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菩因
寺中一僧人傲然而立，好似不属于这天地间，随时可能随风雪而去。
步颜从未见过他，此刻却不知被什么困住，竟一步不能向前。
墨亦辰察觉到了步颜的不对劲，回身看向她：“怎么了？”
那僧人一步步踏雪而来，步颜只觉得，随着他的步步靠近，四肢和心口处的痛觉愈发明显。
“你......是谁？”步颜紧皱着眉，眼中皆是防备。
那僧人微微一笑，将手放于胸前浅施一礼，“贫僧法号菩因，有缘见过二位。”
墨亦辰此时的脸色也不大好，上前一步挡在步颜和那僧人中间，拧着眉问：“你是何人？”
菩因看到墨亦辰眼中的杀意，并未应声，空灵的声音缓缓吐出几字。
“贫僧替友人转达一句话而来，因果轮回，秋绥冬禧。”
说完，淡淡转身施礼而去。
步颜心中此时早已波涛汹涌，因果轮回......这和尚知晓她的来处。
墨亦辰回头一脸担忧地看向她，“阿颜，你怎么样？可是那僧人有何不寻常？”
步颜扯出一抹笑容，摇摇头，“不曾，只是一时心悸，想来是这几日歇息不好所致。”
墨亦辰当即便一路牵着她朝厢房走去，“既如此，可在此小憩一会儿，我办完事便来找你。”
步颜嘴上应着，心里的思绪早已飘向别处，那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今日有机会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墨亦辰寻了小僧吩咐其带步颜找厢房歇息一会儿，便行色匆匆朝另一处走去，他得找萧凌风赶紧对了消息去找阿颜。
步颜见他没了踪影，回头向那领路小僧微微福礼，“敢问小师父，可知菩因师父现在何处？”
那小僧回以施礼，开口回道，“菩因师父向来在后山处隐世，素来少见世人，姑娘或可去后山一试，若有缘，菩因师父自会出来相见。”
步颜谢了那小僧，快步向后山跑去，她必须要弄清楚那人口中的“因果轮回”是何意。
门吱呀一声推开，墨亦辰进门便看到萧凌风正伏案酣睡，哈喇子都要淌在宣纸上。
心中一阵不耐，快步上前将那孙子拎起，一个寸劲就扔向地面。
“哎呦！”萧凌风正要坐他的发明飞上天，忽而一个飞翔，啪叽被狠狠摔落在地，“我的发明成功了！成功了！小爷能飞了！”
“小爷......”萧凌风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因为桌案前一尊煞神正黑脸看着他。
“呃……王爷啊，您这尊大驾是哪阵香风给吹来的？”萧凌风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连忙一个箭步上前，狗腿的开始揉肩捏背，“这漫天飞雪的日子，冷得跟冰窖似的，王爷您不在家中小憩，怎么有空……”
“当年之事查得如何了。”
一句话，空气仿佛凝滞了，萧凌风收了吊儿郎当的神色，走到另一旁蒲团处坐下，从桌旁的画匣中抽出一卷卷轴来，自卷轴顶部微微按下一个机关，那卷轴的表层立刻弹出。
他将其中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抽出，“我在江南寻到当年北海的一户村民，战乱一路逃至南边，听闻......”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听闻当年你父亲留守的军队中，有几人自山谷暗流逃出，他们村民在下游发现了大乾服制的战靴。”
墨亦辰看向他，“然后呢？”
“我去北地那下游处找寻，”萧凌风不忍看到好友失望的眼神，却也无法欺瞒，“寸草不生，毫无人生活的痕迹。”
墨亦辰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忽而又意识到什么，“既然这么干净，那就说明必定有人阻拦，不想我知晓这一切。”
有这样本事的人，只有一个。
皇帝，上官允。
萧凌风自然知晓好友的未出之语，心中悲戚，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那个......阿辰你别伤心，我......我先去给你倒壶茶来。”
说着便退出房间，想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
墨亦辰闻着禅香，回忆渐渐飘回小时候。
自打记事起，爹和兄长就一直忙于奔波，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只知道他们一家和上官伯伯关系很好，父亲说上官伯伯是他的知己，他们有共同的理想，他们要为这乱世之人，造一片净土。
可他不喜欢上官伯伯，因为他，父亲和兄长总是不能陪他，兄长说，等他的武功能打过五个教习师父，便带他一起出门。
墨亦辰嘴上说不信，却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基本功，师父让绑两个沙袋，他就多一倍，让练一个时辰，他就多练两个时辰。
每每腿酸疼得厉害，胳膊腿弯青青紫紫，他总是忍不住哭，一边倔强地流泪，一边暗暗发誓一定会做到兄长说的那样。
就在他九岁的生辰那天，他溜进了军队训练的地方，父亲和兄长带兵的地方，那里有好多人，大多是比他年长的哥哥。
他们在比武台上摔摔打打，打完又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哈哈大笑，师父说过，实战是最好的师父。
他一卷袖子，跳上了比武台，众人哄堂大笑，他却不服，气得小脸通红，随便指了一人就要挑战他。
那人嘲笑自己是小孩，不肯打，墨亦辰叉着腰冲他气势汹汹：“武功造诣不分年少，就算今天小爷打不过你，也会集你之长，假以时日，你定会是小爷的手下败将。”
那人叫王虎，虽说他是小儿之言，却也不无道理，军中众人比试，本就是为了精进自己所长，于是便成了墨亦辰的第一位对手。
他在军营中打了一天，被摔下台无数次。
事实就是，他，谁也打不过。
可他不气馁，日日下课后便跑来比试台，挑战，被摔，挑战，被摔。
日复一日。
直到某一天，他用王虎的招式，打败了军中第一个人。
王虎那人最是机敏，几式假动作使得灵魂妙用，他是军队中轻功最好，最会躲箭的小子。
墨亦辰当夜便取了他最爱吃的包子，去感谢王虎。
一来二去，军队里都认识了这个小子，他学了一招又一招，张易招招致命的拳法，李轻出神入化的枪式，在十岁生辰那天，他虽然鼻青脸肿，但是打败了整个军队的大小将领，这时候，他才站上比武台，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号，他是墨亦辰！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主将之子，难怪天赋卓绝，各家本领学得如此之快。
父亲和哥哥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暗中看他历练，心中欣慰。
阿兄送的生辰礼，是他亲自打制的长剑，坠了他最喜欢的海蓝色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