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肥锅锅

第216章 恣意妄为薛宝钗

第216章 恣意妄为薛宝钗

凤姐儿心下忐忑,席间攥了帕子暗自思量,待老生咿咿呀呀唱起来,凤姐儿便笑道:“我这没读过书的,反倒更喜东府前些时日点的那些热闹戏,这咿咿呀呀听着实在没意趣。老祖宗,这郭子仪可谓一代贤相,倒是让孙媳妇想起个糊涂官儿来。”

贾母正暗自运气,却不好不理凤姐儿,便强笑道:“哪儿来的糊涂官儿”

凤姐儿笑道:“还是前些时日听平儿说的,说是有个新上任的县官,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上任第一天,就想着要大展宏图,给百姓立威。

正好有人来报案,说自个儿家的鸡被偷了。这县官一听,立马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问:“那鸡是何颜色”

报案人答:“是只芦鸡。”

县官又问:“这鸡平日里都在哪儿走动”

那人说:“就在院子里溜达。”

县官听了,低头沉思半晌,随即一拍惊堂木,喝道:“此鸡定是厌倦家中平淡,外出云游去了,待它玩够,自会归来,退堂!””

此言一出,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顿时了可不止,那贾母也附和着笑将起来。

王夫人就道:“凤辣子哪里寻来的顽笑话儿”

凤姐儿笑道:“顽笑话儿可不就信手拈来老祖宗别不信,我这就再说一个。说有个老农不知鞋分左右——”

凤姐儿嬉笑怒骂,使了看家本事,一连说了数个笑话,总算将贾母逗得开了怀。

待那戏目唱罢,贾母情知这会子翻脸只会伤了彼此颜面,干脆就坡下驴道:“罢罢罢,今儿个也闹够了,都各自散去吧。是了,今儿个的戏目不错,凤哥儿莫忘了赏赐。”

凤姐儿赶忙应下,吩咐平儿赐下赏赐,班主领了一众戏子上前道谢自不多提。

贾母先行退去了西梢间,于是众人都不曾饮茶便各自散去。

这倒是免了一桩误会。那原著中贾母点了两个小戏子赏赐,凤姐儿体察贾母心思,便笑问众人其中一个小戏子像谁。

旁人还没言语,史湘云心直口快径直说了‘像林妹妹’,宝玉赶忙连使眼色,随即闹得生出好些是非来。

实则凤姐儿本是好心,临了点出黛玉来意为与宝钗打擂台,偏生这话是与黛玉一直别苗头的史湘云说出来的,于是闹得几人都不大痛快。

当下凤姐儿领了平儿在内中吩咐人拾掇,外间抱厦里候着的丫鬟一拥而入,打了灯笼将各处女主子送回。

三春、黛玉挪步便到了后楼,邢夫人领了邢岫烟往东跨院而去,王夫人与薛姨妈、宝钗一道儿,路上只说些闲话,王夫人却频频偷眼扫量宝钗。心下不禁暗忖,亏得自个儿慧眼识人,这外甥女原是扮得娴静,实则这脾气可不小啊。

王夫人嫁入贾家二十几年也没敢这般顶撞过老太太,偏生这事儿让宝钗给做了!

老太太怄气,王夫人自是乐见其成。可推己及人,若来日宝钗也这般气自个儿,自个儿又该如何自处

罢了罢了,多思无益,左右宝玉来日也不会娶宝钗,这烦扰也落不到自个儿头上。

三人自东角门分开,薛姨妈沉了脸儿领着宝钗出了北角门,斜对面便是东北上小院儿。

一径进得内中,薛姨妈再也忍不住,道:“我的儿,好端端的你顶撞老太太作甚”

宝钗眨眨眼,无辜道:“妈妈这话儿可没道理,我何曾顶撞过”

“你点的那戏码——”

宝姐姐娴静道:“这头一出为自白心计,第二出颂圣捧贵,并无一处指桑骂槐,偏老太太自个儿多心又怪得谁来”

“你——”薛姨妈素无捷才,一时间被宝姐姐拿话儿噎得没了言语。

宝钗便又道:“再者说了,方才那《刘二当衣》就差指着咱们薛家来骂了。自打咱们家来了府中,老太太不过是表面和善,心下不知怎么厌嫌呢。妈妈以为再是讨好,便能讨了老太太欢心

女儿说句难听的,有些事儿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薛姨妈情知宝钗说的在理,叹息一声蹙眉思量,先是想起陈斯远此前所言,跟着又想起姐姐王夫人来。她虽信服陈斯远,却不甘薛家在她手中败落,于是私心作祟便更多指望上了王夫人。

俄尔,薛姨妈说道:“罢了,这回就算了。只是老太太气得不轻,只怕来日愈发瞧不上咱们。如今唯有指望你姨妈了——”

指望什么贾母上了年岁,自是指望着王夫人将贾母熬死了,到时候自然轮到王夫人来做主。就算王夫人再有旁的心思,毕竟还欠着薛家不少银钱呢。贾家这个光景,哪里还有余钱还债

说不得到时那欠账便算了陪嫁,连同宝钗一道儿都归于荣国府。

宝姐姐本就早慧,听得薛姨妈这般欲言又止,哪里还不知其所想宝姐姐顿时蹙眉,心下有意劝说,可话到嘴边儿又生生咽了回去。

所谓欲速则不达,此时劝说,只怕会适得其反。

当下母女两个进得正房里,薛姨妈因犯了心思,方才席间又多饮了几盏,不免有些困倦。

于是只落座吃了半盏茶,便被同喜、同贵伺候着洗漱一番歇息去了。

宝姐姐吃了一盏茶,回思方才荣庆堂情形,想起贾母那铁青的脸色,顿觉心下畅快!

什么温良恭俭让,通通抛在一旁,再是德行好,又怎比得上将那恶意当面怼回去来的痛快

宝姐姐心潮起伏半晌,禁不住多饮了两盏茶。待那股子雀跃褪去,旋即自个儿又反思起来……若是换了远大哥,只怕定会将老太太气个半死,偏生旁人还无话可说吧

自个儿果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般想着,宝姐姐面上噙了浅笑,又禁不住思量起陈斯远来。忽而想起陈斯远早出未归,心下便是一荡:是了,他这会子说不得还在等着自个儿呢

想到此节,宝姐姐哪里还坐得住

当下起身观量,见西梢间里薛姨妈果然睡下,她便与莺儿低声吩咐道:“吃多了酒一时睡不着,你随我往园子里逛逛。”

莺儿应下,心下暗忖,姑娘这是惦记着那位远大爷呢。

主仆两个出了东北上小院儿,少一时自正门进了大观园。

刻下不过是戌时初,大观园四下零星挑了灯笼,隐隐有些萧索之意。

主仆两个方才往东兜转,行不多远便听得噼啪石子作响。刚好往去的拐角处挑了灯笼照亮,宝钗定睛观量,便见个身形弯腰拾了石子儿,随即奋力投掷,那石子儿高高抛起越过院墙,正落在后头的东北上小院儿里。

宝钗眨眨眼,暗忖这是实在等不及,干脆往自家丢石子儿了

许是饮了酒,又因着恣意怼了贾母一回之故,宝姐姐见陈斯远顽童也似的行径,顿时掩口笑将起来。

一旁莺儿也忍俊不禁,四下瞧了瞧,眼见并无旁人,赶忙低声唤道:“远大爷快别丢了,仔细将姑娘的窗子砸了洞出来!”

“嗯”陈斯远循声望过去,便见一主一仆俏立不远处,宝姐姐正掩口笑吟吟看将过来。

陈斯远哈哈一笑,将手中自假山上好不容易挖下来的拳头大石子儿丢在一旁,拍打着手便往前迎。

两方凑近,宝姐姐笑着屈身一福,陈斯远也笑着拱手作礼,旋即朝着莺儿瞥了一眼。莺儿也乖觉,径直将灯笼交在陈斯远手中,胡乱寻了个由头道:“我方才听水里有野鸭子,我去瞧瞧,劳烦远大爷照看着我家姑娘。”

说罢丢下灯笼一溜烟而去。

陈斯远与宝钗相视而笑,便又往而去。

陈斯远便问:“宝妹妹今日可好”

宝钗比素日里大胆了许多,竟摇头道:“原是不好的,这会子却好得不得了。”

“哦”陈斯远侧目。

宝姐姐便笑吟吟道:“老太太又来找茬,我点了两出曲目故意气她,她自个儿想不开,倒是气了个仰倒。”

“还有此事”

“嗯。”宝钗便笑着将方才情形说将出来。

陈斯远留神倾听,待听罢心下唏嘘,果然与原本不大一样了!

那宝姐姐说罢,见陈斯远一时没言语,心下不由惴惴,道:“我……是不是太过恣意妄为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说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公羊之说未免太过,不过夫子所言总没错儿。宝妹妹今日此举已得圣贤真意,又何谈恣意”

顿了顿,又道:“这世间吹捧道德,初衷自然是好的……只是难免会有小人仗此欺压良善。宝妹妹那德行,不若用来待良善之人。至于那些不良善的,我倒是有一句糙话正合适。”他扭身笑看宝钗,说道:“放下个人素养,享受缺德人生。”

宝姐姐眨眨眼,缓了一会子这才掩口吃吃笑将起来,道:“哪里来的怪话儿”

陈斯远笑道:“胡乱琢磨的。”

他不过随口一说,宝姐姐却动了心思。心下暗忖,是了,远大哥母亲早亡,其父不修德行,娶了续弦便对其不管不顾,其后又被续弦好生苛待……若是一直隐忍,只怕这会子早就遭了那歹毒继室的毒手,哪里还有今日情形

想到此节,宝姐姐一双水杏眼莹润,不免带了几分怜惜。

陈斯远此时忽而合掌道:“是了,险些忘了去。”

说话间自袖笼里翻找出个锦盒来,扭身来笑着双手奉上:“贺妹妹芳辰,愿芳龄永继、隽华不离。”

宝钗接过,本待欲说不必如此费心,却因着陈斯远一句‘芳龄永继’犯了思量。

陈斯远见其咬着下唇思量,便道:“怎么了”

宝钗便道:“你可知我身上有个金锁”

“金玉良缘嘛,才进府就知道了。”

宝姐姐顿时嗔怪着白了其一眼,这才道:“我那金锁上,便有这么一句。”

陈斯远自然知道,只是这会子却故作纳罕道:“果然我却不信,宝妹妹不若让我瞧瞧”

宝钗略略为难,到底自袄中寻了个金锁出来。这金锁原本配着金璎珞,因此时天寒,方才将那璎珞摘了去,独留了金锁贴身佩戴。

陈斯远入手只觉温热,显是其上还残存宝钗的体温。借着灯笼照料,果然便见其上镌刻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字样儿。

陈斯远便啧啧称奇道:“妹妹好运道,我自小却没个和尚、道士路过时也送了物件儿来。”

宝钗蹙眉思量一番,压低声音道:“哪里有什么和尚、道士这金锁也是早几年才打制的。”

陈斯远心道,果然如此。这金锁必是王夫人与薛姨妈书信往来,薛家赶在上京前方才打制了的,用意自然是奔着宝玉来的。

谁知此间多了个陈斯远,那金玉良缘眼下早已烟消云散,宝姐姐如今一门心思想做陈家少奶奶呢。

心下得意,陈斯远放下金锁,一抖手又从袖笼里掏出一物来:“妹妹且看此物可配得上妹妹”

宝钗定睛一看,顿时惊疑一声儿。便见陈斯远掌中托着个鸽子蛋大小的玉石,其上金镶玉又有挂链,灯笼照亮,玉石上隐隐有字迹呈现。

宝钗探手抓过仔细观量,果然就见其上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宝姐姐顿时变了脸色,道:“你怎地将宝玉的玉给……拿了来”

陈斯远哈哈一笑,低声道:“妹妹莫非忘了前一回宝玉被柳燕儿盗了通灵宝玉去”

当下便将原委一一道来。

宝钗听闻陈斯远寻了内府造办处一口气作了好些个通灵宝玉,顿时哭笑不得。

半晌才道:“我妈妈还道那通灵宝玉果然神异,碎成那般温养一些时日竟还能恢复如初,不想……不想竟是这般!”

宝钗面上愈发哭笑不得。漫说是薛姨妈,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如此错非机缘巧合钟情于陈斯远,只怕到死都不知这通灵宝玉竟也是个西贝货!

转念一想,是了,人都没怎么神异,一块死物又能如何神异

只怕姨妈王夫人当日也是为了自抬身价,赶在产育前才伪造了此物。

宝钗想罢,紧忙将玉石推过去,嘱咐道:“快收好,可不好让旁人瞧了去。”

陈斯远笑着应下,道:“我与宝兄弟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他。”

说来还怪对不起宝玉的,两位宝二奶奶人选先后被自个儿撬了不说,连贴身大丫鬟袭人都被其作了回暖床丫鬟。

炖了,陈斯远又道:“妹妹不瞧瞧内中是个什么”

“嗯。”宝姐姐应下,轻缓打开锦盒,便从内中取出一样物什来。

通体黑白相间,似猫似狗,瞧着倒是憨态可掬。

宝姐姐纳罕看向陈斯远:“这是何物”

“大猫熊。”陈斯远挠头叹息道:“本想依着妹妹模样做个人偶,谁知匠人说不大吉利,我便做了此物。”

宝钗顿时白了其一眼,旋即又仔细瞧了眼那玩偶,略略揉捏,只觉柔软回弹,再一捏,那东西竟吱儿的叫了一声儿!

“呀!”宝钗骇了一跳,失手丢了锦盒与玩偶,又脚下拌蒜往身后跌去。

陈斯远可不曾饮酒,当下也不管旁的,只横移一步探手便将宝姐姐抄在怀中。

“妹妹可好”

腰肢被揽住,宝姐姐霎时好似被拿捏了七寸一般,只嘤咛一声便霞飞双颊,一时间瞧着陈斯远说不出话儿来。

与陈斯远略略对视,赶忙羞怯着合了眼。

陈斯远又非懵懂之辈,哪里会错过如此良机口中低唤了声‘宝妹妹’,俯身便要一亲芳泽。

谁知忽而有杂乱脚步渐近,那莺儿还不曾转出来便低声叫道:“姑娘,巡夜的婆子往这边厢来了!”

宝钗赶忙挣脱开来,红着脸儿嗔看了陈斯远一眼,又俯身将玩偶与锦盒拾起,这才与陈斯远道:“我,我先回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当下灯笼也顾不得,急急迎着莺儿而去。

“哎灯笼!”

陈斯远招呼一声,谁知宝姐姐全然不理会。待过得须臾,便有莺儿匆匆跑来,接了灯笼又屈身一福,扭身又去追宝姐姐去了。

陈斯远停在原处负手回味,面上满是笑意。心下暗忖,这闺中之乐自然是妙,可这谈情说爱好似也颇为玄妙

伫立良久,直待凉意透体,陈斯远这才施施然回转自家。

……………………………………………………

时维早春,天色方晓,荣国府笼于一片晨雾之中。

柳五儿方才洗漱过,转头便见陈斯远一身短打哈欠着行出来,她赶忙上前见礼。陈斯远便吩咐道:“我往园子里习练桩功,香菱、红玉两个还睡着,你过会子再去叫。”

柳五儿应下,心下纳罕不已。暗忖香菱也就罢了,近来愈发贪恋诗词,时常捧书夜读,白日里连远处景物都看不大真亮,早间赖床本就寻常。可红玉姐姐素来勤勉,怎地这回连她也赖床了

陈斯远却不曾说旁的,只大步流星而去。

少一时,柳五儿拾掇停当,先去大观园小厨房取了食盒来。眼见正房门扉虚掩,干脆推门而入。

方才撂下食盒,便听得内中窃窃私语。

起先是香菱吃吃笑了半晌,旋即红玉娇嗔不依,道:“姐姐还笑,都是姐姐纵着,如今大爷愈发变着样折腾人,我如今这两腿都使不上气力!”

香菱却笑道:“你这会子来怪我,昨儿个夜里也不知是谁——”

“诶呀,你敢说!”

跟着又是什么‘狐媚子手段’‘闺中情趣’之类柳五儿听不懂的话儿。

嘻嘻哈哈一番嬉闹,惹得五儿纳罕不已。当下禁不住好奇,到底挪步西梢间,挑了帘栊道:“姐姐们可起了”

说话间往内中一瞥,便见香菱卷了被子兀自卧着,红玉却半撑起身形来,身上只一件儿贴身肚兜,正露出背后大片雪腻背脊。

两女循声看过来,红玉就道:“这就起了。”

当下两女赶忙起身,柳五儿自去铺展食盒,那红玉趁着五儿不在,紧忙将一件儿‘降魔杵’用帕子包裹了,又压在了箱底儿。

待两女梳妆过后,陈斯远已然一头汗水回转。香菱惫懒着,任凭红玉、五儿两个伺候着陈斯远洗漱过,这才为其布了菜,随侍左右。

陈斯远略略吃用,便道:“今儿个须得去新宅安歇,晚上不用等我。”顿了顿,又与红玉道:“大字儿学了多少算盘打得如何了”

红玉瘪嘴道:“倒是都学了些,比照上个月略有长进”

陈斯远便道:“你只打理房中事务实在屈才,我如今正有一桩营生须得人手帮衬。”

谁知红玉听了不喜反嗔,道:“这外头营生大爷自个儿打理就是了,我只管处置家中事务就好。”

陈斯远闻言纳罕不已,抬眼笑道:“给你寻个好差事还不好”

红玉便盘算道:“这一来,我又不知如何打理账目,冒冒失失的,难免有错漏,又如何比得上积年的老账房二来,我只管守着大爷就好,旁的一概不管。”

陈斯远大笑几声,心下熨帖不已。

红玉聪慧,又极有自知之明;香菱,这丫头爱煞了诗词,只怕也没心思理会旁的;三姐儿已然打理了百草堂,自是不好再让其接触胶乳营生;尤二姐心思多,陈斯远反倒信不着。

余下五儿、晴雯年岁还小,瞧着也不是那等能管好营生的。这数来数去,身边儿一群女子,偏生又挑不出个能独挑大梁的。

陈斯远顿时烦恼不已,总不能做了甩手掌柜,全凭贾芸帮衬吧

这人心最不好考验,金山银海当面,不知多少老实本分的一冲动便做下错事,陈斯远可不敢将此事寄托在人性上。

转念又思量着,表姐邢岫烟……不妥,她素来闲云野鹤的性儿,定不愿管闲事。且其后还有邢忠、邢甄氏两个拖累呢……那宝姐姐

诶好似宝姐姐最合适

一来,宝姐姐本就一直帮衬着薛姨妈打理账目;二来,正好借机调宝姐姐出府,如此二人也好多多往来;三来,还免了宝玉那厮纠缠。

不过这内中关隘怕是难在如何说服薛姨妈之上。此事陈斯远一时间没旁的法子,暗忖既然说服不得,那就睡服了事!

暗暗拿定心思,陈斯远三两口吃用完早点,换过衣裳便乘车直奔才赁下的大杂院而去。

谁知才到地方,便见门前聚拢了好些百姓,有那好事者干脆跳着脚骂街。陈斯远一时间不好上前,紧忙打发了小厮庆愈去过问。

好半晌,待百姓四散而归,才有庆愈领了苦着脸儿的贾芸来回话儿。

“远叔!”

陈斯远叫其上了马车,待其落座才问道:“方才是怎么个情形”

那贾芸哭笑不得说了一通。盖因此间以硫磺熏制胶乳,内中人一刻就得换一拨,这左邻右舍却也受不得气味刺鼻。也不知被谁撺掇的,今儿个一早便来堵门,非要贾芸给个说法。

贾芸能如何说四下赔不是,只道尽快想法子。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总不能因着自个儿试胶乳方子,就让人家左邻右舍不安宁吧

此时就听贾芸道:“远叔,依着侄儿,咱们不若在城外寻一处空旷所在。一来免得扰民,二来也防着泄露隐秘。不过只怕还要雇请些得用人手……”

这雇请的自然就是打手,防着新来的仆役得了方子转手就将方子卖了。

陈斯远思量着道:“你往城外西南寻一处地方,如此不拘什么风总吹不到城里。雇请人手的事儿,也一应交给你处置。”

贾芸应下。

陈斯远有心舍了米粮,让四邻多宽容几日,转念一想又觉太过缺德,因是便作罢,只等贾芸在城外寻了所在再行试验胶乳方子。

这两日陈斯远一心扑在胶乳营生上,余下万事不管,漫说是邢岫烟、宝姐姐处,便是回了新宅也难得睡了两回素的……暂且不表。

却说宝钗生儿过后,翌日便有元春送了灯谜来请众姊妹猜。因前一日贾母怄气,这日便浑身不爽利。是以这猜灯谜不过潦草行事,各人都猜了一通,便打发太监去回了元春。

隔天元春又打发小太监来传话儿,吩咐将那日所有的题咏,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又命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

荣国府得了吩咐不敢怠慢,贾政亲自选拔能工巧匠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贾蓉、贾萍等监工。

贾芹又得了差事,领着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一并挪往铁槛寺。

加之清堂茅舍修葺耳房,一时间大观园里叮叮当当又成了工地。

倏忽几日,这日陈斯远雀跃而归,却是因着到底一点点试验出了胶乳方子来!于是本就十拿九稳的营生,此番更妥帖了几分。

此时方才过了晌午,陈斯远甫一入内,正巧撞见来还书册的探春与惜春两个。

三人厮见过,惜春便嗔道:“远大哥这些时日一直不见人影。”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明日起就不怎么忙了,四妹妹若想学笛子,只管来寻我。”

惜春顿时高兴起来,又道:“远大哥恐怕不知,一早儿贤德妃下了口谕,说这大观园也不用封了,往后只管让咱们住!”

“还有此事”陈斯远挑了挑眉头。心下暗忖,这下可算能住进园子里了。

探春也笑道:“虽是好事,可如今园中四下磨石镌字,又有别处屋舍须得修葺,只怕要下个月才能搬进去呢。”

惜春就道:“听太太说,那修葺的清堂茅舍就是给远大哥留的呢。我想过了,正好那玉皇庙、达摩庵空了,我干脆住进去,正好与远大哥比邻而居。”

陈斯远哈哈大笑,探春也忍俊不禁,探手揉着小惜春的脑袋道:“四妹妹莫闹,那又是庙又是庵的,哪里好让你住”

惜春瘪瘪嘴,顿时又不高兴了。

陈斯远安慰一番,又与探春道:“三妹妹前几日随着太太一道儿管家了”

探春顿时摆手道:“快别提了,我只充了两日马前卒,四下一抹黑,全然不知内中门道。亏得凤姐姐得了空,不然还不知怎么耽误事儿呢。”

陈斯远便意味深长道:“三妹妹才多大年纪,我看往后定是管家的好手儿。”

惜春便道:“是了,咱们家素来有姑娘管家的规矩,听说从前就是姑姑管家。”

这说的是黛玉的母亲贾敏。陈斯远暗忖,错非是贾敏管家,王夫人也不至于恨屋及乌,连黛玉也恨上了。

两个小的盘桓半晌,取了书册告辞而去。陈斯远略略小憩,想着眼看就要二月,合该去寻李纨计较。又想起数日不曾去东跨院,不拘是邢夫人还是邢岫烟,自个儿都总要照个面才好。

因是换过衣裳,便自个儿往东跨院而来。

谁知方才进大观园,行不多远便又撞见了司棋。

“远大爷……”

这姑娘迭手蹙眉,满脸哀怨,好似怨妇一般。陈斯远自是知道缘故,这风流债该还就得还。

他便笑着上前道:“这几日忙乱,今儿个才得空……你几时告假”

司棋顿时暗自舒了口气,便低声道:“后儿可好”

“好。”

三言两语定下,陈斯远趁着四下无人又抚了下司棋的脸蛋儿,惹得司棋娇羞不已,这才施施然负手而去。

少一时到得东跨院,临到三层仪门前往厢房观量,却见内中空荡荡,也不知邢岫烟与篆儿去了何处。

秦昱家的将陈斯远引入内中,陈斯远进得正房里便被邢夫人剜了一眼。

二人应付也似说了半晌,邢夫人这才将一应人等打发下去。

待人一走,邢夫人就道:“这些时日做什么了,怎么没见你来”

陈斯远道:“自是忙活那营生来着……我连表姐都没瞧过。”

邢夫人自然知道,当下便哼哼一声道:“这表姐倒叫得亲热。”

这口风不大对啊

略略思量,陈斯远便道:“可是月事来了”

邢夫人眨眨眼,纳罕道:“你怎知道”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你今儿个好似吃了炮仗一般,我又如何不知”

邢夫人眨眨眼,这才恍然道:“是了,我道为何这般不耐,方才四儿哭闹我都想抽两巴掌。”顿了顿,又为难道:“今儿个你不来,我也要寻你说个事儿。”

“嗯。”陈斯远应声而起,自然而然落座邢夫人身旁。

那邢夫人目光闪烁道:“我,我昨儿个与大老爷说了还愿之事……谁想大老爷比我还上心,说这回定要亲自捐上一千斤香油。”

陈斯远眨眨眼,暗忖贾赦这是什么毛病素来无利不起早的主儿,竟也要上香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