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三皇子藐视君威,欺行霸市,草菅人命。”

“陛下要是舍不得收拾儿子,便送到摄政王府来,本王替你教子。”

上官允听着,那声“陛下”叫得很是讽刺,一阵火从心中蹭蹭窜起。

抄起桌案上的茶碗便朝墨亦辰掷了出去。

“放肆!”

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唯有墨亦辰如松柏挺立,生生接下了那一击。

血自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墨亦辰淡淡勾起唇角,

“陛下亲口予本王摄政之权,如今三皇子行差踏错,本王不过抽他几鞭,又没打死,陛下怎么恨不得杀了臣?”

上官允脸色铁青,“他是朕的儿子!”

“登基那日,你也曾说过!我胜亲子!”

墨亦辰眼中满是阴鸷,“你眼中,只有上官家的江山,从未信我。”

“今日这皇子,本王打便打了,又能如何?”

氛围愈发剑拔弩张,步惊云此时一步跨出。

“陛下!昨夜我家阿颜为庶妹打抱不平,一时气急,伤了殿下。”

“王爷知晓,陛下将三殿下当作储君来对待,自是不应放任自流,这才出手鞭笞。”

“王爷对陛下一片忠心,陛下实在不应听信小人谗言,致使君臣离心呐!”

上官允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心中愈发冷冽。

他对墨家也曾用过真心,墨亦辰这个小辈,是他见过最杰出的孩子。

他教他兵法三十六计,冬至与墨家兄弟一同吃饺子汤圆,带桀骜的墨亦辰一同练剑,和好友一同操心孩子们的课业,记忆传来阵痛,他……

也曾想过,为什么这样天赋卓绝的少年,不是他的儿子?

墨家绝命谷之战,只余墨亦辰一人。

谋士曾言,“杀之,则上官家的天下,无人能撼动。”

可当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带着残兵旧部站在他面前,单单一句话。

“上官伯伯,蛮族埋伏,父兄全军几近全歼,快撤!”

徒步跋涉百里,只为让他撤退,浑身是伤的少年倒下,昏迷不醒。

他拒绝了谋士义愤填膺的说辞,留下了他。

少年越长大越行事乖张,临兵将蛮族尽数杀尽,心智,才能,远远高出了曾经的他。

墨家军后代的前赴后继,致使兵力壮大,他开始慌了,若墨亦辰想要这天下,岂不唾手可得。

雏鹰初成,竟开始调查当年之事。

上官允觉得,这只是他为了夺位,强行找出的说辞,几次三番派人阻挠,更是多次出手,差点置他于死地。

难道,当真是他错了?

不……

他没有错!

他是帝王,帝王怎么会错?

上官允缓缓闭上眼,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他已身中剧毒,他日,必将失魂癫狂而亡。

如今他有所求,只要不曾影响到上官的大业。

权当补偿。

他闭了闭眼,冷声开口,

“李福!传旨。”

“三皇子上官翼,德行有失,擢禁足三月,府中思过。”

“丞相次女司徒婉,无辜受牵,赐黄金百两,金冠霞帔,为三皇子侧妃。”

“步家女步颜,无心之失,不予追究,三皇子追杀之事,呈上府中贵绢百匹,白银千两赔罪。”

“墨亦辰,教皇子有功,赏黄金千两。”

复而睁开眼,眸中尽是冷漠。

“摄政王,你还要什么,朕满足你。”

步颜心中满是悲凉。

皇帝这句话,彻底划开了与墨亦辰的所有牵绊,好友之子,伯侄之谊,随这道旨意一同。

烟消云散。

墨亦辰嗤笑一声,眼眸中尽是嘲讽,却还是没稳住身形后退几步。

他就知道,他早该知道的。

他竟然还一直逃避,不敢去相信墨家当年之事有上官允一笔。

念及旧情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家破人亡的,他一人。

一口血猛地涌出,众人大惊,步颜更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撑住了墨亦辰的手臂,眼中尽是担忧与挣扎。

墨亦辰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站直身子,自嘲一笑,缓缓开口,

“陛下,圣明。”

“我在乎的人,会自己护好。”

步颜抬眸深深看向那高台之上站立之人。

她的筹码还不够。

不够她在皇权面前,为自己争一条路。

步惊云没想到必行如此……顺利,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忽而消气了,难道是他的言辞太恳切?

步颜脖颈处的伤口已经结痂,墨亦辰却执意宣了太医,随行出宫。

步颜无奈地看向嘴角抽搐的太医,再晚点她这伤口就掉痂了,还包扎。

终于,步颜默默抚上脖子上的丝巾,看向眼前脸上还挂着鲜血的男人。

“现在你可以包扎了吧?”

墨亦辰摸摸额角,摇头道:“我心里有数,不碍事。”

太医摸摸拿出金创药,“跟这位姑娘比起来,王爷确实更碍事。”

步颜和墨亦辰齐齐看向太医,步颜心里想,这太医还挺幽默。

墨亦辰却是一脸黑线,“本王征战沙场,这点小伤算什么。”

太医默默抿嘴,不再作声。

待马车停至国公府,太医被派了马车打道回府。

步颜正欲下车,却还是顿了顿,回头看向墨亦辰。

“你……还好吗?”

墨亦辰唇角勾起,“阿颜担心我?”

见步颜转身就要走,他赶忙一把拉住她,正色说道:“方才殿上所言所行,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亦分不清。”

“不过,我竟然庆幸,并非全为真心。”

步颜眉头微蹙,只伸出手,搭在墨亦辰的手腕上,脉搏跳动间,她神色愈发凝重。

旋即一拳打上墨亦辰的胸口,“明知自己中毒,为何还以内力催动吐血,如此也是伤心肺的你不知道吗?”

墨亦辰苦哈哈地抚住心口,一副受伤的样子,“错了。知道错了。没有下次。”

步颜瞪他一眼,张口安排了一系列事宜,随后转回身下了马车,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当夜。

夜色如墨,月隐星藏。

步颜身着夜行衣,身姿轻盈地穿梭于街道屋檐之中,动作敏捷而无声。

她轻巧地避开巡卫,直奔摄政王府。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古朴的书房内,邬老正埋首于古籍之中。

墨亦辰耳朵微动,来了。

步颜轻轻推开门,屋内人的视线看向她。

她走到烧了已久的暖炉旁,凝重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