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 相去迢迢(三)
“这我没算过。”阿义道,“但没长久也是相好啊,哪怕——好个三五天?”他丝毫不掩饰艳羡之意。
“那就是了。你们看他与秋姑娘认得多久了?”老掌柜立时笑眯眯地道。
三个少年一怔,阿义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久,可他们又没一始就好上——我瞧秋姑娘也是冷心冷面的,这趟出远门之前,对沈大哥也是爱搭不理,不就是这一个月一道出去了,沈大哥定又使了什么手段讨好她,才刚刚了动摇。沈凤鸣没有与他们多提过秋葵,他们便不知她与他有过什么样的仇事、恨事、憾事,甚至死生之事。他们都没有去三支之会,虽然在七月和所有人一样耳闻过“云梦神君”和“云梦仙子”的传说,但沈凤鸣的旖旎故事何时又少过?果然那“传说”也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和他们意料之中一样,不多久便淡落偃旗,不再江湖嚣上,以至“双琴之征”出发前在这一醉阁真见到秋葵,三人就只当她是从朱雀那借来的帮手。夏琰的朋友。朱雀的女儿。云梦的高手。美貌的女子。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此时老掌柜的问题如有暗示,阿义不自觉要记起——沈凤鸣应该就是在一年多前的鸿福楼之围那天,认识了这个生人难近的秋姑娘。这之后黑竹历经种种变化,沈凤
三个少年一怔,阿义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久,可他们又没一始就好上——我瞧秋姑娘也是冷心冷面的,这趟出远门之前,对沈大哥也是爱搭不理,不就是这一个月一道出去了,沈大哥定又使了什么手段讨好她,才刚刚——都送了衣裳来了。”
他说着,再次老成而惋惜地叹了一口:“送衣裳来——照我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往日里有人给沈大哥送衣裳,两个就好不了多久了。”
“不送也好不了多久。”另一少年镇静光里果然亦尽数都是将将发现什么般的不可置信。一年半!哪怕之于他跟随沈凤鸣的年岁,都已不能算短。怎么竟不曾意识到——所有的那些旧事记忆,都已是一年多以前的印象了?
阿义好像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了动摇。沈凤鸣没有与他们多提过秋葵,他们便不知她与他有过什么样的仇事、恨事、憾事,甚至死生之事。他们都没有去三支之会,虽然在七月和所有人一样耳闻过“云梦神君”和“云梦仙子”的传说,但沈凤鸣的旖旎故事何有过种种际遇,只有——莫非——这个女子,还一直盘桓在他不曾明言的期待里吗?
一切只是巧合吧?至少,在阿义的感觉里,沈凤鸣还是那个沈凤鸣——待他们和旧日一样。那么,他待别人,也应是一样的吧。….
“我……我倒要看看。”阿义道,“要是真的——我还真想不出来沈大哥当真的样子。”
“亏你们还跟了他这么多年。”老掌柜慢条斯理:“你们啊,也真是傻。难道你们真觉得你们沈大哥要一辈子一个人,便不会有一日有个不一样的姑娘了?唔,我看你们几年了也只会天天在他边上睁眼看着,背后说着,莫非也是觉得一辈子要这么过了?”
三个少年顿然面红耳赤,应不出话来。若从久远来看,自非如此,可若要信一,与了无影个眼色,“走。”
那白色的背影出了门去,三个少年才颓然一个个坐落下来,阿合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堂里默然无声了良久,还是老掌柜十分自怜地叹了一声:“多了三个傻儿子。”近前捞起沈凤鸣旧衣,往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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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其实没有看上去那般合身。这也难怪,布庄原不是依着沈凤鸣的身形量的,想必是予了个大概尺寸,或是就便寻了个高低差不多的人依照。可即便是看起来差不多,各人肥瘦处终不大一样,多少有些差偏。
幸是外衫,差偏些也就罢了,至少看起来还算匹配焕发,恰搭趁着沈凤鸣此时焕然面色,看在一旁无影再是懵懂的眼里,也觉今日深冷低沉的阴天都被焕成了个万里无云的艳人,便不会有一日有个不一样的姑娘了?唔,我看你们几年了也只会天天在他边上睁眼看着,背后说着,莫非也是觉得一辈子要这么过了?”
三个少年顿然面红耳赤,应不出话来。若从久远来看,自非如此,可若要信一个人当下、眼前立时要与过往截然不同,却又是另一回事。
阿义哼出一声,“输赢还不晓得呢。就看沈大哥回来要这衣服不要。”
“他若不要,还与那么多钱买下来?”老掌柜嘿嘿笑着。
“是灰衣解下来,捞起桌上那件新衫一口气伸穿、整顿、系束毕,冲了柜台里老掌柜道,“你看看?”
几个少年老早就呆了,愣怔着一句话说不出,老掌柜倒是笑着点头:“不错,好得很。”沈凤鸣便越发得意,也不多说,与了无影个眼色,“走。”
那白色的背影出了门去,三个少年才颓然一个个坐落下来,阿合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堂里默然无声了良久,还是老掌柜十分自怜地叹了一声:“多了三个傻儿子。”近前捞起沈个万里无云的艳日。无影原是来附近给受伤的吴天童等抓些药、配些外用材物回去,路过那布庄时给老板娘见着面熟,提溜进去了,却还没及去药铺子里。说与了沈凤鸣,他便道:“要配些什么,你与我说,我与你去抓。”….
无影受宠若惊,小声道:“我爹说不用去看他们的……”
“我高兴。”沈凤鸣心绪显然甚高,不论做什么都兴致勃烈。
许久以前,他刚刚长到半大,能勉强撑得起彻骨留下的那几件灰色布衫的时候,其实也有过无比的欢欣——一种,终于能接近些心目中那个大人的欢欣。于是翻筋斗、打虎跳——哪怕被过长的衣裳绊倒也觉必须庆祝。而后他越发长大,衣衫越发合身,直到有一日——竟觉有那么一点小了。虽然他不在意都瞪大了半晌认不出来人,仿佛伤的不是别处而是这双眼。沈凤鸣穿了一身白色。好像就只有这一点不同,就完全消抹去了他往日里水隐于墨、葭隐于苍的印象,变得跃然出众,丰神朗快。
几人由是竟都不好意思表现出伤重的颓丧,不自觉咧开些笑才敢去迎他。“凤鸣公子怎么来了?”石志坚端着手腕,笑说。
“听说你们回来了。”沈凤鸣将手中药材尽予了秦松,“怎么不与自己人住一处?”
“我们……自来了临安之后,一直就住这里。”吴天童说话漏风,不得不捂着嘴,显出些自惭形秽。
“与我去一醉阁。”沈凤鸣道,“秦松、无影——他们两个也住得惯了。住那我也好叫人接应照料你们,不是好过就这么在外面?”
时候,其实也有过无比的欢欣——一种,终于能接近些心目中那个大人的欢欣。于是翻筋斗、打虎跳——哪怕被过长的衣裳绊倒也觉必须庆祝。而后他越发长大,衣衫越发合身,直到有一日——竟觉有那么一点小了。虽然他不在意穿着稍嫌紧张的衣裤招摇过市,可那是动不动便要腾挪飞闪的黑竹会——他极少有换上夜行衣的习惯,当然毫无意外地在每次任务后都要发现衣衫的裂口,于是每每在独自黯淡的缝补中,通过眼前灰衫的轮廓,模糊勾勒出彻骨的外壳,是否也不过是——因藏埋了旧人的魂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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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童断了半口牙,欧阳信中了毒伤,石志坚少了一手,三个受伤各有不同,都不甚好过。即便如此,无影引着沈凤鸣过来的时候,三人六目都瞪大了半晌认不出来人,仿佛伤的不是别处而是这双眼。沈凤鸣穿了一身白色。好像就只有这一点不同,就完全消抹去了他往日里水隐于墨、葭隐于苍的印象,变得跃然出众,丰神朗快。
几人由是竟都不好意思表现只不过我这一回累得你们仇没报成,却受这般重伤——”
“在黑竹哪有不受伤的,况这次任务艰巨,公子待我们三个已是尽心,若再这般说,实是……愧受不起了。”欧阳信道。“若能留在黑竹自然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