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陈淼：倭寇之患就是自己人干的
时光流逝，一转眼便过了五日。
这日，华亭水师营守备戚建章带着薛宝琴的父亲薛云来驿馆求见，身体虚弱的薛云被薛宝琴兄妹带到房中治疗，而陈淼则是在厅堂见戚建章。
此时的陈淼看着那堂下恭敬行礼的中年男子，清秀的面容上现着一抹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倒不是陈淼盼着薛云死，而是在他的认知里，似薛云这般被海寇所劫基本是有去无回，怎么突然就被救回来了。
怎的，还真碰上了姓蒙奇的海盗了？
戚建章面容一怔，目光闪烁不定，小心道：“卑职不敢欺瞒殿下，是....是卑职赎回来的。”
“赎？”
陈淼蹙了蹙眉，看向戚建章的目光中带着几许冷然之色，质问道：“怎么个赎法，你们水师营和海寇有勾当？”
戚建章忙解释道：“殿下，水师营并未与海寇有勾当，只是卑职在华亭港已有四年之久，对于附近的海寇都基本摸透，其大抵都与本地豪绅有所勾结，其中最大的一家便是华亭县乌家。
卑职得到殿下的吩咐，便立即前去乌家询问缘由，得知是一伙新依附的倭人在华亭港附近盘桓，他们不知薛家是皇商，便劫掠了薛家的船只，于是卑职便请乌家牵头，把人给赎了回来。”
陈淼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喝道：“你既然知晓那乌家与海寇有勾结，水师营为何没有处置他们。”
戚建章苦涩道：“殿下，这乌家是江苏巡抚的岳家，有巡抚大人护着，寻不到证据，卑职也毫无办法。”
陈淼闻言心下了然，这巡抚一职是省级最高行政长官之一，主要职责是管理一省的民政事务，还负责一省的军事事务，指挥本省水师不成问题。
可以说，巡抚是江苏省水师的顶头上司。
其实陈淼觉得戚建章肯定是有一些证据，但却不敢有所作为，对于他这种视若无睹的做法，陈淼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是贾雨村乱判葫芦案，面对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他堂堂一个金陵府尹也不敢去得罪，尤其是贾雨村本就吃过一次亏，就更加谨慎。
易地处之，你敢拼着身家性命去得罪于人？
不过这也不是给贾雨村洗白，香菱一事的确是贾雨村忘恩负义，其品性卑劣做不得假，对事不对人。
上梁都不正，你还指望下梁能正确成长？
凝眸看着堂下恭敬的戚建章，陈淼英挺的剑眉下，目光中带着几许异样。
对于海寇与本地豪绅有所勾结以及官商沆瀣一气的事情，陈淼倒不意外，甚至于就是水师营都清楚里面的勾当，他也不觉得诧异。
然而怪异就怪异在这戚建章居然毫不避讳的将此事禀明，让陈淼稍稍品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尤其是戚建章当面说得“赎”字，好像就是刻意为之，引起陈淼的兴趣。
“你倒是诚实。”陈淼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戚建章恭敬的禀道：“回殿下，现任襄阳侯府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是卑职的堂兄，殿下面前，卑职不敢欺瞒。”
陈淼闻言面容一怔，旋即恍然。
其实按理来说，陈淼是和武勋一脉扯不上关系的，但从他娶了元春后，天然的就被某一部分武勋认为是自己人，亦或者是他们的靠山。
就拿这戚建章来说，摆明了就是旁支一系，此番点明出身，估摸着也是有投效之意。
念及此处，陈淼倒是来了些兴致，目光审视着戚建章，心中思忖几许，问道：“先前听你说那一伙倭人是依附而来，这么说来“华亭港”附近的海寇主要都是大乾朝的百姓。”
戚建章闻言目光迟疑几许，还是如实禀道：“殿下明鉴，其实不光是“华亭港”附近，东南沿海的海寇一流至少有七成都是大乾朝的百姓，他们怕家中受到牵连，故而冒充倭寇，劫掠商船。”
陈淼闻言一时默认，有大乾朝的百姓冒充倭寇他不意外，意外的是居然有七成之多。
对于戚建章的说法，陈淼并未怀疑，因为他没胆子敢拿这种事情来欺骗他。
其实明朝时期的倭寇之患也是如此，《明史·日本传》记载：“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嘉靖实录》也记载：“倭人占十分之三，中国人占十分之七。”
当时明朝一共有十四位最强大的倭寇，然而十四名头领全部都是明朝人。
说白了，明朝东南沿海的倭寇之患，其实就是自己人干的，他们对大明内部了解，再加上东南沿海承平已久，武备废驰，所以才难以剿灭。
要不然仅凭一群远渡而来的丧家之犬就能将东南沿海搅得不得安宁？
中国人不怕强大的外敌，就怕内部争斗。
戚建章见陈淼默然无语，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大着胆子说道：“殿下，这些“倭寇”一流大抵都是在沿海地区活不下去的百姓，若有正途，谁也不想过着刀尖上添血的日子，卑职也相信殿下此行过后，东南沿海的“倭寇”隐患不治而消。”
陈淼闻言挑了挑眉，剑眉下的星目打量着恭敬的戚建章，玩味道：“你说本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戚建章心下一动，抬眸对上陈淼那审视的目光，咬了咬牙，拱手道：“卑职斗胆，殿下此行应是为开海而来。”
没错，戚建章觉得这位端王此行就是为了开海。
其实端王奉旨巡查之时，戚建章并不觉有他，而后扬州盐商被抄，震动江南一带，戚建章不想知道也难。
从这件事上，戚建章就隐约察觉端王殿下不是简单的巡查，故而便特意让人打听端王的作为。
旋即端王在浙、闽一带改革矿业，现下，端王殿下又忽然来了这个已然是半搁置的华亭港，遣人打听海贸事宜，让戚建章断定端王此行就是为了开放海禁之事。
戚建章虽然出身武勋一脉，但不过是旁支，而且还是庶出，凭着自己的拼搏以及出身，才勉强当上了水师营的守备。
只是这守备之职也有水分，在水师当中并不受重视，故而才被发配到了半搁置的“华亭港。”
原本以为自己就只能这般空耗着，但端王的到来让戚建章感觉到了希望，在接到锦衣卫的传令后，戚建章便果断的抓住这次机会将薛云赎回，而后又如实禀报。
其实戚建章心里也忐忑不已，在自己点明是“赎回”薛云之后，端王追问的态度才让戚建章放下心来。
陈淼轻笑一声，对于戚建章猜到自己是为开海而来也并不在意。
自己在“华亭港”停留驻足，还让人打听海贸事宜，但凡精明之人，大抵都能猜到陈淼的目的，而此时陈淼也不需要隐患开海之事。
沉吟一声，陈淼询问道：“你们水师营有多少兵丁、舟船。”
戚建章见陈淼并未否认，心中不由的一喜，只是听见询问起水师营的编制，戚建章面色不由的有几许尴尬，恭敬道：“回殿下，卑职麾下水师营在编的水卒和步卒共计一千二百二十三人，大福船一艘，中型海苍船和小型苍山船各一艘以及若干小型快哨、巡船.....”
陈淼闻言心下了然，按经制，这水师营缩水了近一半，那些响额不消多想，定然是被做军官的吃兵血了呗！
不过此时陈淼也不在意这些，直接询问道：“实话实说，以你目前水师营的编制，能不能扫清了这伙劫掠了薛家的海寇。”
戚建章见陈淼并无责怪之意，心下微微一缓，旋即正色道：“回殿下，这伙海寇大约有五百人左右，他们装备比水师营的差，只靠袭扰作战，卑职有信心拿下他们。”
“华亭港”虽然有番船进出，但不比宁波、泉州、广州这三个地方，聚集的海寇自然就相当于是流寇而已，并没有什么实力庞大的海寇一流。
陈淼目光森然，冷声道：“既然有信心，那你就领兵去剿灭这群“倭寇”。”
“这.....”戚建章面露犹豫之色，一时不好作答。
即便陈淼是亲王，但没有命令，陈淼也不能擅自调动水师营。
无故出兵，这种干系他担不起。
陈淼见状心下了然，清秀的面容上现着一抹笑意，询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戚建章闻言心下一紧，立即正色应道：“卑职并无难处，半个月.....不，十日，十日之内，卑职定然剿灭这群“倭寇”。”
若是开海，定然是得到了圣上的允准。
再者说了，以端王殿下的圣宠，即便是擅自调动了水师营，圣上又怎会怪罪。
既然打算傍端王的大腿，那就绝对不能迟疑。
陈淼见状心下满意，略微思忖几许，补充道：“既然乌家勾结海寇，想来是能从海寇那里寻到证据，到时顺带着把乌家一并解决了。”
勾结海寇祸害自家人，这种本地豪绅留着作甚，至于什么狗屁的巡抚岳家，他那个巡抚自身都难保。
戚建章心下一惊，旋即便有些兴奋起来，应和道：“是，卑职尊令。”