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锦骆伽

第63章 火烧将军府1

自成推脱不掉始作俑者这个罪名,他不该和阿珩说那么多。在楼氏这里,他其实自己先给自己定了一个诱拐的罪名。

从楼氏的角度来看,要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阿珩送到孟远川身边,那他的亲传弟子云自成最是有这个机会。

况且,阿珩的书信来得非常规律,能从军中带出书信来马蹄巷,除了自成,实在难有他人。

这一切本是机缘巧合,可也太像一个阴谋。

自成沉默了,他也无法辨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错了。

楼氏更加愤怒:“大少爷,我向来与您无怨仇。扪心自问,当初在府内,我侍奉夫人如主如母,待你们也是亲切有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阿珩送到孟远川身边去。”

她的手因激动而略有些不稳,锋利的箭头擦伤了自成的脖子。自成动也不动,微微笑道:“阿珩继承了您的好底子,头一次来我院里,也和您一样,不打招呼,从天而降,就和那月里的玉兔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楼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暴露出十分的警惕之心。

“您离开将军府后,宝盛爷爷借着自己的人脉就查到了很多。只是父亲缄口不言,我便也当做不知道。”他语气平和,好似并无恶意。

楼氏问:“所以,你把我的身份都告诉了孟远川?”

自成瞧着那剑尖,把身子站得更直,那剑几乎就要刺入他的皮肤。他说:“没有。我待阿珩如亲生妹妹,不会希望她卷入什么纷争中去。元帅那里,我只是如实告知阿珩和我的关系。”

楼氏的双眼浮起一层雾。她的箭收回来。

她了解自成。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辨不清周遭善恶。看着自成,她唯有留下一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叫她回来。”

十月三日,楼珩轮值在猛虎营。

午间分发了餐食,楼珩听到两个人窃窃聊着孟远川的闲言碎语。其中一人道:“...近来偏重那些亲信,把咱们这些忠心数年的人,却都抛到脑后去。”

“今年新开九思营选拔,我瞧着全是财权交易的孬种货色。他打败仗没了钱,不得把这些公子们举高高的。”

“眼见他身体已经不行了,皇长子来,势必是看他的情况,踅摸着夺他的权。到时不知哪个来接他的班,咱们倒是要做好准备。”

“皇长子来,他都病得无法起床迎接,更何况近来郭军医直接都住到元帅府去。我看,他没几天了。”

“他若是把兵权悄摸交给了他侄儿孟兴,那这里不还是孟家军?我最怕是这样,孟家的人,个个都吃人——孟兴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看未必。至今孟兴不过是个猛虎营的将军,算官衔,也就是个四品。孟兴的父亲有爵位,但孟兴至今也没有袭爵。侄儿这样受委屈,他也不计较。依我看,他也没真心待孟兴。”

“他独掌大权一辈子,能把谁当自己人。”

讲到这里,楼珩倒也耳旁风一般地过了。她向来不为这些闲言碎语费心,也知这军营中人心复杂,势力交错,绝无可能是铁板一块。端着伙食,她正要走,那不知好歹地又接上了一句:

“听说他近来从九思营只管挑那年轻的童子,不知是不是岁数大了,起了那娈童的癖好呢哈哈哈哈。”

二人低笑不止,却未见楼珩已站在眼前。

“哟,蓝护卫。”其中一人笑了一阵,才发觉楼珩望着他,他吓了一跳,只得问了一句。

楼珩放下伙食,似笑非笑问:“你们说什么,也说给我听。”

那两人虽听过楼珩,但也不把这黄毛小儿放在眼里,楞睁着眼睛,道:“我兄弟吃饭说话,也不碍着你什么事。”说罢,心虚便要走。

楼珩道:“二位,你们吃得太心急,脸上全是饭粒。”

二人拿手搓着脸,互相望了一眼,并没有饭粘在脸上。

楼珩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语气:“你们看不见,还是我来替你们取掉吧。”一面说,一面劈手过去,甩了二人各自一个大耳光,二人脸颊瞬间歪斜,下巴脱臼口水不止,只管啊啊叫痛。

楼珩道:“这叫多嘴掌。其精髓就在于上下颚再也合不起来,倒是附和你们那乱嚼舌根的性格。自然,等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说够了的话,只要去孟将军那里领二十军棍,我还会再替你们打回来。”

二人恼羞成怒,撂翻了碗筷,各自拿过身旁一条板凳,就向楼珩袭来。楼珩侧身躲过,手中的食物撒了那两人满头满身。二人咿咿吖吖,都已说不得话了,还嘴里不干不净辱骂楼珩。

楼珩倒是不计较,轻轻一个滑步撤出战斗,潇洒去了。

这二人也是军中老人,自然有些不错的老朋友,一群人嚷着去孟兴那里,告楼珩的状:什么无故闹事,什么殴打军官,什么目无法纪——敞着下巴,流着口水,居然都说了那么多话。

孟兴处理营内事,军纪为先,严明果决。往常有互殴掐架、寻衅滋事的问题,先拖出去打个二十军棍再来回话。只是今日这两个军士跟着他时间不短,又借着年纪大,凑了这么多人来长势,孟兴倒不得不先断案子。

翻着一双典型的丹凤眼,孟兴如黑枣一般的脸盘子上少见地出现了烦躁。他看看楼珩,又看看那二人,先问楼珩:“他们所说,你可有辩驳?”

“没有。”楼珩将自己近来学习的花枪立在地上,铮铮之声清脆。

孟兴又问:“你既说他们出言不逊,也总要有个不逊的说法。他们说什么?你学来我听。”

楼珩依然昂着头:“人岂能学狗吠。”

好家伙。孟兴心下笑了一声:这楼珩来了几日,连元帅的语气风格都学了出来。

那二人听了,咿咿呀呀又喊着,口水顺着嘴边流之不尽:“他是诬陷!是平白寻衅!”

孟兴白了他们一眼,道:“此事楼珩虽不作分辨,但你二人也不是没有前科。我叫楼珩在我大帐内抄营规二十遍,此事就算了结了吧。”

那二人犹叫道:“抄书算什么?我大半日不能讲话,吃了这样的苦!非要他楼珩也受这样的苦才算!”

孟兴见他二人不仅不退让,越发蹬鼻子上脸,早没了耐心:“我正为断你们这样的口水案子烦恼,不曾想你倒比我断案断得好。”又大喝一声,命外面士兵进来,吩咐道:“依照旧规,把楼珩和这二人都拖出去,各自先打二十杀威棍。二十打完了,还要喊冤的,才算真冤,才好说话!”

左右士兵二话不说,响亮答应,拖着三个人就要出去。

楼珩扔了枪,道:“不消你们押,我自己走得。”说毕,走到杖外,坦然趴下,等着吃棍。

那二人一听要吃杀威棍,慌地磕头:“孟将军!小的们着实委屈,近来冬寒病多,二十大棍下去,恐怕再不能为您效力了!”

另一人也叫道:“抄书好!抄书好!我们同意,就叫楼珩去抄书!”说毕,磕头不止。

孟兴霍然将袍子一洒,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呵斥道:“我向来念你们是旧部老将,又大我几岁,从不肯轻慢你们。你等可知我军中新兵,闹事者非吃二十杀威棍才可有在我这里讲话的资格。你等倚老卖老,又没有半分骨气,真是丢人!今日事,再有二次,我必不肯再饶恕你等。”

二人听了,连连答应。

孟兴又叫楼珩:“你——去把他们的下巴子给收拾好。今日不要出操,待这里抄书二十遍!”

楼珩哦了一声,走上前来,对那二人做了个揖,道:“先道个恼。”

还未等他二人反应,楼珩又是两个耳光,这次声音比上次清脆,直打得二人踉跄几步。下巴虽然恢复了正常,但脸上霎时间红肿起来。既已知打不过,又不占理,这二人哼了两声,对孟兴告了个退,忍气吞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