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一万年不是有意错字

第三百七十九章 荒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洛阳城的那场闹剧,那卷被污蔑为《辟邪剑谱》的琴曲,还有眼前这方幽静的绿竹小院。若不是这位神秘的婆婆出手相助,以一曲《笑傲江湖》化解干戈,只怕此刻自己早已深陷囹圄。

    因此他被这里的主人邀请,没事可以来学琴。

    想到王元霸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想到师父岳不群冷眼旁观的神情,令狐冲胸中郁气翻涌,下意识运转周天。

    这一运功,却惊觉丹田之中竟有一缕灼热真气流转!赫然是梦中修炼的《极霸功》!

    梦里的功法居然真的可以修炼?

    令狐冲感觉到荒谬。他指尖微微发颤。梦中所学,竟能带入现实?这般荒诞之事,说出去只怕要被人当作失心疯。

    “发什么呆?”苍老的声音将他惊醒。隔着素纱屏风,能看到那道身影正在调试琴弦。

    婆婆虽故作恼怒,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老身破例教你抚琴,你倒好,来了就睡大觉。”

    “婆婆恕罪!”令狐冲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方才忽然睡着了,做了个荒唐大梦.”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绿竹翁的姑姑,绿竹翁都已经几十岁了,所以他的姑姑一定是位老婆婆。

    琴弦“铮”地一响。婆婆的手指停在七徽处:“梦再荒唐,能荒唐得过这世道?”声音忽然飘远,像是想起了某些尘封往事。

    也对,对于一个隐居在小巷之中的老婆婆,一生肯定有很多故事。

    “可愿说与老身听听?”婆婆又说道。

    “这有何不可?”他洒脱一笑,将梦中黄沙漫天的奇景、那个种树的怪人石飞,还有嗜酒如命的麻脸少年陆小凤娓娓道来。

    只是隐去了《极霸功》一节,他实在不想因为一部武学,而给婆婆带来江湖的风波。

    “确实有些意思。”婆婆听完之后,只是觉得几分荒诞,但是可以接受。

    她又说道:“你这小子,居然梦的都是男人,而不是小师妹,着实让老身觉得诧异!”

    “婆婆!”被人打趣,令狐冲耳根发热。

    前日他因思念岳灵珊而错按商音,被婆婆一语道破心事。后来在琴声相伴下,他竟将满腹心事尽数倾诉。

    从小师妹的青梅竹马,到师父的猜忌疏远,甚至连刘正风与曲洋的秘闻都和盘托出。

    “哈~”婆婆轻笑道:“接着学琴吧!”

    等到学完琴,令狐冲踏出绿竹巷时,暮色已染红巷口的青石板。夕阳像温热的酒浆泼在身上,让他想起梦中与陆小凤对饮的夜晚。只是此刻体内奔涌的不是酒意,而是《极霸功》灼热的真元。

    自那日桃谷六仙将六道真气蛮横打入经脉,再加上不戒和尚添的两道异种真气,他体内便如同八条恶蛟缠斗。每运内力,必遭反噬,连抬手都要忍受刮骨之痛。

    现在,丹田处一点火星乍现,随即轰然炸开!

    《极霸功》的真气如野火燎原,所过之处异种真气纷纷如雪消融。那些折磨他多时的外来真气,此刻竟成了最好的薪柴,在烈焰中转化为精纯内力。

    霸道异常!

    不愧是《霸是极霸的霸》!

    方才两个时辰的抚琴调息,体内异种真气竟已炼化三成。照此速度,再有个一两天,他的伤势不仅会更好,功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他忍不住想要去找师父与师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忽然一阵风吹来,他想起来了,他已经是“华山弃徒”了。

    他下意识抚向腰间酒壶,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学琴的时候,他不能喝酒。他来到一家小酒馆里,要上一壶浊酒,对着一叠回春豆开始发呆。

    他的伤势就快好了,那他该何去何从?

    回华山吗?

    师父冷峻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声“从此恩断义绝”的叱喝犹在耳畔。即便伤势痊愈,那道山门又岂会为他重开?

    远走天涯?

    他忽然想到,他佩剑剑鞘上还刻着“气贯长虹“四字,那是岳不群在他及冠那年亲手所赠。

    一时间,他心思纷纷,拿不定主意。

    “陆小胖鸡.”他下意识的猛灌一大口酒。若是那个梦中的麻脸少年此刻若在,定会拍着桌子嚷道:“婆婆妈妈算什么好汉!”

    确实,他确实不算什么好汉!也很婆婆妈妈!

    忽然他想起了与路小胖鸡喝酒时候的狂言:“你想做华山掌门,何必非要他们认可?自己立个新山头便是!”

    荒谬!

    令狐冲喝着酒,苦笑了一声。开宗立派岂是儿戏?没有紫霞神功传承,没有掌门信物,江湖中人谁会认他这个“华山掌门”?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华山之巅,思过崖后,不是还有位

    他忽然想起来,华山还有一位长辈在世!若是有他出头,新华山也未尝不可啊!

    “风清扬老前辈!”

    这个名字一出口,他立刻被自己的大胆惊到。那位剑宗前辈隐居多年,早不过问江湖事,自己怎敢妄想拉他出山?

    令狐冲,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所谓隐居,隐士,都是眼下的秩序不满,却又无力改变。若是眼下秩序符合心意,怎么会隐居,成为隐士呢?”

    梦中的话,一下子把他惊醒。

    风太师叔当年为何归隐?是因剑气之争寒了心?还是看透了这虚伪的江湖?

    若他当真对华山派彻底绝望,又为何始终留在思过崖?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

    ——去华山!

    不是去跪求师父原谅,不是去摇尾乞怜重归门下,而是去见那位隐居多年的剑宗前辈,风清扬!

    是啊,为何非要执着于气宗的华山?为何非要等岳不群点头?若风清扬尚在,那华山剑宗的传承便未断绝!

    他令狐冲纵使被逐出师门,可一身剑法终究源于华山,若得剑宗前辈首肯,另立门户又有何不可?

    “哈!“他突然笑出声来,惊得小酒馆的老板诧异的看着他,以为他喝醉耍酒疯!

    ——荒唐吗?

    或许吧!可这江湖本就荒唐!

    刘正风与曲洋因音律相交,却被所谓正邪之分逼得家破人亡。他令狐冲因仗义执言,却被师门视作叛徒。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守着那些虚伪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