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天
第380章天
沙漠的大院之中，石飞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顶着一头蓬乱的枯发，瘦削的脸颊凹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破旧的衣衫沾满沙尘，裸露的脚踝上结着厚厚的痂，那是长期赤脚行走留下的痕迹。
“你是谁”石飞问道。
少年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沙粒：“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名字，别人都有来福，狗蛋，但是我没有名字。”
“他们都叫我，那个谁，兔崽子，狗东西。”
他是个乞丐，不知怎的流落到这片沙漠。灼热的黄沙几乎要了他的命，幸好被种树的孙悟空发现，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了回来。
石飞看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来了，就住下吧。”
沙漠里来的人他都认得，唯独这少年是个例外，也许这个少年只是他梦中出现的无名人士，就像是自己在梦境之城一般。
谁说只有主角才配做梦像少年这样的小人物，应该也有梦啊！
少年继续茫然的点了点头。他流落在街头，谁给一口吃的，就跟谁混。眼前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
晚饭时分，少年顾不得惊讶孙悟空惊人的食量。他颤抖着捧起青瓷碗，里面盛着晶莹的白米饭，旁边是油亮亮的红烧肉。
这不是馊掉的残羹剩饭，而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热腾腾的饭菜。
他从没有吃过那么好的饭，他狼吞虎咽，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他吃的肚皮滚滚，直到令狐冲制止了他。
“慢点吃。“令狐冲按住他第三次伸向蒸笼的手，“会撑坏的。”
他毕竟不是孙悟空，再吃就要撑死了。
“真的好吃！天天吃这样的饭，哪怕是死了也值得了！”他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在心中想到。
他并没有死，只是每天跟着石飞几人种树，哪怕他的力气最小，他也要咬牙坚持。他想要暴打石飞，也不想因为太无用而被石飞赶出去。
有次中暑晕倒，醒来时发现石飞正用浸湿的帕子敷在他额头。
“种树而已，不必这么拼命。”石飞说。
“不！并不辛苦！”少年摇头。比起在街头被野狗追咬，比起为半个馊馒头挨打，这样的生活简直像天堂。
他对现在非常满足。尽管现在的生活，被令狐大叔说是一场梦，迟早有一天会醒来，可他宁愿永远不醒来。
消暑之后，又吃了一些冰镇西瓜，直到吃了饭，他才感觉好多了。
这时，石飞把他领到院子里，因为从今天开始，石飞教他识字。
“我……我也能识字”少年局促地搓着手指。在他看来，识字是一项非常了不得的本领，只有读书人和老爷才会。
“当然！”石飞与他坐在小院里，随手折了根梭梭树枝，以沙地做在画板，开始教少年识字。
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年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沙地旁，看着树枝在细沙上划出第一道痕迹。
“石老大“他突然鼓起勇气，脏兮兮的手指揪住衣角，“我我能有个名字吗“
树枝在沙面上顿住。石飞转头看他，发现少年眼中闪烁着卑微的渴望：“你想有自己的名字”
“别人都有名字，我也想有自己的名字。”少年说道。
他其实很羡慕那些有名字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看起来更像是“人”。没有名字的人就像是街头的狗一样。
不，有的狗都有名字。
“等你练了字之后，你可以为自己取个名字。”石飞摸着他的脑袋说道。
“我自己给自己取”少年猛地抬头，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像是沙漠里突然亮起的星辰。
“当然！你为自己取个名字！”石飞说道。
少年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己的亮了起来。
他看到石飞在沙地上了写一个“天”，说道：“这个字是‘天’，天空，天下的天。”
少年听到石飞又把“天”字拆开，变成了两个字：“这样就变了两个字，一个是‘工’，一个是‘人’，你听我慢慢解释这两个字……”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散了沙上的笔画。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跟着在空中描摹，仿佛那些线条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隔壁屋顶上，令狐冲仰头灌下一口酒。月光在他手中的酒壶上流转，映出斑驳的铜锈。
自从陆小凤离开之后，酒鬼没有酒搭子，这酒尝起来总是格外苦涩，他也沉默寡言了很多。
他的目光落在院中那对师徒身上。石飞教书的侧影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竟显出几分神圣。
这个神秘的男人为何要在沙漠种树为何要收留这些迷途的浪子如果这真是场梦，为何每个细节都真实得刺眼
他种树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以及，如果这是一场梦，为什么自己会梦到
这是自己的梦吗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往日陆小凤在的时候，他还能与陆小凤相互试探下。现在整个院子里，出了他和石老大，只有两个少年。
一个少年只知道吃，另一个少年也是只知道吃。他忽然与整个院子都格格不入。但是他很有耐心，他在等少年长大。
少年长大了，就会像他的师弟师妹一样了吧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想到师弟师妹以及……师父了。那些日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他已经习惯做个沉默的种树人了。
令狐冲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受，酒壶突然变得沉重。
他感到一阵奇异的眩晕，仿佛有人正试图将他从深海中拽出。眼前的月光开始扭曲，院落的轮廓渐渐模糊.
他还要说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口了。他试图抓住屋檐，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瓦片。
接着，他就猛然抬起了的头！
“你醒了！”他听到一个清冷年老的声音，从他前面不远处响起。
那是一面素白纱屏，后面坐着一个看不清衣着的女人。案几上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檀香的味道陌生又刺鼻。
他从梦中醒来，来到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