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平常的一天

这是场屠杀，完完全全的屠杀，黑帆的船员们保护着十七，他们跟着十七离开了流浪之子的地盘，和她一起站在街道上往垃圾墙中望去。

从血钻星的支援十七一点也没用到，现在的她，麻木的看着流浪之子地盘内的人们尖叫逃窜，帝日科技混合公司和川崎星野公司的员工正在向他们扫射，不管他们是“平民”还是“黑帮”。

无差别的射击，无差别的目标，那些公司狗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平民”，完全没有任何经过义体改造手术的人们，被义体化严重的公司狗从家中拖出，当街处决。

他们最开始还会用枪射击，到最后，这些公司员工甚至懒得开枪，靠着两大公司的科技产品，犹如一道道黑影迅速穿梭在街道，把平民们扭断脖子或直接用拳打穿心脏。

流浪之子的地盘在燃烧，建筑在倒塌，哭泣的孩子们和女人们集中在一起，他们很快就会被肃清。

帝日科技混合公司和川崎星野公司要的是地盘，而不是地盘上的人，尤其是这些已经和正常社会脱轨百余年的人们，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十七能猜到两大公司会这么做，但是她没想到会做的这么绝，她本以为三云清泉只会下令杀掉巴纳尔的手下，其余人会另想办法处理。

就比如三云清泉说的，那些平民会当做“礼物”，赠送给末日迎接者教会，然而呢？街道上躺满的尸体，诉说了他们的绝望。

三云清泉仅仅是派人回公司询问后续，等公司员工回来向他汇报后，他就立刻改变了命令。

两大公司将“清理”掉流浪之子控制区一半以上的“黑帮”，“试验体”、“非法克隆人”，剩余的“平民”才会交给末日迎接者教会进行“人道安置”。

无论怎样，这场突袭两大公司赢了，末日迎接者教会赢了，黑帆没有任何伤亡，只有弹药的消耗，还能赚一大笔钱。

可是她笑不出来，可开心不出来，她眼看着两个小女孩被从破烂家中拖出，川崎星野公司的员工毫不犹豫的对孩子们的额头开枪，根本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停顿。

“我看不下去了......”

十七转头推开表情各异的船员们，走到军士-2小队队长身边，拿出了他的信号枪，塞入绿色信号弹向天空中打去。

她觉得恶心，觉得反胃，更是认为公司的做法毫无人性，帝日科技混合公司和川崎星野公司完全不把那些人当做人，而是牲畜一样肆意屠杀。

但她也知道，如果是其他公司，说不准会更加残忍。

道格拉斯生物科技公司说不准会把平民们抓起来，运走当人体试验品去，这些人将再也不是人类，说不准连人类外形都不复存在。

启明星民用科技公司？算了吧，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多肤色多国家多种族的联合公司，比帝日科技混合公司还要看重利益至上，这些平民大概率会被送到黑市卖掉，给那些变态的有钱人当奴隶。

没人会在乎他们的，也没人会管这些平民的死活。

人类联盟国政府将星域的管控权交给了公司，他们就不会再理会星域里发生的烂事，他们忙着和军方抗衡，又想控制军方，又想借着军方的资源扩大领土。

更何况，黄昏星域算是人类联盟国政府中的美国实际拥有领土，美国人忙着在人类联盟国政府里加大影响力呢，更是想要赶紧恢复越来越落后的经济，怎么会去管这些事？

十七是心底里有些变态，喜欢虐杀敌人，但是那都是和自己作对的家伙，也是自己必须要杀死的人，她是不会对......已经与世隔绝百年的人开枪的。

这是......十七打心底里做不到，哪怕是去掉了情感抑制芯片，她也扣不下扳机。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船长小姐？”

莱恩脸色很不好，他手指放在动能弹突击步枪的扳机上，情绪很是激动。

十七看了眼垃圾墙里的人间惨剧，她沉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们只能离开，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你也知道，莱恩，这些人的生死是公司和邪教徒掌控的，即使我们插手也帮不了他们，黑帆用不上这些已经和时代脱轨的人们，只会增加我们的负担。”

十七缓了口气，揉着发痛的脑袋拍拍莱恩的肩膀，挪开看向垃圾墙内的视线。

“而且，就算我们录下视频，把视频发到网上，甚至说发给美国人，发给联盟国政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视频会光速被封锁下架，人类联盟国政府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这你我都清楚，他们是黑帮，是克隆人，是试验体。”

“可是......”

“没有可是，莱恩，他们的身份已经定性了，即使我们再努力，他们也还是会死，我们走吧，莱恩，这里已经不是我们能做的了，我们把拉尔送到邪教徒那边去。”

十七说完这些话顿感疲惫，她没有任何精神去再想那些平民，黑帆气势汹汹的来到战区，现在又垂头丧气的离开，一批批的黑帆直升机降落，接走船员们。

大部分直升机飞向公司区北部星港，三架载着军士-2和少数黑帆船员的直升机则奔着南区飞行，在直升机上的十七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那两个女孩被处决的场景挥之不去。

她烦躁的把烟头甩到机舱外，两手捂住了脸深深叹气，整个机舱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的感到一股无力感。

眼看着公司区进行肃清，这对每个参与行动的黑帆船员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莱恩和迭戈靠在一起谁也没说话，他们发呆的看着机舱外的永耀城。

永耀城还是那个永耀城，繁华、忙碌，数不清的全息投影和浮空车把天空变得拥挤，地面的车流堵成长龙，汽车鸣笛声和广告语还有垃圾的电子乐混在一起，汇聚在一起组建起噪音的海洋。

这个城市的人就好像没听见战区内的枪声爆炸声，没听见肥硕巨人的嚎叫，以及那些平民们声嘶力竭的哭喊。

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默契的捂住了眼睛，闭住了嘴，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战区的人活了百年，被发现只是徒有其表之后被肃清是绝对的事。

一场小小的营救任务变成了公司势力扩张的跳板，这一切都会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战区里打的再乱，对永耀城的人们来说不过是平常的一天，普通的一天，大家需要生活，需要工作，需要吃饭和养活自己与家庭。

战区里的人，谁又能在乎呢？

答案是没人......

三架直升机划过永耀城的夜空，逼的浮空车开出指定的空域道路，到了南区就没有什么浮空车了，这里的人估计一辈子也坐不上一次浮空车。

直升机群在十七的命令下降高度，也不管什么末日迎接者教会的“天空”了，十七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她阴沉着脸让斯莉卡娅把直升机降落在邪教徒的边缘街区。

直升机在十字路口上降下，其余两架在天空盘旋，十七拽着拉尔的衣领就将他踢出了机舱，指着迭戈下命令。

“抓住他，控制他，他要敢反抗就把他的胳膊腿都拽下来！”

十七说完便紧跟着跳下直升机，踩着在地上吃痛叫出声的拉尔教士，在十字路口弯腰避开转动的旋翼气流，快步走出旋翼的区域叉起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

“我是萤火虫的艾十七！枯星主教在不在！我把你们的教士兄弟带回来了！”

街道还是很安静，没有多少建筑亮着灯，十七回头对斯莉卡娅打手势，让她关掉直升机的引擎，看着莱恩和迭戈拖拽着拉尔教士来到身边。

直升机的旋翼很快便停止了旋转，街道的噪音小了不少，十七没什么太多的耐心，她和莱恩点上烟静静等待，过了几分钟后，才从街道另一边开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轿车。

轿车的后座走下枯星主教，他脸上尽是笑意，和第一次见到他的冷漠完全不同，他热烈的拍手欢迎十七的到来，并感谢十七将拉尔教士救出，还要拉着十七到附近的建筑坐坐。

“我的人看到你的直升机飞来，我就知道一定是有好消息，果然啊！还是要再次感谢你，萤火虫小姐，帮我们把拉尔教士找回来。”

十七冷哼一声，走到迭戈身边摸到他的脑后，将备用视频储存硬盘取出，丢给不知道十七在干嘛的拉尔教士。

拉尔教士两手捧着硬盘有些莫名其妙，十七抱着胳膊挥手，迭戈和莱恩就将拉尔教士推倒在地上。

轿车里立刻走出三个邪教徒，他们都把手背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着十七，枯星主教抬起手示意邪教徒别轻举妄动，声音和表情冷下来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萤火虫小姐？”

“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让拉尔教士去战区当间谍的，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让他去洗脑巴纳尔的，这和我无关，但是他和巴纳尔合作是事实，这件事不管你们知不知道，都在硬盘里了。”

十七同样冰冷下表情，把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语气不善的说，枯星主教的脸僵了下，他垂眼去看趴在轿车车头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的拉尔教士，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

“拉尔教士，萤火虫小姐的话会令我对许多事改变看法，如果硬盘里的东西能证明你的罪过，那我只能将这件事报告给恸哭大主教了。”

拉尔教士抬头张张嘴，无力的跪倒在地，垂下头一声不吭的哆嗦着，十七看拉尔教士那副德行，这家伙已经被吓坏了，现在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十七便伸出手，对拉尔教士勾了两下。

“你的委托，黑帆完成了，如果你们在战区还有人，那么你们很快就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让你的人和你说吧，那就感谢你的慷慨和善意，我现在要我的报酬。”

枯星主教看着十七严肃并极其不满的脸，虽然他不确定黑帆在战区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还是掏出资金卡走过来轻放在十七手上，并对十七微笑。

“当然，这是你应得的，萤火虫小姐，末日迎接者教会感谢你的帮助，我们也按照承诺，为你找到了一个地点的坐标，或许你会对那边感兴趣，那我们就不多聊了，毕竟我们更想和拉尔教士聊聊。”

“祝你们的教会昌盛，你们的宗教保佑你们，枯星主教......莱恩，迭戈，我们走了。”

十七简短的说出口不由心的祝福语，把资金卡抛给莱恩便带着他们离开，走到机舱内坐好的十七向外看，那几个邪教徒正拖拽着已经瘫软的拉尔向车里塞，枯星主教面带奇怪的微笑正向十七摆手告别。

直升机再次起飞，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公司北部星港，也不是战区，而是商业区，商业区的高层公寓据点。

这场闹剧，这场十七感觉自己被利用的闹剧，感觉自己被三云清泉，乃至帝日科技混合公司和川崎星野公司蒙骗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十七不傻，在三云清泉接到电话开始肃清流浪之子控制区域的时候，十七差不多就能猜透公司到底要干什么。

三个家伙掉落战区内，并向着流浪之子控制区移动，不管是不是有更深层的命令或黑暗的阴谋，还是他们单纯真的是迫降下去，他们都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一个给帝日科技混合公司和川崎星野公司进入战区的合理理由，当三云清泉发现巴纳尔领导的流浪之子集团没多少抵抗能力的时候，这场救援行动，就会变成利益至上的屠杀。

十七心里很烦，有种自己永远逃不开阴谋和利益链的感觉，自己明明想做个自由自在的海盗，过完没意思的一生，谁能想到现在却......却见识到了那么多令人恶心的东西......

“呼......斯莉卡娅，开快点，莱恩，今晚带大家放松放松，让安子洪分发奖金，我累了，我要歇一歇。”

十七揉着发疼的额头给几人小任务，等直升机飞回了高层公寓的天台后，十七没有说一句话，她独自走进电梯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锁上门便一头栽在沙发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看到死人有难受的一天，更没想到，公司的做法真的会那么令人感到......无力......

胸中有股憋闷感得不到释放，十七自己也明白战区中的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自己无力改变一切，即使有能力，自己也不会冒着和公司与邪教徒交恶的风险去做事的。

十七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一晚上，这一晚上她过得浑浑噩噩的，极尽所能的使自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尤其是战区中的事。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十七才在沙发上朦胧的醒来，疲惫的脱掉身上的机械外骨骼和装备，洗了个澡换了套t恤和短裤，便啪叽啪叽踩着拖鞋出了门。

高层公寓里还是老样子，留守的船员们正在换班吃饭和训练，大多数核心层船员都回来了，聚集在大厅里各干各的事。

米洛和赫莉在一层大厅地板上坐着，两人面前堆积着一套平衡积木，正玩得开心，米洛吐出一半舌头咬住，小心翼翼的去抽出一块积木，生怕它倒塌，反倒是赫莉是仿生人，每一个动作都能精准控制。

这个小游戏，米洛是注定会输得很惨。

埃德加和莱恩站在一起，他们两个正在计算弹药物资的消耗，准备报给安子洪那边，让他算出这趟活赚多少，迭戈不时回放视频，给两人提醒缺少什么。

斯莉卡娅独自一人在角落里不停的往嘴里灌酒，看她通红的眼睛和一周的黑眼圈，这家伙明显也没睡好，肯定也是因为战区里发生的事睡不安稳。

海卡莎抱着胳膊坐在公寓大门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十七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停车场里洗车的船员们。

“睡醒了？莱恩说卡里有1000万联盟币，消耗估计不会太多。”

海卡莎说着点燃两根烟递给十七，十七接过烟叼在嘴里，眼神有些发直，心不在焉的说了声哦。

海卡莎看十七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十七是怎么回事，她两手撑在身后去看永耀城上空略微灰蒙蒙的天空，呼出烟雾道：

“别想太多，避免不了的，这个世界，就是这副屎德行。”

“我知道的，海卡莎，我知道，一晚上我也想通了，那些人，和我们无关，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十七活动了两下胳膊说，她用脚后跟蹭着阶梯，后背一挺就躺倒下来，歪着嘴把烟斜着叼住闭上了眼。

“平凡的一天啊......”

“是啊，平凡的一天，邪教徒给的坐标那边，我已经派狗群的人去了，丹泽尔和兰伯特不太适合干这种工作，然后......”

“海卡莎？”

“什么？”

“我今天不想听到任何黑帆工作上的事，好吗？”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