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冥王的眼光,不过如此
半空中那两只狐狸仍打得激烈无比,范大哥似乎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些什么,危险解除后,范大哥把我扔到身后护住。
白大哥慢一步紧张兮兮跑过来,“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章怀英从怀里掏出两枚系着红绳的开光铜钱,铜钱甫一扔上去就被棕毛狐狸一尾巴唰唰反挡了回来。
“当心!”
白大哥及时拽开章怀英,铜钱擦着章怀英的肩膀,似利刃般先后插在了章怀英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
章怀英被吓得瞬间面无血色,我觉得这样干让天明大哥一个人上,着实有点为难天明大哥,翻了遍口袋,我再次于指尖凝出黄符,欲要攻击那只棕毛狐狸。
但却被乐颜姐姐给抢了先。
“让我来!”
乐颜姐姐飞出花瓶,魂体恢复成正常状态,一袭白裙指尖聚起灵气,前去襄助天明大哥。
乐颜姐姐与天明大哥配合着同棕毛狐狸交手,我找准时机再次偷袭,棕毛狐狸又一次被符纸烫伤皮毛,嗷嗷惨叫不止——
但许是一对多的局面让棕毛狐狸有些崩心态,在黄大哥二度加入战斗后棕毛狐狸终究还是发威了。
猛一声嚎叫,刹那间强大的妖力掀起飓风,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无情的一招撞飞出去,扔摔在遍布碎石的草地上——
我和章怀英离得远,因此侥幸没被打出内伤,只是手皮被地上尖锐的石子给划破了。
范大哥和白大哥仅是摔了下,人一点事都没有。
倒是打前线那三位,俱是被击落在地,重创之下负伤呕了血……
“就凭你们这几个菜狗还敢和我打!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说罢,那死狐狸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犬齿,嗷嚎着要朝天明大哥冲过去,企图一口咬死天明大哥——
“小颜!”
生死关头,救星出现了。
一头黄毛,身穿黑色风衣的青阳师兄总算回来了,见自家媳妇被打吐血,青阳师兄的脸一瞬阴沉地快要滴出水了……
“你敢打我老婆,死狐狸,你不想活了吧!”
棕毛狐狸顿了顿,尔后肆意嘲笑: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的青阳大人吗?这几个废物,都是你手下?果然,关系户的手下就是不经揍。”
“你敢、打我老婆!”青阳师兄眼底怒火悄然烧了起来。
棕毛狐狸不怕死地哈哈大笑,极有勇气地得意挑衅:“打了又怎么样?你老婆是废物,你也是废物……”
话音还没落,青阳师兄就帅气的脚尖点地,腾身一跃飞起来,在我们所有人包括棕毛狐狸本狐都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霸气的一拳头夯在了棕毛狐狸的侧脸上——
那一刻,我清晰看见,棕毛狐狸的脸、被青阳师兄给打变形了,腮帮子上的皮来回连颤了好几下……
这一拳头,直接把棕毛狐狸的下巴给夯碎了……
青阳师兄双脚落地,阴着脸警告:“再敢说我老婆一句,我特么脸给你抽变形!”
下一秒,棕毛狐狸砰一声从天上掉下来,摔了个脸着地。
半晌,棕毛狐狸才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身,爪子抓住下颌,咔嚓一声,把下巴扭复位。
漆黑瞳孔恶狠狠的盯着青阳师兄,棕毛狐狸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咬牙切齿地冷笑:“啧,低估了,看起来,有两把刷子!”
青阳师兄眯眯眼,霸气十足地反呛:“老子有的,可不止两把刷子,对付你,绰绰有余!”
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嘴角渗血的乐颜姐姐果断开口助攻:“青阳,它打我,我的心脏好疼,它刚才还骂我贱人!不能忍啊——”
青阳师兄一听这话脸色更沉了,杀气腾腾的眸光直逼刚被夯碎
下巴的棕毛狐狸,咬牙一字一句道:“的、确、不、能、忍!”
话音落,青阳师兄陡然出手,霎时间,无数黄符从青阳师兄袖中飞出,齐刷刷朝棕毛狐狸围过去——
“死狐狸,老子不揍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青阳师兄箭步奔向棕毛狐狸,指尖化出黄符,在棕毛狐狸被符阵围攻应接不暇时,冲上前与棕毛狐狸缠斗起来。
黄符如刃刷刷刮向棕毛狐狸,棕毛狐狸见状连连跃身后退,被青阳师兄三两招逼得连撤数步。
两道强大灵力撞击时掀起好几阵森冷风浪,我被章怀英扶起来,眼前的打斗景象看得章怀英目瞪口呆。
“这位就是、青阳道长啊,看起来真年轻……顶多二十来岁!”
我无奈拆台:
“他这几年一直在服用永葆青春的仙丹,他的容貌已经被定格在二十五岁时期了。嗯,主要是怕他老婆嫌他老。
况且他现在已修成半仙之躯,已经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了。所以目前情况是,只长岁数,不改面容。”
章怀英羡慕地摸摸自己脸:“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容颜定格,修成正果……这辈子在死前能修成半仙也好啊!”
我哽了哽,拍拍章怀英胳膊用长者口吻安慰:“你别着急,你……前途无量!”
“但愿吧。”章怀英感慨叹气,注意力继续落在青阳师兄那头:“青阳道长能行吗?”
我挥去身上的灰:“能行!我青阳师兄可能打了!”
看他那凌厉的掌风,帅气的招式,牛皮的黄符大阵,不把那棕毛狐狸揍服简直是对不起他这排场!
然,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夸他的话刚说出口,棕毛狐狸就一声嚎叫身体瞬间变大几十倍,庞大身躯强行震破了黄符阵,眼眸冒红光,凶狠的一爪子就将青阳师兄拍飞了回来……
青阳师兄噗通一声,摔在了乐颜姐姐身边,沉重身躯砸得地上浮灰惊起二尺高……
我:“……”
章怀英:“……完了!”
范大哥白大哥无奈扶额:“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长进……”
“哎,知足吧,好歹比咱们预想中的,多坚持了足足三分钟。”
乐颜姐姐心疼爬进青阳师兄怀里:“青阳!死狐狸敢打我老公,我和你拼命!”
“媳妇!”青阳师兄忍着身上疼痛,一把抓住要去找棕毛狐狸打架的乐颜姐姐,摇头喘着粗气道:“没用的,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
变大版的棕毛狐狸得意甩开身后八条蓬松长尾:
“呵,你们知道就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送上门的道行……不要白不要!今天我若吃了你们,你们猜猜,我能不能立时拔地成仙?
届时,我就能脱离东岳神宫的约束,哪怕你是东岳神宫的半仙,我飞升上天,东岳大帝也不能奈我何!”
“你!”乐颜姐姐气急想撕他,青阳师兄抱紧胡乱挣扎的乐颜姐姐镇定道:“还真是只,单纯的蠢狐狸。”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青阳师兄愤愤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摇人,喊我大哥来打死你!”
棕毛狐狸昂头嘎嘎嘲笑:
“大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喊来什么厉害人物!别以为我不知道,泰山神宫那些神仙个个都和你不对付!何况,你还有没有命等到你大哥过来,都难说!”
青阳师兄按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嘴上气势完全不输人:“你等着!我大哥过来干死你!”
“我等着,略略略,你大哥来我就顺手把他也收拾了!”
“我们家九爷可是打妖怪不眨眼!”
“我管你九爷十爷,来来来,有本事给你爹我叫过来!”
“死狐狸你等……哎!大哥!大哥救我啊,泰山青狐洞的
那只棕毛骚狐狸要吃我!”
电话接通,青阳师兄捧着手机就委屈唧唧诉苦:
“烟、烟花的事我回头一定给漓漓磕头认错!哥啊,你再不来我小命就没了!
对对对,我和小栀栀在一块呢!她老公?她老公不在啊,在的话我就不用打电话给你求救了……
嗯,行,大哥你快点来啊,来晚了小栀栀就要被这只死狐狸生吞了!”
烟花……
我突然觉得这个梗有点耳熟。
什么叫来晚了我就被死狐狸生吞了,死狐狸明明是想先吃他好不好!
挂断电话,青阳师兄立马就硬气起来了,连和棕毛狐狸说话都不客气了:
“你,完犊子了,你要是现在乖乖跪地求饶,我大哥来还能饶你一命,晚了,你就只能被我大哥拎回去剥皮当下酒菜了!”
棕毛狐狸傲娇哼了声,呲牙:“老子怕你?来啊,让你大哥来啊!”
天明大哥重新幻化出人形,默默捂着肩膀踉跄赶来我们四个身边:“九爷要来了,这死东西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黄大哥索性就地一躺不起来了:“呵呵,你等会还真要怕他!毕竟这整座泰山,都是我们九爷的地盘。”
白大哥摇头啧啧:“等会真要有好戏看了。”
我没忍住扯了扯范大哥袖角,好奇问他:
“九爷很厉害吗?虽然他是龙仙,龙仙是比狐仙强悍凶猛些,但在东岳大帝眼皮子底下动武揍他的仙家,会不会被神明怪罪?”
范大哥闷咳两声,耐心回答我:“不是在东岳大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人,是东岳大帝,自己过来清理门户。”
“啊?”我一头雾水,越听越不懂了。
青阳师兄那头还在负伤和棕毛狐狸吵架:“你完蛋了,我告诉你,顶多十秒我大哥就会抵达战场!”
“让你大哥来,我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瞧不起我大哥!罪加一等!”
“让你大哥来来来,打不过我他是孙子!”
“啊,你死定了,我大哥……”
黯沉的北天倏然乍放一片金光,刺眼的光芒洒落下来,晃得我眼花……
“我大哥来了!”
我下意识抬胳膊挡眼,余光却扫见,夜晚的天空,金光深处,七彩祥云滚滚如流烟——
金光徐徐褪散后,万丈神光里,走出了两队身披金甲,头戴金盔,金面金身的天兵神将。
走在众神将前方的那位神祇,一袭玄色威风神袍,袍上是用金线绣成的生动金龙,袖口与衣襟,皆滚满青色祥云纹。
玄底金边的腰带上密绣海浪红日白月图案,腰佩青玉组,脚踩黑色缎面龙纹靴,风入广袖,神袍沉沉。
男人墨发如瀑,散于背后,头戴帝王十二旒,珠玉遮住男人的半张英俊容颜……
不过,玉串摇曳间,还是能隐约看见男人飞扬入鬓的长眉,深沉幽冷的眸眼,高挺鼻梁,及轻抿的薄唇……
五官信息在我脑海中一拼凑……我霎时反应过来!
“龙、龙仙!”
这不就是上次说我脑子有问题,还觉得我智障的那个龙仙、九爷吗?!
他他他、怎么穿成这样!
天明大哥与黄大哥赶紧近前去跪拜:“九爷……”
威武霸气的九爷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青阳师兄没出息拉着乐颜姐姐去投奔九爷:“呜我的哥你终于来了,你再晚来一步,就看不见你亲爱的小弟了!”
九爷冷冷瞟他一眼,“没出息,又给本帝丢人。”
范大哥与白大哥犹豫很久,还是上前弯腰打招呼:“见过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我极度怀疑我耳朵有问题,我肯定听错了!
章怀英惊恐地在我耳
边重复:“东、东岳大帝!我的神啊!”
“东岳大帝……帝君!”棕毛狐狸也怂了,见势不好,扭头就要逃。
而九爷身后的金面神将瞥见它仓皇逃窜的身影,提着大刀就御风追过去……
我只见到那抹棕影在虚空中来回飞了一两圈,下一刻,棕毛狐狸就被金面神将拎着尾巴一刀板拍得头晕眼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两名魁梧大将提着野狐狸迈着四方步威风凛凛去向九爷复命:“帝君!棕狐已伏法。”
玄衣帝君淡淡命令:“带回泰山,交给贺灵官,关起来,论罪处置。”
“领法旨!”
我愣愣望着眼前这一切,瞠目结舌。
九爷,是执掌人间执法堂总堂口的总上方仙,也是东岳大帝,青阳师兄是九爷执法堂的弟子,所以青阳师兄能以半仙之躯进东岳神宫。
祝漓,是九爷的妻子,也就是东岳大帝的夫人,还是执掌黄泉的黄泉尊主,冥王义女……
祝漓是长烬大侄女,所以东岳大帝与长烬,也有关系,长烬身边的范大哥白大哥认识东岳大帝。
天明大哥与黄大哥也是东岳大帝的手下。
青阳师兄前几天,是把九爷要送给祝漓的烟花给炸了……怪不得,我总算把他们之间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给捋顺了!
九爷哪里是普通龙仙啊,明明是东岳之主,五岳之尊……呜难怪他觉得我脑子不好使!
终究成了,全场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现在才恍然大悟!
我拼命捋关系时,那位玄衣墨裳的帝王已经慢步来到了我面前,蓦地出声,吓我一跳:“你连一只野狐狸都打不过?”
我:“啊……”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连天明大哥和青阳师兄都干不过的八尾狐,让我打?
玄衣帝王对我这个回答颇为不满,高冷启唇:“冥王的眼光……不过如此。”
“冥、冥王?”我呛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范大哥警惕地护过来,话里有话的低低道:“大帝,我们夫人胆小,别吓着她。”
玄衣帝王挥袖转身,威仪逼人:“身为造化神的后代,竟还不能将本族秘法融会贯通,运用自如,长烬,到底怎么教的?”
“大帝!”白大哥也脸色怪异地惊恐拦上来,磕磕巴巴地着急转移话题:“大帝辛苦了,大帝您、是不是该回宫……陪尊主了,尊主最近好不容易才闲下来。”
玄衣帝王余光一扫白大哥,沉默未语,半晌,广袖一扬,领着金身神将踏祥云金光离去。
我望着东岳大帝携天兵天将踏云回宫的背影,被眼前这一景象给震惊得良久回不过神。
他,说什么、造化神的后代……还有,问长烬是怎么教的……
他是东岳大帝,那长烬,又是谁……
野狐仙的事情了却后,青阳师兄生我偷他老婆的闷气,把花瓶抱回去,抬手就给了我一个爆栗:
“你啊!太皮了!小颜现在魂体还虚弱着,你把她带出来,万一出什么差池,你想让我死给你看?”
我委屈摸摸被他敲痛的脑门,瘪嘴道歉:“对不起青阳师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偷乐颜姐姐了……”
不等青阳师兄发话,乐颜姐姐倒先不乐意起来,
“嗳别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次出来透气的机会,下次有这好事还喊我啊!我整天闷在功德阁,人都要憋出病了!”
“好事?这哪里是好事?你心脏不疼了吗?!”
青阳师兄黑着脸审问,乐颜姐姐尴尬咳嗽,心虚躲进花瓶里:
“这次、是意外……还说呢!”
突然探出身,一把揪住青阳师兄的耳朵:“你天天自个儿在外潇洒,你开心了,我呢!你都不带我一起出去玩!”
青阳师兄被乐颜姐姐这个悍妻给揪得嗷嗷叫,赶忙认错:
“我我我、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带你一起出去玩,媳妇,撒手!再不撒手耳朵要揪掉了,我要聋了!”
乐颜姐姐生气呸了声,松手暂且放过青阳师兄,仗义道:“行了,你就别欺负小栀栀了,这次是我求着她带我出来玩的,和她没关系!”揉揉发痛的胸口:“我们先回五阳观吧,我心口疼,肚子也饿了。”
“好好好,我们回家,回家。”青阳师兄宝贝地抱紧花瓶,拿我没办法的叹口气,“行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老黑老白在,我就不送你们回京城了,你们自己用符走吧!”
我乖乖答应:“好!”
青阳师兄从怀里掏出菩提珠,施法念咒把天明大哥与黄大哥收进菩提珠内修养,又单独拿出几道瞬移符给我:“呐,去吧,一路小心,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
有了青阳师兄的瞬移符,我与章怀英、范大哥白大哥连夜赶回了市长家。
用银针给市长夫人扎了两针后,黑气攀着银针自市长夫人体内渗出、消散……
收罢针,我与市长离开了夫人卧室,去楼下院子里说话。
“用邪术影响干妈的那条野狐仙已经被东岳大帝捉拿回去论罪惩处了。”
从包里掏出一枚五雷符桃木项坠,递给市长:
“这是我刚拜入师门时,紫阳师兄给我护身养元气的桃木符,效果比较显著,戴上这枚桃符可保邪不侵体,一般邪术伤不到干妈。
不过我觉得,处理了张浩,应该不会有人再敢对干妈下手了。
这枚符,也是样信物,以后如果我出门,章先生暂时联系不上我,家里这边的情况又比较危急的话,可以让章先生带着这枚符去五阳观,紫阳师兄看见这枚符就会派人下山来为家里处理。”
市长收下桃符,热泪盈眶地感激道:
“这段时日,总是麻烦你这孩子了。让你为我们老两口跑来跑去,以身涉嫌。干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您这就说笑了,这些年也是您一直在暗中帮助长烬,您信任我,才让我为您办事,而且这些事对我来讲也只是举手之劳。
您愿意抬举我,收我为干女儿,您和干妈有事,我这个做干女儿的不能侍奉堂前昼夜尽孝,但至少能尽一份心意。说报答,就见外了。”
市长先生昂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叹一口气:“我女儿,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万小姐是任性了点,但她终究还是您和干妈的亲女儿,现在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除了,人生短短数十年,还是该留更多的时间,一家人团聚,陪在自己最亲的妻女身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栀栀啊……你有怨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颔首,直言不讳:
“一开始是有过……觉得我妈虚伪,一边在外大肆借助寻找爱女的幌子立慈父慈母人设,一边我去认亲,却不要我,恶言将我轰出凤家。
觉得凤南天心狠没底线,为了讨好老婆养女,他老婆糊涂他也糊涂,我被人赶出凤家时,他甚至没有为我说过一句情。
就因为殷立疆要逼凤微雪去给长烬配灵婚,他就用我奶奶的性命威胁我,强行牵走我的户口,给我改回凤姓,强迫我替嫁配婚……
我似乎,一直是被他舍弃抛却的那个。
可后来我才知道,凤家那个凤夫人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保证自己的利益罢了。
而凤南天……好像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狠心绝情,他是凤南天的时候,的确没把我这个女儿当回事,没给我半分父爱与温暖,可他却私下悄悄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在我身侧,守着我,充当
父亲的角色。
长烬曾问过我,如果那个人和凤南天真是一个人,我是否还会原谅凤南天。我嘴上说着和凤南天再没有任何关系,可……依旧会心软。
血缘关系,是这个世上最深的羁绊。凤南天再怎样,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只要他肯给我一丁点的父爱,我都会试着……放下对他的怨。
这辈子能不能和好如初难说,但至少,不至于恨他。”
“凤南天他不坏,我和京城五大家族的家主们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他们的为人,我尤为清楚。
凤南天他只是把家族安危看得太重了,你妈的事,他身处那个位置,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恨他……
做了家主,整个家族的兴衰重任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肩头,况且陈军那浑蛋精着呢,以凤南天的脑子,斗不过陈军的。
这二十年来,凤南天自己怕是,也不好受。他心中必然是有你母亲的,要不然怎会逢年过节都去给你母亲扫墓?
还在你母亲坟前种上那么一片栀子花。
栀子花这种植物,最是娇气,我陪太太莳花弄草半生,最清楚这花有多不好养,你母亲坟前那片栀子花至今还生机勃勃,根茎强壮,连虫都没遭过。
养栀子花的那块土地土壤肥沃,夏日开花,花团压满树梢头,连墓园的看门老保安都夸那片栀子花开花时清香馥郁,满墓园都是它的花香,可见那花,这二十年来,都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凤南天若是真忘记了你的母亲,栀子花在你妈妈坟前,是养不成的。
这天下,哪有父亲不爱女儿的呢……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在他与妻子最相爱时,在他们夫妻的翘首期盼下,来的呢!”
我低头惆怅道:“我知道凤南天有苦衷,但他抛弃过我,也是事实。”想了想,我忽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干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市长先生回头深深瞧了我一眼,好脾气道:“嗯,栀栀你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的是长烬和我的头发样本,
“如果告诉长烬,我要和暖暖做亲子鉴定,我怕长烬会多想。但是,不做亲子鉴定我又会有疑心……
亲子鉴定的事不能交给范大哥和白大哥去做,他们知道肯定会告诉长烬,我身边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只能拜托干爹帮我和长烬,各与暖暖做一份鉴定了。”
万市长拿过绣花荷包,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我会把这东西与暖暖的头发一起送去京城最权威的鉴定机构,大约过个两三天就能有结果。”
我松口气,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几分:“谢谢干爹。”
万市长夫人的事解决完,我才有机会安心坐下来思念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的那个人……
我和章怀英回来那会子就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听市长说,九点钟那会子暖暖就被万小姐带上了楼上卧房,给暖暖讲睡前故事,把暖暖给哄睡着了。
天太晚,我也不好把暖暖叫醒,再带暖暖坐家里的车,让两位大哥送我们回云皎山庄了。
只能暂且在市长家住上一夜,反正市长家宽敞,房间也多,还有地暖,房间的床也软和,小暖暖睡着应该不会认床。
我坐在矮几旁的小沙发上,弯腰托腮,就着屋里小夜灯的温暖光泽,歪头看睡得正香,怀里还搂着一个粉红小熊布偶的暖暖。
这孩子,确实和我有太多相似……眼尾红痣,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还有这喜欢抱娃娃睡觉的习惯……
记得,奶奶第一次看见小暖暖就落了泪……像极了从前就认识。
奶奶对小暖暖的好,也完全不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的养女,倒更像是,喜爱自己的亲重孙……
暖暖,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女儿。
如果是,长烬、会不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把暖暖接回来,加倍对暖暖好。
还有,暖暖的命骨……
她竟和我一样,都这般遭妖邪惦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是被一帮神秘术师给抢走的。
不知道周月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我坐在台灯边思索很久,还是不放心地给长烬发了条消息。
长烬迟迟没回。
不过这个点了……长烬估摸已经休息了,没回很正常。
抬手化出那半截赤金符……只要这符纸还在,还完好,长烬就不会出什么事……
我独自趴在矮几上发了半个多小时的愁,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凌晨三点,我才感觉到一丝丝困意。
脱去外套,在小暖暖身边睡下,搂着小暖暖进入梦乡——
浑浑噩噩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被玄门术士掳走的那段痛苦时光——
“这群废物,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都看不住!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
“她都疯了……见到我们就问我们有没有看见她的孩子,看来孩子真不在她身边。”
“许师兄,没有孩子,孩子妈也可以啊!”
“那孩子是鬼王的后代,用来炼丹,乃是绝妙,服下,必能立地成仙,长生不老——只是一根命骨就能令你我修为增长至此,可惜了,若能将她投入炼丹炉,就是一万具纯阴之体,都无法比肩!”
“说来也怪,那孩子刚出生路都不会走呢,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算了,也许是天意如此吧。不过你说的对,没有孩子,孩子妈也行!
这个女人为鬼王孕育过后嗣,她体内也有鬼王留下的精元,且这汩精元力量甚是强大,将她丢进水牢,炼成纯阴之体,等将她身上阳气除尽,再用我们的秘药相佐,把她炼成药人,投入炼丹炉。
到时炼出的仙丹对你我修行,肯定也大有助益!”
“好,就这么办!”
他们用铁链锁住了我的双腕双脚,把我扔进寒池,每日用符箓引雷劈进我的天灵盖,那水里还有条巨蟒,日日都来啃咬我的血肉……
他们强迫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腥臭草药,他们说,要把我炼成药人,丢进炼丹炉焚烧了……
我的神识,一日比一日模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他们说我的元神灵魂异于常人,几度要抽走我的神魂,但都被我体内那股怪力给强行阻止了……尽管如此,他们的法力还是重创了我的三魂七魄。
最后那几天,我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们让我张嘴我就张嘴,他们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毫无反抗能力。
直到,有个色眯眯的男人蹲在岸边搓着手,淫笑命令我脱衣服……
我木讷地抬起僵硬胳膊,把自己身上泡烂的衣物层层褪下……
他在岸边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胸口流口水,正想伸手为我除去贴身的那件白衣,蓦地一道强大神力隔水打过来,温柔穿过我的身躯,化作风刃,力感十足地朝男人迸发而去……
男人顿时被那股神力给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阴冷的石壁上,复又摔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一道力拔出了水牢,几秒钟后,落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茶香沁人,似曾相识,恍若、隔世……
而我也终在梦里看清了救我之人的容貌——
剑眉星目,赤红瞳底,高鼻薄唇,眸光里,万种柔情,缱绻缠绵……
是长烬,还是谢星珩……
他将瘦弱的我紧紧揽进怀中,按在胸膛上,一袭白色古袍,冰冷眼刃甩向那个妄图占我便宜的腌臜货。
骨节分
明的五指轻抚我后脑勺,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的人,你们也敢欺负!看来,你们真是活腻了!”
“鬼、鬼啊——”
“着火了,快跑啊,有人救走了那个女人,他的道行很高——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救、救命啊!”
“李鬼!”
“张三哥,救我,救我啊……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完了,都完了……”
那晚,山上火光冲天,玄门术士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我再有意识,苏醒过来时,抱着我的白衣仙人脸上已经罩了层玄铁面具。
我疼得在他怀里呜咽,口吐血沫。
他不介意我弄脏他崭新的云色长袍,只怜惜的将我往怀里、抱得更紧些……
“栀栀,别怕,我是你师父。”
是了,我好像,从未见过师父的真容……
只知道师父指尖的温度,与长烬指尖,一样温暖。
……
画面骤转,我突然又身处于重重青山之下。
夜黑风高,唯有三两星子点缀漆黑天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脑子里却有道声音告诉我,这里,就是玉山。
长烬就在山里。
“长烬、长烬……”
我拎起裙摆着急往山里跑——
可,砰地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深夜中猛地炸开,映亮我的眸眼……
紧接着,就是山石崩落,高山倾塌,地动山摇,碎石如雨密密麻麻朝我砸下来——
玉山,被炸了!
“长烬!”我猛地从床上惊醒,额上冷汗如水。
睁开眼,外面的天刚大亮,窗外还回荡着几声婉转的鸟鸣……
我猛喘两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心有余悸的伸手拿过床头手机,打开一看,他,还是没有回复我……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余光无意瞥见自己的右腕。
腕口那朵花,好像又多了几片花瓣,花纹似乎更加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