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悦于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心悦于你
“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娘娘可知,迎春笑起源何处?”
她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不止谢清,就连单子寅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于是迎程程自问自答:“迎春笑本是西南程氏扎染起家,后因刺绣闻名,后因连年战乱,被迫向东南举家搬迁,‘迎春笑’是对所有女子的美好祝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管尽力多少苦难,待到春日来,都能迎春笑。
可惜程相公后来为人蒙蔽,为唯一独女所召赘婿,乃是狼心狗肺之徒,入赘到程家时,还带了一名女子刘氏。
当时赘婿声称刘氏乃他逃难途中所救,已无亲眷,除了跟着他之外,别无他路可走。
程氏为人良善单纯,竟还以为此赘婿善良、大义。
结果就是成亲后不久,那刘氏就先身怀有孕。
长子迎柏出生后,刘氏被正式扶为妾室。
紧接着程相公不知何故忽然病逝,程氏要为父守孝三年,就在这三年期间,赘婿竟然又强行宠幸了一位丫鬟,丫鬟为他连生二子,却并无名分。
程氏被蒙在鼓里,待三年孝期满,被赘婿哄着怀了胎,生下女儿后,才得知丈夫竟已有了三个儿子。
赘婿解释起来振振有词:“你我本在孝期,那日我是吃多了酒……”
到这时候,信或不信其实也并不多么重要了。
迎程程在很小的时候还曾经问过她娘:“娘,我为何要姓迎呢?”
家中下人都知道,迎湘仪本是赘婿,那妾生子与奸生子姓迎便罢,她这嫡出女儿为何也要姓迎?
程氏便答道:“你姓的是迎春笑的迎,程程你记住,娘的愿望是,天下所有女子皆能如野草、山花一般,无论经历多少艰难困苦,待到春日来,皆能迎春笑。”
这就是后来绣坊改名为迎春笑的真正原因。
迎湘仪同意并且推行的想法很简单,一来这的确是程氏的遗愿,二来迎春笑可是有他一个“迎”字的。
岁月史书,待日后做大做强,谁还会记得迎春笑本是西南程氏起家?
迎程程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有些事却一直记在心里。
单子寅最开始还想拦着,后来听着听着也便不拦了。
玉枢能查到的很多事,听人转述的震撼远不如听迎程程亲述。
坤宁殿中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分明。
迎程程笑了笑:“我娘是不是很傻?”
单子寅开口时嗓音有些喑哑:“程夫人长于西南?”
“正是。”
迎程程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一下被单子寅拥抱在了怀中。
“你受苦了,”他说,“从今日起,我必定会爱你、护你,绝不会让你再遭受程夫人当年之困。”
其实迎程程本来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的,可她一个人走太久了,坚强已经成了习惯,忽然来了一个人这样抱住你,诉说你的委屈,好像人就变得脆弱起来。
只是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她抬手在单子寅后背上拍了拍:“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没事了。”
谢清用手撑着头,抵靠在靠枕上:“边境卖女陋习,竟一直延续至今?”
迎程程又拍了拍单子寅的后背。
单子寅这才松开她。
迎程程看向谢清回答道:“边境贸易之路一开,最先死灰复燃便是卖女和配阴婚一事。”
“此事你在边境为何不说?”
“边境屡禁不止,法不责众。”
“为何回京时不向陛下禀报?”
这次迎程程略微顿了顿,才抬头看向谢清的眼睛:“娘娘,刀未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有多痛的。”
男权社会,妻须冠夫姓,子女皆随父姓,女人的价值从生到死都只是生育而已。
但娘娘您也从小饱读诗书,深明大义,您看见这么多如您一般的女子还饱受折磨与苦难,能和龙椅上那个人一般无动于衷吗?
单子寅静静地看着她们。
最开始他还试图去拦。
迎程程的话就是在怂恿谢清。
边境那些烂事,源于军饷不足,耽于穷困潦倒,究其根本,是云南军自顾不暇,而官府视若无睹罢了。
边境如此尚有穷困之由,那京中女子便就被当做人了吗?
贵如谢氏,女儿生来也不过是为联姻巩固权势所用。
谢清沉默了许久,随后慢慢笑了起来。
“本宫乏了,”她缓缓闭上眼睛,“今日程程谈及三年孝期之事,本宫允了,旁人不得因你无所出而多置喙。”
今日其实根本没有人提到过三年孝期之事。
但若当真有人逼迫迎程程生孩子,陛下赐婚圣旨中说过,头一胎跟单家姓,那迎家就能满意了?是否又该逼着继续往下生?
从身怀有孕到生产,从哺乳到孩儿蹒跚学步。
一个母亲并没有几个三年可以耽搁。
迎程程一身轻功、武略战术,才刚立下战功,获封大楚史上第一位征南女将军,难道就要耽于后院,相夫教子吗?
谢清这样说,先是给了迎程程不这样做名正言顺的理由,其次也是在给她回应。
【你说的一切我都听明白了。】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年。】
【我对你还另有重任安排。】
【隔墙有耳,即便是我的坤宁殿,也不是就这么安全。】
【今日所言烂在肚子里,你除了三年守孝期之事外,旁的什么都没提。】
以往单子寅总觉得迎程程抓重点容易偏,还总有一套自己的错误理解方式,但她这次却又快又精准地明白了谢清的未竟之言。
“多谢娘娘。”她虔诚磕下头去。
出宫的时候恰巧起了一阵春风。
被春风拂面之人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单子寅注意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披在了迎程程身上。
“哪儿就这么娇贵了?”迎程程笑道,“单小公子才应该是身娇体弱之人。”
单子寅轻轻摇头:“肉体凡身又非铜墙铁壁,一样受伤会痛、生病会难受,越是没人护着你,越该好好珍惜自己。”
“你今日真是好生奇怪,”迎程程朝他眨了眨眼睛,“被我今日的话给吓着了?”
单子寅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迎程程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停下,疑惑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程程,”单子寅丹唇轻启,在迎程程毫不设防下,陡然说了一句,“我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