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断了,起坟,闲事
娄伯卿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旧病复发了。
可是稍后,他发现与以前生病时感觉截然不同。
以往他觉得虚弱。
现在,他并不虚弱,只是气息紊乱,心里悸动烦闷。
“这是怎么了?”娄伯卿似在自言自语。
“你的计划落了空,”圣老的声音响起,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你那根线,断了。”
娄伯卿猛地将手中血帕攥紧,目中闪现凌厉:“怎么可能?”
“应该是用了续红尘。”圣老道。
“续红尘?”娄伯卿博闻强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曾读过相关内容,“修罗族?先神洲怎么会有修罗族?!”
“怕什么?对方既用了续红尘,便是命数已了。”圣老道。
娄伯卿一阵心慌:“续红尘,丰俊朗续的谁?”
圣老不怕事大,乐呵呵:“大概率是那个姑娘啰。最近老是有雷无缘无故响起,我就说不妙。”
娄伯卿倏地站立,宽袖刮倒茶杯,茶汤淋了半桌。
……
……
望都县,桃花寺。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窗外明灿灿,艳阳高照。
这次先醒来的是丰俊朗。
待他发现自己和子慕予同躺一榻,先红了脸。
他蹑手蹑脚从床尾小心下了地。
桌子上的红烛灯芯已经燃尽,烛台上仅剩红色的蜡团。
丰俊朗惊疑不定,将内外检查了一遍。
没有人。
周遭静悄悄,听不见一点声音。
他抬起右手,在右耳边打了个响指。
再抬起左手,在左耳边打了个响指。
眸色黯淡下来。
他果真变成了聋子。
他见到院子里水缸有水,舀了两瓢洗了脸。
又擦掉耳廓上的凝固血渍。
丰俊朗在水缸边蹲了一会,打了些水,回到禅房,取了巾帕沾湿,给子慕予擦嘴角的血渍。
他擦得很小心,似在擦着绝世又易碎的瓷器。
子慕予睫毛一颤,悠悠睁眼。
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吵醒你了?”丰俊朗轻声道。
子慕予的眼睛骨碌碌乱转,猛然坐起。
她摸了摸胸口,扭头看向桌子上的两个青铜蟠螭莲烛台,还有再没红线相系的两座金樽。
不是梦!
“怎么了?”丰俊朗有些紧张地问。
子慕予一把抓住丰俊朗:“你感觉怎么样?你能听见了吗?”
丰俊朗露出困惑的神色。
子慕予说得太快,他跟不上她的嘴形。
见丰俊朗如此反应,子慕予哪有不明白的,长长的睫毛掩下一片阴暗。
也是,老和尚只是说让她留下想留之人,并没说能让丰俊朗恢复听觉。
不能太贪心。
她下了床,走到院子里。
昨晚明明是下雪了呀,而且还不小。
融化了吗?
她来到老和尚站着的地方,忽然蹲下。
那里有一些灰土。
子慕予捡起一些,碾了碾。
布灰。
还有……骨灰。
看来那老和尚昨晚竟在此地被直接烧没了。
丰俊朗一直跟着子慕予。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子慕予神色凝重,心也一直提着。
子慕予返回屋里。
翻找一遍,寻到了一个装豆子的瓮。
倒了豆子,用清水洗三遍,再用净布擦干。
然后回到那灰堆处,将地上的灰用手一点一点刮了起来。
丰俊朗虽不知子慕予此举何意,也过来帮忙。
两人将灰尽收于瓮中,就算捎带刮了不少泥土也是顾不得了。
子慕予将瓮放进丰俊朗怀里,然后自己寻了一把锄头。
他们俩一前一后,在桃花林里寻了一片开阔之地。
看到这里,丰俊朗能猜测到子慕予想做什么,他将瓮放下,拿过子慕予手中的锄头,轻声道:“我来。”
一般初初失去听觉之人,多怕别人也听不见,对音调声量的掌控不准确,会本能地大声喊。
可丰俊朗没有这样。
他说话时,比以往更加轻柔。
子慕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丰俊朗将坑挖得足够深,才将瓮放进去。
他们起了个坟。
子慕予拉过丰俊朗,先行在坟前下跪、磕头。
丰俊朗也跟着照办。
“要立碑吗?”丰俊朗问。
子慕予摇摇头。
她不知老和尚姓甚名谁。
立碑这种事,还是交给王寻吧。
现在的问题是,她去哪找王寻,践行她的诺言呢?
……
……
浩渺湾。
发现子慕予和丰俊朗又不见的徐千策一行并没有很着急。
因为他们知道,着急也没用。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能等。
吴念虹自愿留在客栈等人,其余众人暂时离开客栈,往浩渺湾周围探去。
他们远远就看见许多高耸入云的大柱子。
大柱子通体漆黑,连接天地,不知高几许。
在阳光的照映下,柱身上雕刻的怪异符文时有闪现,让柱子看起来像是一直在旋转。
“那些柱子是什么?”齐浪问道。
“这不是柱,它们是大名鼎鼎的吞天化煞塔。”苏云深声情并茂地解说着,“咱们先神洲一共有二十四座这样的吞天化煞塔,其中十二座就在浩渺湾。它们是龙虎锁灵阵的阵纲!”
齐浪露出恍然之色。
先神洲没有修行者会不知龙虎锁灵阵。
这是四百年前,先神洲、沙河渚、沧溟宗进行第二次大战,先神洲赢了后,防备应龙、玄虎两族再犯,众神合力施法所立之阵。
实为创世之举。
他们一边走,一边看。
没发现不远处总跟着一个人。
容止。
容止走走停停。
脸上尽是犹豫之色。
他很懒,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所有跟玄天宗无关的事,他都觉得是闲事。
所以,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昨晚看见的事情告知于罗浮洞众人。
踌躇再三,他正想下决心破例管一次闲事,发现罗浮洞的人已经走远,却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和尚。
正是王寻。
王寻见容止穿着玄天宗的宗服,忙上前行礼相问:“打扰兄台了。不知兄台可曾见过罗浮洞的弟子?”
容止乜眼看着王寻,没有说话。
他不认识王寻。
不知王寻找罗浮洞弟子到底是为着什么。
他其实也不想知。
闲事嘛。
容止生性冷淡,不识他的人,总会觉得此人过于骄傲无礼。
王寻见容止不但没有回礼,甚至十分冒犯地盯着自己,而且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便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知你这有问题。”他指了指耳朵,便准备从容止身边经过。
容止的脸漠然垮下,粗着嗓子道:“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