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玄门客栈之七星门(34)

那人一听不由起急,当时拔剑欲助。赵沄吃了一惊,这还了得,大呼曰:“你莫要乱来,若犯我家小姐秋毫,今日你我两家誓有一拼。”那人闻言忽怔,也觉不妥,遂剑归鞘中,饶显急切不安。

也道世女顾节,亦视贞洁如命,决计不可冒犯,此乃逆鳞。陆窗含大庭广众之下,竟言及失身二字,难怪乎萧月姚如此气恼。

这时景,只见萧月姚发疯一般剑舞成风,乃是招招要害,煞是不留余地。只把陆窗含逼得退无可退,既不可伤红颜,又得保全己身,实在难矣。当众人面又不好施展,急得陆窗含暗道:“这可怎好?”当下急寻对策,须臾,忽生一计。心道:“既是这般,不若三十六计走为上,将她引一无人地界,再作打算便了。”

念及此处,陡见萧月姚一剑劈来,危机只在顷刻,岂容多想。陆窗含往旁一闪,先行巧避锋芒,而后一个神龙出海,冲出老远,如履薄冰般拔腿就跑。萧月姚紧追在后,二者俱是习武之人,身法都快,哪消多时,便已消失众人眼前。

龙虎门及日月盟者各忧其主,两下里全都追去,可待四下找寻,却始终不见踪迹。于是乎,双方争执不下,几乎刀剑相向,所幸未起大争端。暂且不提。

单说萧月姚追出老远,陆窗含只恐被赶上,然后吃了姑奶奶一剑,便无下文。若是这般死法,可真叫冤枉,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溜之大吉,待到事了再回,却又是一条好汉。这当是陆窗含素日格调,便如腿法一般,打过则矣,打不过则脚下生风,幻影流星。

二人乃是你追我赶,亦不知过了多久,方至一湖前。两人俱都上气不接下气,是以心照不宣,双双停顿,暂且歇力。只见陆窗含四仰八叉横躺草地,大口喘着粗气,不住偷眼观瞧,生怕萧月姚因气恼而动真格,若是祭出一道剑气,势必非死即伤,实非愿景。

此时方听陆窗含气喘吁吁,道:“月,月姚!你听我说!我并非存心轻慢于你,只缘我对你思慕已久,害怕失去,才得鲁莽,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能知我心意,仅此而已。”

陆窗含正说间,只感脖颈处凉飕飕,好似有何异物一般,疑是虫子,便起手一拨,这不拨还好,但使一弄,顿感一股凉意袭来,这便打眼一瞧,好悬没背过气去。哪里是甚虫子,分明是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此刻已抵咽喉处,吓得陆窗含“妈呀”一声,手立时如僵似木,丝毫未敢稍动。

陆窗含由下往上视之,不知怎的,性命攸关之际,竟将此事抛诸脑后,只顾欣赏萧月姚那绝美容颜。当下痴醉不已,不由说道:“太美了!”

萧月姚一听气便不打一处来,立时将剑一压,只这一划,便可了断其人性命。而听她气呼呼说道:“无耻之徒,信不信我杀了你。”陆窗含惊呼道:“月姚,万万使不得,杀我是小,脏了这剑是大。”说时,还不忘用手小心翼翼去拨开宝剑。萧月姚岂会如他所愿,秉剑往脸一拍,后者“啊”的一声,登时僵住不动。

萧月姚怎生气恼,乃是蛾眉倒蹙,凤目圆睁,娇喝道:“说吧,你想怎死?本姑娘今日定要成全于你。”陆窗含促狭一笑,曰:“我不想死。”萧月姚怒曰:“还敢嘴硬,看剑。”说吧,举剑往下就刺。惊得陆窗含“妈呀”一声,脚下一用力,登时由她胯下急速穿过。常言道:君子不受胯下之辱,但分缓急,此刻保命方为首要之事。

萧月姚一剑落空,当下未作停留,待要往后寻人,却见陆窗含早已起身,贴香背就势一转,二人正行擦肩而过。陆窗含如蛇一般游至其手处,不待她反应,当下起左手握萧月姚玉腕,右手往剑柄这一推,宝剑登时脱手飞出老远,而插于地面,待晃了一晃,便是停歇。

陆窗含不暇多想,就势拦住素腰,紧握玉腕,稍微一用力,便使美人往己靠拢。一式行云流水,不落窠臼,好个抱得美人归。

再看萧月姚乃是花容失色,只顾挣脱,怎奈争他不过,却为之奈何。少时怒嗔嗔,道:“放开!你想怎样?”陆窗含一笑,便道:“我能怎样,我若放你也无不可,难保你举剑又杀,我岂不惨矣。你若许下承诺,我便放手。”萧月姚只略微一点头,却然未语。

陆窗含以为可也,便即还她自如。可待他一松手,忽见萧月姚身时骤去,使了个探花取物,须臾,拿剑在手,不由分说,煞是一剑袭来。然见陆窗含直挺挺立于当处,好似无意躲闪,大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任凭红颜剑往,仍面不改色。萧月姚本为出气,何至伤人性命,但去势甚急,想收已是不及。

此刻剑锋须臾便到,但听“噗”的一声,剑入左肩处,登时血出,染红了一片。萧月姚不由心下一凛,急切般说道:“白痴,你为何不躲?”陆窗含脸色煞白,先是闷哼一声,而后道:“死于你手,我亦无悔,既你如此恨我,便一剑杀了我吧。”言下黯然之。

萧月姚连忙抽剑,步前关切,幸是伤口不深,未及要害。可饶是如此,被利器所伤,楚意尤甚,亦是非同小可。陆窗含手捂伤口,兀自淌血,萧月姚至前却不知怎好,忽而背对,心下好生不是滋味,情不自禁落下几滴泪来。

过不多时,却见陆窗含颤巍巍,道:“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事。”萧月姚遂问何事,陆窗含含情说道:“你心里可曾有我一席之位否?”萧月姚未语,而兀自轻泣之。陆窗含心不死,又番追问,却依旧如此。

又过片时,陆窗含终是安耐不住,似嗔似怨,大声说道:“我哪里比不上他?”萧月姚拭泪也道:“我心已所属,你这又何苦?”陆窗含目不斜视,含泪道:“我不苦,我是心甘情愿,你不消可怜我,我亦不许你可怜我。”间时终是难掩伤心,已落下泪来。又番表白:“你可知,自打初见之日,我便一见钟情,再难忘怀,每日莫大心愿,便是能见你一面,仅此而已。”进而苦道:“那日你入七星门,可知我心苦矣。”

萧月姚悲泣道:“休要再说了。”陆窗含忽然急切道:“我便要说知心意,此情何如,我未可知,我只问你心可曾有我?”说罢,兀自追问之。

萧月姚此时芳心尤乱,实是不知怎好,只是哭泣。待到后来,便然弃剑泪奔了去。陆窗含在后大呼:“月姚!”萧月姚稍稍止步,但又听道:“我爱你…”此三字一出,萧月姚再难抑心中楚意,不觉失声痛哭,不多时就便跑去。

说巧不巧,两方人马也已赶到,赵沄见女主伤心落泪,以为有何闪失,方要发作,而见陆窗含负伤之状,始知事有反常。日月盟者见主受伤,这还了得,当下簇拥上前去,百般关切,却见陆窗含只是望而不语。此刻萧月姚未作停留,兀自离去。

日月盟群人见主这般光景,不由大怒,当下纷纷拔剑,怒曰:“安敢伤我主,你龙虎门休想善罢甘休。”赵沄也自怒道:“我主亦伤心而归,这又怎讲。”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这时方听陆窗含断喝一声:“住手!”随后示下:“此乃私事,无关其他,你等休要挑起干戈。”于是又对赵沄说道:“赵兄,你等快去照看你家小姐便了。”赵沄情知不对,已有去意,这便冷冷道声:“告辞!”遂瞥了对方一眼,哼声自去。日月盟者见其这等神气,皆自忿忿不平,当下一人怒曰:“你!”即无下文。

正当诸人愤怒之时,陆窗含忽焉倒地,众皆惊慌失措,哪容多想,当下抬起陆窗含就走。待到陆窗含醒时,人已躺在榻上,此刻仍显虚弱。陆窗含但看,伤口早行包扎了上,微一动弹,楚意尤甚。此时屋内尚有一郎中,一边开方一边嘱曰:“你家公子权且尚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彼时因失血过多,才至昏迷,你按此方抓药,不日便可痊愈。”说间,将开好的药房交与旁人,又道:“这几日切勿大动,只消将息些日则个。”说完,有人相送款出,又与些许银钱,郎中笑殷殷收下,少时即去。

日月盟人抓药煎药,忙得是不亦乐乎,小心侍奉,自不在话下。

然,书说一处,话表一方。

自打萧月姚泪奔而去,便至一处无人所在,大是失声痛哭。真乃是:

天生丽质倾城貌,一朝情在两人间。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风吹云鬓飘飖举,袅袅婷婷似羽衣。

清风难却伊人泪,从此芳颜无笑焉。

她正愁怀处,赵沄等人急切般寻至此间,见女主这般光景,一时未前,而于一处静静等候。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月姚忧心渐却,便同一行人等打道回府。

又过些日,陆窗含伤势痊愈,目下已能自如,自不在话下。须知陆窗含自接掌日月盟以来,乃得一心腹,其名:乔林;约入弱冠之年,此人慧心妙舌,耳通目达,常为陆窗含唯命是从,以为亲信者也。

陆窗含此时正自闲庭信步,而见乔林匆匆至此,神情颇为凝重。陆窗含知有异样,待他近前,乃问曰:“何事这般打紧?快些道来。”乔林凑前附耳低语一番,也不知说的甚么话儿,陆窗含但听即怒,曰:“叶之全!”当下不由分说,气冲冲领了数十人,快马加鞭直往七星门去也。

煞见良驹过处,尘埃四起。

不消多时,一行人马便到门前,当下纷纷下马。陆窗含带众步前,对几名七星门人,戟指怒曰:“叫你们门主出来见我。”诸人俱知陆窗含不单是为日月盟主,更与门主乃有莫逆之交,见其怒发冲冠,且气势汹汹,知事体大,遂未稍敢怠慢。

几人无不以礼待之,方要入内通禀,却见萧月姚哭哭啼啼由内步出,双方正打一照面。萧月姚忽怔,陆窗含犹自怒然,可二人谁也未语。只是这一对视,胜似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少时萧月姚便自款去,陆窗含欲追又止,眼含怒火,观似样,这分怒火仿若欲要炸裂一般,委实非同小可。

不多时,叶之全款款步出,一见义弟到访,这便笑脸相迎:“三弟何以到此,怎不差人知会一声,为兄也好略备酒菜,你我兄弟大可畅饮一番,岂不快哉。”言下诚恳。

陆窗含将手一样,怒意不减,却道:“不必!”然又问曰:“我且问你,你可知我与月姚一事?”叶之全豁然一笑,而道:“便知一二,此事我正要同你陈说,你既已至此,不妨入内一叙,你我兄弟当有些时日未见了。”然,陆窗含却不领情,当下戟指怒曰:“好你个叶之全,枉我同汝称兄道弟,不成想尔竟乃假仁假义之徒。”乃是怒起横秋。

叶之全大愕,道:“贤弟此话怎讲?你我兄弟素来开诚布公,何以言我不义一说,是为哪般?”陆窗含兀自怒道:“少装糊涂,欺我年幼是为不仁,夺我所爱以为不义,月姚三入七星阁,你当我不知。”说罢,宝剑出鞘,一撩下摆,手起处,袍已断。间未待他言,忙又说道:“你我犹如此袍,从此恩断义绝,今下有我无你,有你无我。”

一言已毕,不由分说,举剑便杀,哪念兄弟之情。真乃是:

冲冠一怒为红颜,往日情义弃人间。

自古红颜多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昔日手足,今已陌路,从此各安天命,相忘于江湖耳。

两兄弟大动干戈,此际相杀一处。叶之全只是抵御,未见攻势,边拆招边道:“三弟快且罢斗,此事非你所想,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