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世上会抓鬼的术士又不止她一个
是夜，周荣川吃饱喝足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天灵盖凉飕飕的，睁开眼睛一看，床头影影绰绰坐了个人。
那人一手抚摸着他的头皮，一手擦拭着脸颊，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
见他醒来，那人擦去眼泪低头看了过来，黑暗里，一双眼睛如两团燃烧的火球，闪着诡异的红光，吓得他一个激灵，当场尿了裤子。
“鬼啊！鬼……有鬼！”
周荣川尖叫一声，连抱着被子哆哆嗦嗦往墙角躲，但无论他躲到哪，那张令他又惊又惧的脸总能在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前。
含烟两道秀眉紧蹙，眼里盛满泪，看向他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周郎，你跑什么啊，你不是忘不了烟儿吗，烟儿来找你了。”
这会儿周荣川也没心思装深情了，跪在床上不停磕头求饶：“含烟，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人鬼殊途，你还是放过我，抓紧时间去地府转世投胎吧。”
“为什么啊，周郎，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如今我来了，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含烟哭着往他怀里钻，一阵一阵的小阴风往他脸上吹。
周荣川从头到脚凉了个通透，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一把推开面前的女人，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来人啊，救命啊，快救救我！”
值夜的官差听见动静立刻赶过来帮忙，但推开门一看，屋里除了瑟瑟发抖的周荣川，哪有其他人的影子？
“大人，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周荣川扯着嗓子冲他吼：“做什么噩梦？有鬼，有鬼你看不到吗？”
官差不敢回话，又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将房间检查了一遍，末了一脸为难道：“小的确实没看见啊……”
周荣川壮着胆子回头瞧了一眼，床上果然空荡荡的，没了含烟的身影，“怎么回事？难道我真做噩梦了？”
“肯定是。”那官差声音笃定，“大人莫怕，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应该是白天见到了不该见的人才会做这个梦。”
周荣川抬头看看窗外浓重的夜色，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那行，你出去吧，没事了。”
官差走后他躺在榻上半天没睡，就怕含烟再突然冒出来吓他一跳，但还好，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并无异常，这下他终于能放下心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浑浑沌沌中，耳边又响起了诡异的声响，刚开始是女人娇媚婉转的低吟浅唱，后来就变成了抽抽嗒嗒的哭泣。
那道声音像是个无法摆脱的魔咒，硬是往他耳朵里钻：“周郎，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你真让人失望啊。”
“啊——！”
周荣川从睡梦中惊醒，额头、身上几乎全都被汗水浸湿。
守夜的官差再次闻声赶来，“大人，您又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是她，就是她来了。”周荣川瘫在床上，上下牙齿还是直打颤，“她来找我报仇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
听说屋里有鬼，官差心里也有点慌，“要不您先忍一忍，明天我让人去请沈大师过来看看，她很厉害的，一定能把那女鬼收了。”
周荣川剜他一眼，“找那女的有什么用？没看出来她跟林长风是一伙的吗？这女鬼说不定就是她放出来害我的！”
“那咋办？”官差给他出主意：“实在不行咱去求求她？”
“不求！”周荣川态度坚决，“世上会抓鬼的术士又不止她一个，找其他人帮忙不行吗？去拿笔墨来，本官要给一位朋友写封信。”
官差得了命令前脚刚走，下一刻含烟就又冒了出来，“周郎，你伤害了我一次，又要伤害我第二次吗？”
听着背后阴森森的声音，周荣川头皮一麻，一边顺着裤腿尿，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等等，我陪你一块过去！”
被接二连三吓这么多次，他完全没了睡意，写完书信就跑到牢里找林长风喝酒去了。
“林大人，天一亮本官便要升堂审理钟大强被害一案，不出意外的话，杀人犯的帽子就要永远扣到你头上了。
说实话，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干，折在这点小事上太可惜了，不如听我一句劝，随便往沈甘棠身上安个罪名，把她抓了。
没了那个搅屎棍，不愉快的过往就一笔勾销，今后你还是众人眼中清正廉洁的县令大人，多好啊。”
林长风躺在干草堆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没本事就闭嘴，跑到这叽歪些什么，还带着酒，呵，陪你这种狗官喝酒，我嫌恶心。”
一句话气得周荣川直接把酒壶摔了，“行，林长风，你清高，你有种！等着瞧吧，本官不光能把你拉下台，还能把沈甘棠那娘们也一并除了！”
林长风猛然睁开眼，火光的映衬下，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记住一句话，邪不胜正，周荣川，你，还有你背后的那群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荣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着他如火如炬的目光，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丢掉了手里的青瓷盏，心情复杂道：“十几年前，倘若我遇到的人是你，一切应当会有所不同吧。”
说罢，他没有再为难林长风，抬步出了牢房，屋外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将整座县衙照得一片银白。
他仰头看着那月亮，刚想吟诗一首，身后又响起了含烟诡异的声音：
“周郎，你很羡慕他吧？羡慕他的坦荡正直，羡慕他受百姓尊敬爱戴，这些都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吧？”
“不，我不羡慕！我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羡慕他干什么？”周荣川捂住了耳朵，像是反驳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会越爬越高，直到再也没人能将我踩到脚底！”
天边的月亮依旧明亮，只是月下的人没了欣赏的心情，只剩下满满的野心。
没过多久，月光散去，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前一天茶馆内外聚集的百姓如约赶来，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怀着满腔赤诚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