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算账(二)
戴着黑面具的男人随便找了张石椅坐下,悠然自得地看着这些贵族失去仪态,慌张地拥挤、拼命地敲门。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被锁死在了集会所中。
他们不再做无用地努力,敲门声也渐渐停息。
坐在原位的男人摘下兜帽,鼻梁下是一道裁剪精致的胡子。
“你不是所罗门先生,”胡子男人指着他,“你是谁?”
黑色面具微微扬起,烛火映照流光。
面具上,那抹微笑的刻痕冰冷又安静,锋利得像是要杀人。
“你叫什么名字?”面具男反问他,声音果然和所罗门先生截然不同。
“我?”胡子男人冷笑,身上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族威仪,“如果你只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平民,你就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是么?”面具男缓缓扭头,面具之后猩红的目光注视他。
一抹殷红的血焰腾地在胡子男人手上燃起。
被火焰燃烧的瞬间,无数懊悔、痛苦的情绪涌入大脑。
先前还维持着威仪的男人痛苦大叫一声,瞬间倒地翻滚。
血焰蚕食他的衣服后又开始像是虫群般噬咬他的血肉。
很快,他的半截手臂就只剩下挂着肉丝的白骨。
“够、够了!”他的女伴摘下兜帽,慌张地说,“他是威灵顿侯爵......雷蒙德·伊舍伍德。”
面具男打了个响指,血焰熄灭。
“身份?”他淡淡问。
女人正想回答,面具男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他缓缓扭头,看向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威灵顿侯爵,“让他自己说。”
威灵顿侯爵颤抖着开口:“我是皇室军备委员会的首脑。”
面具男点点头:“很好,军备委员会首脑。”
他转向另一个坐在原位的人:“你呢?”
那人摘下兜帽,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男人:“我、我是兰斯·丹宁,托利党资深议员。”
“很好,兰斯议员......你呢?”
女人咽了口唾沫:“乔治娜·艾格妮丝......是坎布里亚公爵的夫人。”
黑面具明显愣了下,随后清脆开口:
“啊,我认得你,乔治娜夫人,半个月前参加过克莱曼丝小姐举行的聚会是么?”
乔治娜夫人呆住了。
面具男也参加了那场晚会!
驱魔者的聚会......这个面具男,是驱魔者!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开口:“对、对!您也是那场聚会的客人对么?太好了,我们都是驱魔者,说不定还见过面......”
听到乔治娜夫人这么说,几个男人也迅速摘下了兜帽。
面具男缓缓环视这几张熟悉的面孔,恍然大悟似的颔首。
“格雷沙姆爵士?”
阔面络腮胡的男人点点头。
“巴莱克先生。”
鹰钩鼻的男人找到了熟人的安全感,满意地点点头。
“太好了。”面具男声音中没有什么波动,“我还以为上次聚会分别后,就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误会终于解除了。”乔治娜夫人率先笑着打圆场,她大概能猜到面具男的身份,大概是那晚和他们一起退出聚会的某位贵族,“先生们,瞧,我就说这是一场误会!”
“太好了。”面具男长叹了一声。
叹息声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那我就不用管有的没的了。”面具男又说。
格雷沙姆爵士一脸茫然:“先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今晚,诸位都会死在这里。”
面具上的微笑安静得吓人。
“你到底是谁?”有人颤抖着问。
面具男起身,缓缓摘
灯火摇曳,那张东方面孔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火光映照着他脸上的泪痕,看起来精致得像是瓷器。
看到这张脸,每一位炼金术者都不约而同地忽然想起,帮助牛顿研究出红月仪式的,是某个来自东方的医生。
他姓秦。也是一位炼金术师。
“我叫秦翟......”
东方人缓缓开口。
“是克莱曼丝·德·罗素小姐的朋友。”
黑曜石面具在他手中化作沙尘。
秦尚远的眼眸中渐渐浮起疯狂的猩红色,倒映出每个人惊恐的表情。
“也是你们的清算人。”
......
......
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
旅馆的盥洗室,秦尚远迅速洗去了疲惫。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眼里像是失去了一些光彩。
“哥......”圣女拿着亚麻布毛巾站在门口,眼眶微红,“克莱曼丝小姐她......”
“我知道,和夏素月那时候一样,之后我们会出席她的葬礼。”
秦尚远轻声说着,拿起盥洗池旁边的一枚被玫瑰缠绕的十字银徽,放进兜里。
走出盥洗室,每位驱魔者的情绪都很低沉。
看样子克莱曼丝逝世的消息,是刚刚才传来的。
“秦翟、秦翟......”
梅菲恩细声细气的喊着,这个小孩从不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秦翟抱。”
她张开双臂,乌黑明亮的眼珠里充满了期待。
秦尚远将梅菲恩抱了起来,擦擦她淡蓝色的脸蛋。
他回头看去,圣女剪短的长发一夜间又迅速长了回来,正瀑布一样披在身后。
秦尚远抱着梅菲恩下了楼,圣女跟在一边。
不远处的东区一如既往,清早的空气中弥漫着煤渣烧烫的气味。
“秦翟,为什么大家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梅菲恩忽然问。
秦尚远心里动了动。
没想到老师还这么小,竟然就能共情了。
“因为克莱曼丝小姐牺牲了,她是大家的朋友,所以大家都很悲伤。”秦尚远耐心地解释。
“朋友离开了......”梅菲恩低头默默地想着。
她忽然想到了埃梅和斯图尔特。
于是也悲伤地流下泪来。
“克莱曼丝小姐为什么会牺牲?”梅菲恩又问。
“为了保护别人。”秦尚远轻声回答。
“保护别人......”梅菲恩喃喃。
她又想到,埃梅和斯图尔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悲伤的泪淌得更多了。
“哥,最近残留污染对你还有影响么?”圣女在一边问。
红月之夜后,哥哥将自己在月上的经历都告诉了她。
包括奈亚拉托提普、奥希丽丝和秦夏两家被污染的事。
她当然只关心自己哥哥被污染寄生的事。
秦尚远摇摇头。
“还好,就是容易做噩梦。”
他之所以这么疲惫,不仅是因为最近的一系列事情,也是因为他很久没睡过觉了。
自从和秦翟的记忆融合后,因为残余的匍匐死梦,现在他一睡觉就会做噩梦。
这就像牙病一样,说起来要不了命,可一旦疼起来,那跟要了命也差不多。
逆位骑士不睡觉不会死,但疲惫自然是免不了的。
要是芙罗拉在就好了。
秦尚远自然而然地想。
“阿嚏!”
梅菲恩正哭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然后长长的鼻涕,混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感冒了?”
秦尚远立刻伸手去探梅菲恩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