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患得患失
苏立深的术后康复是一场艰难的马拉松。
手脚麻木、呛咳、嗜睡……
每天总有些细小的问题在困扰着他。
孟凡行找了家环境优美的疗养院，安排苏立深住进去，周禾跟着陪在他的身边。
祖孙两个也不心急，像打怪升级一样，一点一点地克服各种突发情况。
有时候，苏立深忽然动不了了，还会幽默又无奈地喊周禾：“小禾，外公又死机了，请求帮忙处理。”
周禾既担心又好笑。
一个月后，苏立深已经能自主进食，也能勉强起身坐一会了。
午后，云牧琛派人送来新鲜的水蜜桃，周禾挑了个软嫩的剥皮，切成小块放到碗里。
苏立深靠在床头，带着老花镜，细细地翻看她的参赛作品。
他看完眉头微皱，问她：“小禾，你的专业技能在东济算什么水平？”
“应该算中上吧，这次研究院就选了我的前殿修缮，还有综合所的一个体育馆设计参赛。”
周禾把切好的水蜜桃喂到他嘴边。
“不对劲。”苏立深没吃，摇着头，示意她把碗放下：“你在东济做的设计变商业化了。”
如他一早所料，东济研究院不合适周禾，去了一遭，反而把她浸染得华而不实。
他重新翻开作品集，手指点了几处细部构造。
“你自己看，做的像一个标准答案，精准完美，搬到哪个房子上都能用。”
“你说说，缺了什么？”
周禾冷不丁被训，垂眸抿唇：“缺工匠精神。”
她从小就跟着外公学看图纸，学做设计，暑假跟着他到处实地采风，测绘写生。
真正独立设计之前，外公一直教她要有工匠精神，不能急躁。
他说，工匠可以在这个浮躁的时代“缺失”，但不能“消失”。
苏立深看了眼床尾小餐桌上的那束玫瑰百合，神色不悦：“谈恋爱谈得心浮气躁了？”
他就弄不明白，云牧琛为什么非要派人每天送来一束花，还不换花样，搞得他一个老头子的病房妖艳俗气，还整天香喷喷的。
周禾捕捉到外公嫌弃的眼神，麻溜地抱着花束放到外面的客厅。
她明白云牧琛送花的心意。
玫瑰表达爱，百合是那晚的情动。
这种看起来奇怪又艳俗的组合，是他对她的思念。
他们在互相思念。
重回房间时，苏立深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他叫周禾到他身边坐下。
“小禾，外公是支持你谈恋爱，但是，再浓的感情也有回归平淡的一天，到那时候，你需要独立的自我去过平淡如水的日子，而不是失落，去祈求他让你的生活精彩。”
周禾理解这段话，但仍旧身在迷局：“外公，我和云牧琛在一起并没有失去自我，他也一直带着我在寻找自我，鼓励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小禾，我不在否定他。”苏立深严肃地提醒道。
周禾哑言，她的天平已经明目张胆地偏向云牧琛了。
苏立深锁眉：“云牧琛是个商人，在商场上用的手段肯定不是你喜欢的，包括你的参赛作品，他即使给你找了顾松指导，也藏不住他商人逐利的天性，你的修改痕迹里都写明了，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获奖，让你赢，而不是考虑你设计的本身。”
周禾早就知道瞒不过外公，低着头听训，更无话可说了。
顾松教授让她修改的几处地方，就是奔着大众化审美和标准去的，把所有容易受质疑的设计都删除了。
苏立深了解周禾，继续说道：“你参赛的目的和他不一样，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你们的观念有差异，所以，你选择和他结婚，也要问清楚自己，是否足够了解他，并且接纳他的处事方式。”
周禾听明白了，外公在教她不能被爱情障目，片面地判断一个人。
她握住苏立深干枯的手按摩，帮他恢复手指灵活度，思索了片刻，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她想说，她本来就是云牧琛用尽手段得到的。
她能答应和他在一起，答应结婚，就是已经认定他了。
如果选错了，她也认命。
周禾不敢说，怕外公看那束花更加不顺眼。
毕竟对他来说，可是睡了一觉，外孙女就要被人彻底地骗走了。
苏立深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撑着胳膊缓缓躺下，掌心拍了下她的手背。
“你啊！跟你妈妈一个样！”他闭上眼，气呼呼道：“叫他等着，我可不能坐着轮椅去参加你的婚礼。”
周禾拿掉他鼻梁上的眼镜，憋着笑：“嗯，让他等着，我也不着急。”
苏立深睡着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疗养院在燕都郊外，环境很好，周禾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广阔的天然湖泊。
午后明媚的阳光在湖面上洒满碎金子，波光粼粼。
湖岸的水杉林里，一群野鸭在穿梭嬉戏，和树上栖息的鸟儿悠然对歌。
周禾打开窗户，
把风景和声音都录进视频中。
外面有风，她录了好几遍都不满意，最后拍了张全景照片发给云牧琛。
十分钟后，他回过来：【外公怎么说？】
周禾失笑，回给他一个小和尚敲木鱼的表情：【云总，请您平心静气】
云牧琛大展胳膊，靠在办公室沙发上，无奈地仰头。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要娶周禾，居然卡在苏立深和严道一这关。
苏立深说了，他彻底恢复之前，提亲的事不着急。
严道一居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觉得，这两个老头串通一气，有什么阴谋。
云牧琛把手机举到眼前，回：【我第一次见你外公的时候，是不是给他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周禾浅浅回忆她生日的那天，好像外公对他还真有过评价。
【外公说你一般般，对他太殷勤了】
【还有，你明天别送花了，他嫌太俗气，你让人送的桃子他也没吃】
云牧琛叹息一声。
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做更错！
【你比较会，教我怎么哄好外公，我下次回来奖励你】
周禾无视他：【我什么也不缺】
云牧琛：【你缺我】
周禾咬唇，正在回复，他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我知道，我没脸没皮】
她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
那间总统套房，用了很多金属质感的材料，他们交叠的身影，在墙面上影影绰绰。
周禾脸上一阵烘热，回过去一个笑脸，不理他了。
她放下手机，望着湖面放空。
忽然升起一种错觉，云牧琛在患得患失。
他似乎很心急，急着通过结婚来彻底占有她，但是，这不像他。
他应该是自信，高傲，运筹帷幄的。
周禾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她也开始胡思乱想。
是因为劫数在靠近吗？
还是因为他们分开太久，云牧琛没有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