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切割
故事的最后，公主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是童话常有的结尾，也是在全世界都可以算是老掉牙的剧情，闭着眼睛都可以背诵出来。
白雪一样的公主，灰扑扑但是会变身的公主，大海里的公主，头发很长的公主，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公主！
但是银车就是那种，就算听了一百遍这样的结局，也会愿意再听第一百零一遍的人。
美好的东西，他愿意反复品鉴，而不是大胆的创新，面对未知的结果。
诺克萨斯教导他勇敢探索，努力追求，让他变得强大又贪婪。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但是，银车自己呢？
这是个不错的好问题。
——
银鱼的力量很恐怖，出力会比银车都要更加强大，当她的电子肾上腺素开启，电机运转的时候，那轻微又有力嗡鸣声实在令人着迷。
很可惜，银车没有机会欣赏，因为银鱼正在他身上乱来呢。
原本还打算趁乱逮住银车兴师问罪的Avemujica众人，现在反而要尝试着拉开这两个看起来想打架的家伙。
以前从来都是银鱼干这种事，负责和各种方面都很超人类的银车对接，哪轮得到她们这帮娇弱女子？
但现在，就是遇到了这种问题。
一个是字面意义上钢筋铁骨的人形机器，一个是身体素质爆炸强大的人形猛兽。
大家看着他们僵持角力，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插手，只能把自己的乐器搬远一点，省的被全部销毁掉。
但是，其实也没有到这种地步，他们更像是武打片里展示武术套路的二人，你来我往的应付着。
银车好不容易使用十指相扣的方式，费力的按住了她的两只手，但是银鱼只是再加大力度，就用娴熟的柔道技术把银车的下半身勾翻。
他似乎总是吃银鱼的这一招，明明他的诺克萨斯军用格斗术是练的十分娴熟，是个高超的摔跤手。
银鱼按着银车的手，把他砸到地上。
自己也跪坐在地，用自己的胯部压住银车的肚子，两腿紧紧的夹住他的腰。
完全不严密的封锁姿势，但是依旧有效的把银车按在了地上。
“银车……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鱼，你先冷静一点，我不想让你关机。”
“你关啊，行使你作为主人的职责吧。”
“我说过——”
“我不想听！”
“？”
银鱼大声的说，她不想听。
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女孩，捂着耳朵大喊那样。
一句“我不想听”，成功的让银车宕机了好几秒钟，用可以算是惊恐的视线看着她。
他很希望可以看见银鱼狡黠的神色，比如冲他眨眨眼，然后表示这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但是没有，银鱼看起来凶得要命，又委屈的要命，她的眼圈都红了。
而感到惊讶的，绝不止银车一个人。
佑天寺若麦：喂喂，银鱼真的是机器人吗？怎么看都是个正常女孩子吧？
八幡海玲：……我一直都在怀疑这一点。
三角初华：其实……银鱼只是和银车一样厉害的女孩子吧？
若叶睦：银鱼现在正在嗡嗡响，真的不是人。
佑天寺若麦：真是不浪漫啊，睦。
银鱼是独属于银车的机器人，她会想要每个人都喜欢上她的主人，最好可以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无法自拔。
所以，她经常扮演一些乱七八糟的角色，用来提升大家对于银车的好感度。
比如，她会把银车背地里为乐队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告诉大家，然后大家就会对他感到心疼、信任和喜爱。
现在，大概也差不多。
银车有了一个女朋友，所以会让大家对他敬而远之。
那么银鱼就应该先把事情闹大，吵着要把银车拴在地下室里不让他见别的女人。
这样，大家就会折中的劝银鱼大度。
不就是谈了个恋爱，不要紧的，一样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相处。
——应该是这样的逻辑才对。
银鱼这样对自己说着。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自洽。
她……
大概的确很喜欢银车吧，喜欢到了很神奇的地步。
她并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智能到了和人类无异的地步，还是真的存在爱的力量，让她成为了人类。
最开始和银车见面时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下载下来用来逗他玩的情话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她已经彻底分不清楚自己会怎样了。
她拥有有限的器官，人造血肉，人工心脏与血管，生殖系统……
她就像个活体培养皿。
但是……
她也的确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以一个机器人的身份。
不对，到这种程度，她就应该是生化人了吧？
其实作为银车的贴身管家，她在银车身上有窃听器和数个科技程度很高的摄像头，银车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只是……
在伊地知虹夏告白的时候，银车关掉了所有的设备。
独属于美少女的，也许羞涩，也许可爱，也许娇憨的模样，银车没有分给银鱼，而是贪婪的独享了这一切。
简直就是……
一刀两断！
所以，银鱼这次是真的急了。
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反转还是真情流露。
她的肉体，流下了眼泪。
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只是一个机器人而已。
——
稍微花了点时间，但是地下室里的氛围还是冷静了下来。
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Avemujica等人，也乖巧的像是五个小鹌鹑，抱成一团坐在了沙发里。
可怜巴巴的低着头抬起眼睛，用非常稚嫩非常能够令人激发起保护欲的模样，看着面前的那两人。
银车居然被打了，大家现在都很怂。
右脸被揍了一拳的银车，此刻在脸上敷着冰袋。
给银车脸上揍了一拳的银鱼，此刻正在眼泪汪汪的揉着他的伤处。
虽然银车被她压在身下的时候点了点头，代表可以接受她的为所欲为，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对自己的主人胡来。
现在的银车的确非常可口，以至于就算是一个理智的机器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忍不住在他的这张漂亮到不行的脸蛋上，狠狠地实施了暴力。
一个漂亮的要死的黑长直，就这样被难以抵抗的暴力按到，柔顺的黑发铺开在地上，漆黑的眸子却依旧温婉。
哽咽，或者难以言喻，藏着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后，应承失去理智以后的暴力索取。
虽然很不合适，但是银鱼真的很兴奋。
银车：没关系。
银鱼：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的主人……
银车：你知道我不会做的。
银鱼：我应该被销毁……
佑天寺若麦：咳咳，那个……银鱼小姐，不至于的吧？
主仆二人正在你侬我侬，却忽然被最喜欢偷吃的大猫插手，银鱼本就看她不顺眼，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银鱼：你又懂——
银车精准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把她凶狠的后半句话给塞回到了喉咙里。
银车：别凶她。
银鱼立刻安分下来，低眉顺眼的像是个成天被家暴以后有了斯德哥尔摩的乖巧小媳妇。
银鱼：好的主人……
佑天寺若麦：好可怕……呜……
一下子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宽厚肩膀依靠，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身边最结实的人选。
也就是丰川祥子。
但是丰川祥子不会哄着她，因为她现在也在思考着银车的问题，不想陪她玩没劲又夸张的过家家游戏。
但是很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银车稍微拍拍手，唤醒了沉寂的人偶舞台。
现在各位要做的事情是继续排练，她们的第一场舞台剧已经迫在眉睫了。
虽然平时一直有时间打打闹闹，但是今天的休息时间被大家用来看银车和银鱼的热闹，没干什么正经事。
但是即使如此，大家也不会有任何的演员。
因为她们几个是银车这里最成熟，最深入社会的女孩，懂得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就算非常非常想要了解银车的恋爱话题，也会在这个时候乖乖听话。
重新戴上黑色面罩，遮掩住自己的大部分面容，彻底热开漂亮的身体，再换上精致的戏服。
聚光灯流转，映照出今夜跃动的主角。
今晚的几人格外入戏，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没有感情的木偶。
台词，动作，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没有忘词，没有卡顿，没有需要知道的地方，一切都顺理成章。
所以，应该是一场不错的表演。
但是……
乐队的两位老大，对这次演出拥有不同的看法。
——
深夜，银车家的地下室。
面对着三十分钟的录像带，银车和丰川祥子并肩坐着，看完了整场演出。
“……这就是，真正的Avemujica。”
“一点“人”气都没有。”
“因为我们是人偶舞团，忘记了吗？我们是被主人所遗忘的人偶。”
银车皱起眉毛，本想要反驳些什么，但还是只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是，你说的没错。”
他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位戴着面罩的美少女，伸出了自己的手。
但是，丰川祥子捏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截在半空不让乱动。
“祥子，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我是oblivious，Avemujica中的‘遗忘’。”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不需要这样做。”
“但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面具下的眸子闪烁，无情又冰冷，就像是她和crychic决裂时的那样。
那是……想要切割一切的眼神。
银车讨厌这个眼神，讨厌到恨不得扣出她的双眼。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摘掉了那个在脑袋上停留了太久的、弦卷心送给他的金色王冠发卡。
从外挂里买来的、属于五杀乐队主唱佛耶戈的、猩红色荆棘形状的破败王冠，在他的头顶上一闪而过。
美丽到超越人类的特效被压制回去，银车终于感觉一切都被抑制了不少，变回了更冷静更冷淡的模样。
“祥……oblivious。”
丰川祥子听见了这个她想要的称呼，感受到了银车对她的让步和低头，但是却感觉怎么样也不舒服起来。
最后冷漠的瞪了他一眼，她用那只裹着黑色丝质长手套的漂亮小手，摘掉了脸上的黑色雕花面具。
随着面具一起落下的，是水晶一般的眼泪。
“银车……”
委屈的，伤心的声音，就像是小孩子受了欺负以后，找到自己的妈妈求哄那样。
但是，她并不做这些事，她只和银车倾诉这些东西。
“……你背叛我。”
她其实本来想要软弱的说一句“你欺负我”，但是那也实在太软糯，完全没有一点气势和霸气。
“为什么是背叛……”
“……我不知道。”
“……”
银车抿了抿嘴，有些空洞的望了一眼天花板。
今天，遇到了很多不讲道理的女人呢。
——
长崎素世坐在自己的床边，打开了小夜灯，欣赏着自己收藏着的照片。
自己的，和两届crychic各位的，和Avemujica的，和银鱼的。
以及，和银车的。
她忽然觉得失落落，就像是内心中被挖走了一大块那样。
她对银车的情感很复杂，并不能轻易的用“喜欢”来解释，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赘述很久。
她会细细的剖析自己对银车的情感，从各个角度，从各个原因。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扭曲又沉重的情感，包含了尊重，敬爱，仰慕，垂涎，同情，照顾，喜欢的情感。
但是到现在，这样复杂的情感，却要被简简单单的一刀切掉。
这不是长崎素世的错……
但是，这是银车的错吗？
她想不明白。
“啪”的一下合上相册，她拧掉了小夜灯。
接下来，她大概就要从这里搬走了，明天就收拾行李。
地下室的Avemujica，大概也要离开，她不再能和若叶睦与丰川祥子随时接触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银车。
所以当银车离开她，她也就失去了这一切。
又犯了……一模一样的错误。
她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crychic身上，当它第一次解散，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现在，她又把自己托付给银车，现在被他甩掉。
但是……
但是……
她还有crych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