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只恨，此子非我子！
张升闻言哑然，
他当然是想不到，或者说是一下子有些不习惯，像赵明德这样的官场老狐狸，此时居然会这么配合。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合情合理。
以前审的那些人，多少都有些侥幸心理，期盼着外面的同伙解救自己。
但赵明德不一样。
在他进来之前，陈金海、孙志城都已经被双规，靠山都倒了，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期盼的了。
他是县纪委副书记，他很清楚，那两位被双规之后，多半是很难翻身了。
“很好。”
张升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十二年前，你只是西城区派出所的副所长，权力有限，根本无力运作杀人案，是哪位领导出手，帮你保下赵凯的？”
赵明德道：“十二年前的青山县委副书记，五年前的青山县委书记，现在的市委副书记，孙志城。”
张升：“在最近的827案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明德道：“你在查办827案件期间，迫近真相，周豪感到了压力，让我从中干扰，我利用纪委的权力，对你进行了栽赃污蔑，可惜最后失败了。”
张升：“你说十二年前，帮你运作杀人案的领导是孙志城，那你手上有没有孙志城的犯罪证据？”
赵明德：“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张升：“那就是没有？”
赵明德：“没有。”
张升凝视着赵明德，窥探了他的过去，确定最近一天多的时间里，他没有过什么可疑的通话，从而也相信了他的说辞。
总体来讲，赵明德已经很配合了。
张升叹了口气：“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赵明德看了眼身旁的记录设备，笑着摇头：“没有。”
张升会意，给了常博一个眼色。
常博点了点头，起身关掉记录设备，随后走出审讯室。
密闭的空间内，便只剩下张升和赵明德。
张升笑了笑道：“赵书记，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局长。”
赵明德脸色沉肃了下来，沉吟道：“首先，我很感谢你今天愿意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陪我的家人吃了最后一顿晚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一个重视亲情的人，这顿晚餐对我的意义很大。”
张升笑而不语。
他信。
如果不是重视亲情，赵明德又岂会被亲情所连累？
赵明德看了张升两眼，肃重道：“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很少了，听我一句劝，827案件，不要再揪着不放，一直查下去了。”
张升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赵明德笑了笑，道：“以你的头脑，应该不难想到，咱们青山县空降的这位县委书记，来头不简单吧？”
张升轻笑道：“恐怕所有人都能想到。”
李蔓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处级干部，用不了多久，恐怕还能更进一步，这样的履历，如果说她全靠能力和努力，没有背景加持，谁信？
相反，
一个人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高度，更多的，往往都是取决于背景。
这是很残酷的事实。
“是啊，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周豪又岂能想不到。”
赵明德道：“可明知道李书记来头不小，周豪还要坚持对她下手，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么问题？”
张升闻言怔然。
赵明德接着道：“我再和你多说一句，周豪在对李书记下手之前，孙志城是再三警告过他的，在这件事情上，孙志城从始至终都是反对周豪冒险的，但周豪还是一意孤行。”
张升瞳孔一缩，大为吃惊。
这是他完全没想过的。
他一直认为，
周豪对李蔓下手，完全是孙志城的意思。
毕竟，
如果只是对周豪个人而言，他一个经商的，完全没理由对无冤无仇的李蔓有想法，更没理由这样走钢丝般的冒险。
可现在赵明德却告诉他，孙志城一直在反对周豪做这件事。
那周豪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没有孙志城的支持，仍然不惜一切的去冒险，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明德看着张升，重重的叹了口气：“事实上，在偌大的官场里，孙志城本质上和我没多大区别，都是可有可无的一只蝼蚁罢了，以他的能量，也完全没有对李书记动手的资本。”
“你不妨再想想，827这么严重的事情，已经直接涉及到李书记的人身安全，为什么在逼近真相的时候，上面却忽然叫停了这个案子，让你不得不结案？”
说到这，赵明德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深深的望着张升，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升，你很有能力，深受李书记器重，甚至，不仅仅是器重，你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只要你守规矩，讲原则，将来的政坛上，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你要走到那一天，终究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非要和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对抗到底，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啊。”
“……”
赵明德这番话，已经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忠告了。
张升也因此恍然大悟。
真正要对李蔓不利的，不是周豪，更不是孙志城。
所有因为827案件而遭难的人，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真正操控着棋盘的，则另有其人。
这个人，一定是一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其能量，恐怕不是现在的张升能够想象的。
更不是张升能够抗衡的。
如果张升非要和他斗上一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但……
张升咧嘴一笑，眼神却是出奇的坚定：“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还是喜欢跟着心走，不服就干，生死看淡，最起码，不会留有遗憾。”
赵明德闻言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和你一样。”
张升道：“不计代价，不论后果，哪怕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保护好我所在乎的人，谁想伤害她，我就和谁玩命。”
赵明德呆愣在原地，彻彻底底的被震撼了。
没来由的，老泪纵横。
只恨，此子非他子。
倘若赵凯有张升十之一二的担当，至少他内心还能得个宽慰。
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