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称号?他又有啥称号了?
季阳已经有好几天没等到扔进来的垃圾了。
他对着已经被刷洗干净、且多日都没再被染脏的墙,静静的发呆,心中空落落的。
原本因为每隔几天,就会被那个“替天行道”的人顺着后墙丢老些垃圾进来,他的日子才终于变得充实了很多。
光是收拾完那些垃圾,可能就要大几个钟头不说,后头还得把砖缝子连着地面都拿胰子水泼几遍,然后再连刷带洗个几遍。
假如他再稍微放慢点速度,那这些事就能拖个两三天完成。
可现在,他又迎来了无事可做的日子,又变得不知道该干啥、甭管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觉得熬得慌了。
季阳晃晃悠悠的到了灶房,秉承着没事也得找事做的原则去查看米缸跟面缸。
当发现它们全快空了,他深深地舒了口长气,就像是终于得救了一样。
于是,他便揣着些散钱走出家门,打算去买些米面回来。
听说,眼下全国上下基本上就没有再用票买东西的地方了。
人民群众的日子真的变好了、变富了,都不用去镇上,只在他们村儿就能瞅出来。
几年前基本只有县城里才能瞅见的二八大杠,如今他们尧河村也有好多人都能买得起了。
还有夜晚走街串巷的时候,竟然还能听见电视机的声音。
有一回季阳闲得无聊,还特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路过两条土道、三个胡同四个拐口直到家,总共得有四家人的院子里响着电视机的声音。
据说,是因为这些年他们县的百货大楼起来了,周边建设也繁华了,后来俞县就被提成了一个县级市,百货大楼的附近也成了个市中心。
如此便吸引来好多人来这或是做个体、或是干企业,便也为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镇的劳动人民们提供了好些数不清的工作机会。
不过显然,这些工作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轮不上季大强那个傻逼老犊子了。
之前听许丽提起过,段虎搁县城早就把招呼打了一圈、工作也做了一圈,季大强本来就没啥脑瓜,现在身体也不好岁数还不小,自然是再难在县城找到啥生存空间了。
当然,别的地方那就更没他啥生存空间了。
尤其是当年他不跟人领证就瞎生娃的事儿传开、加上家里的名声越来越臭以后。
想到这儿,季阳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
还真是秋高气爽,让人觉得心情好像都好了很多呢。
“诶呦,你们听说没,季老师给段家又添了个大胖丫头呐!听说那大胖丫头将近八斤沉呐,哈哈哈,而且还随段虎,黢老黑的!”
季阳蓦地停住脚,藏在拐角后头没再往前走。
“黑就黑呗,健康不就行?人家爹妈都有本事,难不成还怕将来嫁不出去?”
“季老师现在连文凭都有了,叫她声大学生那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搁村委会也好镇上领导那头也好,都是有头有脸没啥事儿就受表扬的。”
婶子呜哩哇啦的,越说嗓门子越大:“还有她爷们儿段虎,那就更不用提嘞,我听我搁县城那外甥说,你们知道段虎搁外头有个啥称号么?”
“啥?”
“称号?他又有啥称号了?原先叫村霸,现在总不可能叫……城霸吧?哈哈哈!”
“瞎说啥呐,人家称号叫‘房哥儿’哈哈哈!听说百货大楼建的那几年,段虎只要一赚钱了就搁县里买房,哦对,不光是房,还有铺面。”
“现在但凡是有外地来的想干个体租房,头一个就想去找他,还有想给孩子落户上学的,也要去找他。”
“你们说说,这人还真是不可貌相,段虎瞅着虽然像个空有一身莽劲的主儿,可实际上人家是真有脑瓜!就连投资买房也不是瞎买,买的都是好地点,不是百货大楼附近,就是学校附近、医院附近。”
她酸溜溜的,既羡慕又嫉妒的接连啧啧了好几声:“所以说啊,人家闺女就是黑点又咋了?就算是往后嫁不出去,身后有这么个娘家能托着,也足够她躺炕上啥也不干享受一辈子啦~”
季阳无声的笑了笑,似乎觉得只是听着都能想象得到。
想象得到季春花往后的日子该有多幸福,多美满。
儿女双全,爷们儿能干,公婆疼爱,最重要的是—就连她自己也越来越有能耐。
跟她嫁的那个男的是谁没关系。
季阳只要一想到,季春花不会像许丽一样终日跟家里的爷们儿孩子纠缠打闹、也不会跟季琴似的,跟个寄生虫似的靠扒在男人身上过日子,每天都得祈祷人家不要有看清的那一天……
他就觉得很好。
很好很好。
他转过身,打算换条路走,怎想又有人说了句:“段家也不知道是积了多少辈子的德啊,咋生的娃都这老懂事儿的?就说长安跟长乐那哥俩,前些日子还天热的时候就总挨家挨户帮人倒垃圾呐!”
……倒垃圾?
季阳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
“是嘞是嘞,这事儿我知道!”一个大姐说:“我家就住段家前头的胡同,长安跟长乐帮我倒好几回垃圾呢。”
“开始的时候我当然是不好意思,也没那个胆子呐,那毕竟他们俩老子的威名在外,万许叫段虎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他家娃可咋整?”
“可是挡不住长乐那张小嘴儿是真甜呀,就跟季老师一样软声软气的,再一乐!哦呦,我心都要化了~”
“长安跟长乐说了,他们作为村委会干部的家属,就要为民解忧,多干好事儿呢,他们收垃圾的人家不是孤儿寡母的,就是大多数时间只剩个岁数大的搁家,哎!多好的心肠啊!”
“看着他俩心肠这么好,我就忍不住想起季老师原先的日子了……”
“我就觉得吧……好些人都欠她的,真的。最起码,要欠她声对不起。”
“……”
季阳忽然又觉得今儿这天不咋地了。
他咂摸着嘴里的苦涩,刚还轻快许多的心情又再次变得沉甸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