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我难道不够仁善?
日渐西落,爽风怡人。
苏庆恭敬不减的站在长寿宫门口,看着远去的甲士和那辆不需要牛马就能行驶,造型奇特的王驾,由衷的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秦王适才的态度虽然温和,但惊雷之变后世人都看到秦王是何等是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秦王在这,就犹如一块巨石悬在众人的头顶,让所有人喘不过气,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导致巨石下落,将自己砸成肉沫。
转身走向大殿,周八子忐忑不安的拦住苏庆。
“苏府令,你了解秦王,秦王刚才说那话是何意思?是饶过诚儿,还是……”
奴婢不了解……苏庆安抚道:“八子无忧,秦王雅量,不会和稚童一般见识,不过……八子莫怪奴婢多嘴,一次两次,可视为稚童无状,三次之后,就算秦王仍不计较,旁人难免会背着秦王做出一些事情。”
苏庆微顿:“有些话有些事,可以在心里想,对墙对天上云说,不可说与人,更遑论孩子。”
周八子心里一凛:“苏府令说的是,八子知道了。”
略一拱手,苏庆脱鞋迈入主殿,快步走到仍坐在软榻上的太上皇身前,躬身道:“太上皇,秦王已走,”苏庆眼里浮现出疑惑,“秦王此次乘坐的王驾不仅外形十分奇特怪异,不同于寻常车驾,还不需要牛马就可行动。”
“不需要牛马就可行动?你详细说说。”
苏庆搜刮着脑中的词语,尽量还原描绘所见到的奇特王驾。
太上皇想象不出苏庆描绘的车驾,但莫名想到任平生和其侍女下五子棋的发光盒子。
任平生从何处得到这两样神奇之物?
太上皇疑惑、好奇,但更感到不安。
这两个神奇之物,完全可视为祥瑞,为任平生彰显天命。而且这两个东西比史书上记载的祥瑞、宣和五年江原郡献上来的祥瑞更像祥瑞,更能让世人信服。
任平生今日突然过来,是为了让他知道其已做好篡位的舆论准备?
确认花美人画像,搜集花美人穿衣、膳食等喜好,又是为哪般?
为花美人翻案,以慰不孝女心,让不孝女心甘情愿的禅位?
太上皇不自觉的皱紧眉头,过了良久,忽然开口道:“苏庆。”
“奴婢在。”
“你想个办法联系姚云山或其他人,打探清楚外面情况,”太上皇补充道,“宫内钱物任意取用。”
“……喏。”
……
……
从长寿宫出来,任平生交代随行的甲士不用紧跟着,可慢行回去后,开车载着月冬,走宽敞的宫道回宁清殿。
“长寿宫里有绣衣吗?”
“陛下入主明宫后,公子交代小姐将宫里的绣衣全权交由陛下,陛下没有接受,让小姐将绣衣迁出宫中。这之后陛下未曾在宫里培养类绣衣之人,仅让奴婢以少府管辖宫内一切人、事。”
月冬说:“陛下允许宫娥接收外臣财物,但要求收者上报,登记入册,说明财物数目和外臣目的。上报者,不仅无需上缴所得财物,少府还可酌情帮着完成外臣要求。隐瞒不报者,诛族。告举者,查证属实,可得被告者所有财物。”
“啧,韵儿这手段确是比用绣衣在暗中监督高明许多。”
绣衣暗中监督总会有错落,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人皆有贪念,谁也不能保证绣衣不被人收买。
南韵此举则是利用人性的贪念,将宫里所有人都绑到一条绳上。尽管这样不能让人心齐,但南韵要的从来不是让众人心齐,是要掌握外臣在宫里安插的眼线,使外臣的眼线成为南韵对付外臣的武器。
宫娥在自身利益不会受损,且能安全无虑的获得最大利益的情况下,对南韵的忠心可想而知。
谁要是有别的心思,都不用南韵费心思去防、去查,其他人为了钱都会抢着告发。
如果当年太上皇这样做,任平生前脚花钱收买苏庆,苏庆扭头就能心安理得的告诉太上皇。就算苏庆守信用,宫里的其他寺人、宫娥也会抢着说。
不过这个办法虽好,但仅限于皇宫这种相对封闭的地方,仅限于这些原本就依附于皇帝生存的宫娥等人。缺少一个条件,此法就会变成坏法,危害自身。
“此法非陛下首创,公子当年在府里就允许奴婢、绿竹还有柳管事等各夫人近侍收外人贿赂,要求和陛下一致。”
“这么说韵儿是受我启发?”
“公子应未告诉陛下这个。”
任平生换问题:“韵儿是否在意长寿宫的情况?”
“陛下不在意长寿宫的情况,从未主动问询、了解。每次太上皇提出要求,奴婢呈给陛下时,陛下都和处理其他政事一般,以事情缓急决定何时处理,”月冬话锋一转,“不过陛下今日应该会过问,公子在长寿宫的情况。
陛下很在意公子,凡是和公子有关的事情,陛下都会主动过问,并第一时间处理。”
任平生闻言,心里不禁欢喜之余,想到月冬特意提韵儿会过问的一种可能,确定问:“你可是想说韵儿在知道那个小孩想杀我的态度后,会处置那个小孩?”
“公子误会,奴婢没有此意。奴婢仅是觉得陛下应会过问公子在长寿宫的情况。”
“你觉得韵儿在知道那个小孩的态度后,会不会想处置那个小孩?”
“以陛下对公子的关心、在意,奴婢认为陛下可能会处置那个小孩,不过在此之前,陛下定会征求公子的意见。”
“你觉得我想不想处置那个孩子?”
月冬毫不迟疑的说道:“不想。”
“为何?”
“公子无畏无惧,岂会在意稚童的威胁。”
任平生笑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仁善,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在你心里,我难道不够仁善?”
“公子仁善,不过公子之善,不同于腐儒的小善,是匡济天下的大善。皇子诚之事,看似是稚童无状,实则可看作是南氏宗亲对公子的态度。公子对于这件事,考虑的必然不是皇子诚,而是南氏宗亲。”
任平生颇为意外的看着一直以奴婢自处,俏丽的小脸上保有一两分稚气的月冬,笑了笑。
“不愧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