,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位苏定方的关门弟子,不仅将《孙子兵法》烂熟于心,更在新式火器运用上屡出奇招。
乾武五年他在西域试炮,他指挥火炮集群打出“雷阵”,将西突厥的精锐骑兵轰得丢盔弃甲。
“陛下!西方联军来势汹汹!”
兵部尚书吴天岩越众而出,官服上的补子因急促的喘息而微微颤动,“欧罗巴各国,奥斯曼帝国歃血为盟,天竺更是举国调兵,总兵力已逾百万!”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右仆射扶了扶滑落的幞头,颤声进谏:“百万之众,不可小觑啊!”
李治猛地起身,冕旒哗啦作响。
他大步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碎叶城的位置:“传朕旨意,两万门乾武大炮三日内必须全部运抵龟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此炮由工部七十二匠师,耗十万斤精铁,历时五载方成。”
“炮口可纳石弹,试炮之时,北山的峭壁被轰出十丈深壑!”
想起当时地动山摇的场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百万联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笑容转瞬即逝,李治转身时眼神锐利如鹰:“但诸位都清楚,国库的存银只够支撑一年。”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苍白的脸色,“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
“待凯旋之日,朕要让后世子孙皆知,这天下,东起扶桑,西至西海,皆为大唐疆土!”
“陛下圣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殿顶的藻井簌簌落尘,却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户部侍李义府悄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他怀里还揣着昨日收到的密报,江南道的粮库已见底,而运往前线的粮草,有三成在途中被流沙掩埋。
当长安的君臣在太极殿激烈争辩时,西域的月光正笼罩着唐军大营。
武媚娘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将最后一摞竹简推开。
烛光下,武则天的指尖还沾着墨迹,面前摊开的行军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满了补给路线。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捧着一碗姜汤进来:“武遣京使,裴将军派人送来了新的部署图。”
武媚娘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展开羊皮卷,只见裴行俭用朱砂笔在疏勒河标注了重重记号。
“他要在河谷动兵!”武媚娘指着图上的箭头,“可粮草如何运抵?”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号子声。
掀开帐帘,数百民夫正推着装满粮草的独轮车从眼前经过,白发老翁佝偻着背在前面领路,年轻妇人背着箭篓垫后,就连七八岁的孩童都举着火把照明。
“自昨日起,西州、伊州的百姓自发组成了运输队。”
亲卫红着眼眶道,“他们说,要送自家儿郎打胜仗。”
与此同时,裴行俭站在鹰愁涧的制高点,望远镜里映出蜿蜒的炮队。
两万门乾武大炮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八匹健马组成的炮车正缓缓驶过新修的栈道。
“传令下去,明日寅时前必须完成部署。”
他将望远镜递给副将,目光扫过远处若隐若现的敌军营帐,“阿拉伯人想拉远战线?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大唐雷霆。”
而在万里之外的东海之滨,明州港的晨雾还未散尽,十万水师已整装待发。
李镇涛抚摸着旗舰桅杆上的青铜海兽,望着甲板上排列整齐的楼船。
这些战船皆装备了最新的“震海弩”,射程可达三百步,弩箭淬着剧毒,能轻易穿透三层甲板。
随着号角长鸣,白帆如云海翻涌,舰队劈开浪花驶向大洋。
他们此行不仅要直捣欧洲腹地,更要截断阿拉伯联军的海上补给线。
兵部的沙盘推演仍在继续。
谋士们将代表敌军的黑旗插满了波斯湾沿岸,又用红旗标注大唐的兵力部署。
“若战事拖至两年,”
老参军颤抖着将最后一枚算筹放在粮草栏,“国库将彻底空虚,百姓赋税恐要再加三成。”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西域的战鼓,已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